第21章
作者:疏己      更新:2022-07-02 21:51      字數:5385
  第21章

    不論是出於膈應晏琛還是滿足韓許易的所謂安全感,達到宣誓主權的目的。

    總之,晏琛是絕對受到了影響。

    因為在他們吻在一起的那一瞬間,晏琛就以接電話為由從他們身側摔著門離開。

    隔了大概五分鍾才回來。

    回來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一點失控的跡象,又回到了那個年長他們幾歲的哥哥狀態。

    溫柔又體貼,細致關懷到每一處,連飲品都是提前吩咐服務員照他們的喜好準備的。

    虞洛有時候也會覺得他可憐。

    秦可兒太強勢,大半輩子都在和前夫較量,一直在把控他的人生,讓他變成這幅帶著麵具生活的模樣。

    但她不是聖母,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輪不著她佛光普照。

    她十八歲被丟到法國不可憐還是晗月在最好的年紀慘死不可憐?

    她這人記仇不記情,相處的那兩個月在她看來是你情我願的事。

    所以,晏琛強迫她那件事,足夠她在心裏記他一輩子。

    他不提還好,一旦把她惹毛了,她每次不高興的時候就想方設法膈應他一回。

    誰讓他蠢,對她念念不忘。

    席間,虞洛沒再故意和韓許易膩著,恢複了先前的姿態,對晏琛不冷不熱。

    倒是韓許易,一直不停地招呼她吃菜,怪殷勤的。

    做給晏琛看的。

    她也沒拒絕,配合著他演戲,喜歡的就吃了,不喜歡就擱在一邊。

    一頓飯下來,韓許易居然了解了她不少喜好。

    愛吃甜口的東西,喜歡咖喱,肉類裏對魚肉情有獨鍾,其他都不太感興趣。

    長時間沒聚,三個男人談笑風生,碰著酒杯,大多是在說事業上的事,股票基金之類的。

    知道關係的尷尬,虞洛盡量放低存在感,幾人也刻意避嫌不提。

    虞洛和洛煙兒都聽不太懂他們的話題,倒是趁機多聊了幾句,親近不少。

    虞洛給她推了幾個技術不錯的化妝師和美甲師,洛煙兒則強拽著她聊了聊娛樂圈那些比較隱秘的八卦黑幕。

    聽著內容的尺度,虞洛簡直驚掉下巴,這是她從未涉獵和了解過的領域,她一直不感興趣。

    知道這個圈子亂,但不知道居然這麽混亂。

    正處於一臉震驚的狀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推著一杯熱水到她麵前。

    杯子在木製桌麵劃過,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虞洛被勾回思緒,看了眼並排在一起的杯子,又看向他。

    韓許易說:“這兒沒有AD鈣,酒也算了喝吧,所以還是和我一起喝白開水吧。”

    他聲音不小,至少在座的各位都聽到了。

    寂靜。

    落針可聞,仿佛能聽到高低起伏的心跳,一眾視線都被他這聲引到她身上,

    虞洛一陣耳熱,死不承認:“誰說我喝AD鈣了?”

    她咬牙,烏黑明亮的眸子警告性滿滿看著他。

    和她聊熟了些,洛煙兒放肆不少,一個沒控製住笑出了聲。

    畢竟AD鈣總會是第一時間和萌妹子聯想在一起,在形象上看來,虞洛這種禦姐形象的,應該是端著盛滿紅酒的高腳杯。

    然而,韓許易不知道什麽叫適可而止,一點沒接受到她細微的眼神警告。

    “你冰箱裏一排AD鈣,一排旺仔,還是紅罐的,你可別說你不愛喝。”

    她剛還納悶他怎麽知道的,說到冰箱她反應過來了,應該是那次做減脂餐時看到的。

    她撇了撇嘴,尷尬地接過水杯,沒再說什麽。

    說的好像有多曖昧似的。

    不過他是故意說給晏琛聽的,所以她也沒反駁的必要。

    以為這就算結束,結果韓許易不罷休,凝視著她,絲毫沒有要挪開視線的意思。

    “幹嗎?”

    虞洛不明所以。

    韓許易隻是靜靜看著她不說話,仿佛要從她臉上得到某種答案似的。

    見她一直不開竅,他暗示性地開口:“我把杯子挪到你的杯子旁邊了。”

    “所以?”

    “所以,你自己想。”

    怔了一會兒,虞洛和他輕輕碰了下杯,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這樣?”

    虞洛挑眉,試探問。

    韓許易還是沒說話,不過他嘴角不受控製地揚了起來,驟然伸手撈過杯子,抿了一口。

    不止是虞洛,在座的各位都沒懂他的意思。

    虞洛隻覺得莫名其妙,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

    後天是晗月的祭日,她沒有多留的打算,顧成言和洛煙兒也一樣。

    吃完飯,幾人帶著從國內拿來的禮品去拜訪了秦可兒,坐著聊了會。

    臨近晚上的時候,晏琛把他們送去機場。

    一路送到候機廳,晏琛淡然看著他們,頗有幾分關懷備至的長輩風範:“一路順利,落地記得來個電話報平安。”

    顧成言一時腦子沒轉過來,脫口而出就問:“晏琛哥,你什麽時候回國啊,這以前見麵哪用的著坐飛機,來回要一天,麻煩死了。”

    晏琛沉默了。

    洛煙兒碰了碰他的肩膀,顧成言看看晏琛又回頭看看韓許易,做了個嘴巴拉封條的動作。

    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因為顧成言一句話,氣氛莫名陷入尷尬,虞洛本來是無所謂不參與任何話題的姿態。

    察覺到沉默後,她摘下墨鏡,在眾人身上看了一圈。

    她和韓許易並肩站著,另外四個人的視線都落在她倆人身上。

    無語。

    虞洛笑著挽上身邊男人的胳膊,唇角漾著笑,沒有一點尷尬的神色:“沒必要吧?各自都有各自的新生活了,已經是過去時了。”

    “是吧,晏總?”

    虞洛笑盈盈看他,就是要他親口說出那句結束。

    比起為難韓許易,她更願意讓晏琛難做。

    “是。”

    晏琛說。

    “這不就對了。”

    說完,虞洛重新戴上墨鏡,廣播站此時也發出開始檢票的提示音。

    “要檢票了,走吧。”

    虞洛先一步走開,離開視線中心。

    他們幾個的機票都是現訂的,虞洛和靜希都是提前訂好的,她喜歡靠窗的位置。

    所以沒和韓許易坐在一起。

    韓許易用升艙誘惑她,虞洛也絲毫沒一點心動。

    不過上有對策,下有對策。

    韓許易和她旁邊的一位女士換了座位,免費升艙,傻子才會拒絕。

    他坐到她旁邊時,虞洛正犯困,戴著耳塞神情懨懨靠在座椅上。

    韓許易摘下她左邊的耳塞,問她:“中午在餐廳你懂我的意思了麽?”

    虞洛搖頭,聲音有點糯:“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但你怎麽不問問我啊?”

    這一聲還怪寵溺的,還聽出了些許撒嬌意味。

    盡管前座的靜希戴著耳塞,也沒能逃過這戀愛的酸臭味的攻擊,悄悄“咦”了一聲。

    韓許易既想讓虞洛知道他表達的意思,又不想主動告訴她。

    但虞洛明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更不用指望主動問他,她根本沒把這微不足道的小細節放在心上。

    “所以,什麽意思啊?”

    虞洛能看出來他今天無數次的欲言又止,他都這麽直白地暗示了,那她就遂他意問一問。

    問完就準備戴著眼罩睡覺了,她困了。

    但就在她開口問他時,韓許易又一臉傲嬌道:“突然又不想告訴你了。”

    虞洛一臉無語,嘟囔了一句“有毛病”,然後從他手裏拿回耳塞,重新塞回耳裏,又翻出個眼罩戴上,閉眼睡了過去。

    “行吧,我告訴你還不行。”

    白皙的手指捂上耳朵,又加一層保障,虞洛一臉不耐煩說:“我現在已經不想聽了,別煩我。”

    韓許易拽她胳膊,湊近她耳畔:“我告訴你。”

    虞洛側了側身,捂得更嚴實,心想這耳塞性能真垃圾:“不聽。”

    韓許易坐直身子,隨手拿了本財經雜誌翻開,隻莫名其妙留下一句:“反正我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他突然想起大學裏的一堂課,大二上學期時他的室友把他當成大冤種,偷偷給他報了一門戀愛心理學的選修課。

    多半都是打遊戲消磨的,唯一就記住一個小知識點。

    聽說把自己的水杯靠近對方的水杯,如果對方挪開,那對方就是不喜歡你。

    他中午心情好的原因是,虞洛沒有挪開杯子,反而和他碰了個杯。

    他瞬間覺得這玩意不扯淡了,都是有科學依據的。

    鑒於這個認知的基礎上,韓許易現在狀態有些飄飄然。

    虞洛很快和周公會麵。

    過了一會兒,側眸一看,才發現身邊的人手已經鬆鬆搭到了腿上,腦袋微微歪著,呼吸一陣勻穩綿長。

    韓許易小心翼翼合上手裏的雜誌,盡量不發出聲響。

    盯著她殷紅的唇看了會,他抬手輕輕把她的腦袋一點點地攬到他肩膀上。

    大抵是真的困了,虞洛沒有醒,清新的香水味撲入鼻尖。

    韓許易放輕動作,拿出手機,把聲音關掉,然後打開了相機,把鏡頭對準倆人。

    靜希忽然想起一點墜落天使的細節要說,結果回頭就看到這一幕。

    沒打擾他們,她默默坐了回去。

    ***

    落地後,倆人很默契地分開了,韓許易公司有事。

    虞洛去街上買了些祭奠需要用的東西。

    到了晚上,韓許易問她明天的安排,她直接說不想說,但有事,他說了句“行”,也就沒再多問。

    虞洛發現韓許易這人身上有一個優點,某種程度上很有分寸感。

    他沒再問她打他一巴掌那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像是一個被揭過去的小插曲。

    問一次她不想說再問一次還得不到答案,他就不會繼續問了。

    這點還挺好。

    她最煩刨根問底的人。

    早上八點,虞洛到了青山墓園。

    半路就飄起了雨絲,下車時已經成了小雨,她翻遍車裏也沒找到一把傘。

    知道這是個不好的習慣,但她總是忘。

    小時候隻有淋雨生病了才能接到父母一個慰問的電話,那會她就開始喜歡上了淋雨,後來上高中遇到了晗月,是晗月教會了她撐傘。

    不過她忘性大,總是忘,晗月又慣著她,所以每次有雨,她都會準備兩把傘。

    晗月走了後,她又開始淋雨了。

    天氣灰蒙蒙的,烏雲擠壓著天空,雨絲悄無聲息飄落著,空氣中像是彌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虞洛把一束包裝精致的向日葵緩緩放至墓碑前,伸手輕輕擦拭掉照片上的雨珠和灰塵。

    “晗月,我來看你了。”

    照片上的女孩停在最美好的十八歲,明豔張揚的長相,紮著高高的馬尾,漂亮到惹眼。

    虞洛從小到大沒什麽朋友,趙晗月是她唯一的朋友。

    虞家是新晉豪門,是虞清榮一手打拚出來的,現在錢財不缺的代價就是她有一個非常不幸的童年。

    虞清榮和林若挽從她出生起開始打拚事業,所以在她的成長記憶中,幾乎沒有多少關於她們的影子。

    小一些時候是外婆照顧她,後來外婆去世,她就經常是這個親戚家借住幾天,那個親戚家再待幾天,像個居無定所的流浪兒。

    在舅舅家待過時間最長,舅舅是自家人,疼她,但畢竟有自己的家庭,也是兩頭為難。

    她不止一次隔牆聽到舅媽偷偷抱怨。

    要不是爸媽每月要給一筆撫養費,估計她不會少挨罵。

    她就像個皮球被推來推去,從小便自卑又敏感。

    知道父母是為了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但虞洛真的沒辦法不怪她們。

    所以她現在很別扭,寧願不花家裏一分錢,也不太願意和他們親近。

    可能是因為相對於金銀不缺的生活,她更喜歡簡單溫馨的陪伴。

    她無數次哭著求過。

    童年的缺失不是簡單用物質就可以彌補回來的,她想她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小時候那段日子。

    小時候最煩的兩件事:

    一是過年,二是家長會。

    高中之前,她是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的,初一時,被一個班上女生帶著全班人孤立,原因就是她太漂亮。

    漂亮就是原罪,遭人妒。

    而且她那會還是個看起來也比較好欺負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說不上幾個字。

    初中是被孤立的三年,直到上了高中,她遇到了趙晗月。

    晗月是一個和她各方麵都非常相似的女孩子,她有抑鬱症,手腕上都是刀割的疤痕。

    但不同於她外表的冷漠淡然,趙晗月表麵上很陽光明媚,時時刻刻像個小太陽一樣圍著她。

    她封閉的心打開,約定和晗月一起為了考同一所大學努力,交換著彼此間最珍貴隱私的秘密。

    晗月說她想當模特,她告訴晗月,她不太想受人管教,比起光鮮亮麗的模特,她更想開公司當老板,創建自己的品牌,還笑說讓晗月以後穿著她的衣服走秀。

    後來,晗月長眠於世,她也替她完成了願望。

    晗月喜歡上段星澈的那天,就是她們噩夢的開始。

    過程虞洛已經不想再回憶,不是太不堪,而是太過美好純粹,以至於後來一切偽裝被揭穿的時候,迎來的是極其慘痛的代價。

    雨點是什麽時候變大的她都不知道,隻有眼前的一片模糊。

    淚水混著雨水,分不清楚。

    她可以肆無忌憚。

    韓許易今天來祭奠一個去世多年的朋友。

    小時候冬令營認識的夥伴,之後一直保持著私下聯係,很年輕,死於肺癌。

    雨聲驟大時,他趕忙撐著傘往下走,下雨容易誘發泥石流,怕走的太遲,一會下山的路被封了。

    沒有征兆,雨勢忽然變大,很快轉成了暴雨。

    即使撐著傘也於事無補,韓許易依舊濕了大半個身子,雨水打濕鞋襪,走一步都要滑一下,褲腿也沾上了泥點子。

    他低聲咒罵一句。

    什麽鬼天氣,天氣預報說好是陰天,甚至連有雨都沒預測到,得虧他看不對勁拿了把傘。

    反正濕透了,他索性加快步伐,很快便追上前麵一個單薄的人影。

    開始時沒有認出來,隻是覺得身形有點像,看到她手腕間的手鏈時,他心頭一悸,趕緊跑兩步追上去。

    看到虞洛那張臉時,他滿眼憤怒把傘給她撐到頭頂,自己往過靠了一靠,和她躲到一把傘下:“你怎麽在這?”

    察覺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韓許易又把全部精力集中回她身上:“瘋了吧你,喜歡淋雨也不是這麽個淋法吧?”

    虞洛沒說話,眼底渾然一片死寂。

    “沒帶。”

    她說。

    “虞洛,我看你的腦子是全都用在怎麽算計男人身上了。”

    雨水還在嘩嘩往下落,和有人拿著盆子在頭上兜似的。

    “走。”韓許易拽著她的手。

    拽不動,又回頭看了一眼,冷聲:“還不走,你等什麽?一會小心封路。”

    虞洛抬眸盯著他看,腦袋已經一片昏沉,逐漸看不清麵前的人臉。

    “怎麽?這麽看我是想親我?”韓許易問。

    “可能吧。”

    這一聲,沒什麽力氣。

    韓許易愣了一秒,立馬回絕道:“在這鬼地方?我可沒這癖好。”

    拉起她的手,他又說:“趕緊下山吧,下山和你上床都行。”

    虞洛被他拽著走。

    走到一半,猛然察覺到一股向下拽的重力,偏頭一看,發現虞洛支撐不住閉著眼重重倒了下去。

    他及時伸手接住,觸了觸她額頭,才發現,早已一片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