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387
  第131章

    蓮果端著新熬好的藥碗再次走進屋子, 隻要長孫愉愉沒咽下最後一口氣,她就絕不會放棄。

    陸行依舊將長孫愉愉扶起來,把她的頭擱在自己肩頭, 輕輕捏住她的下頜,讓她張開嘴巴。

    蓮果將藥汁喂入長孫愉愉的口中,就等著那藥汁流出來, 然則這一次卻見長孫愉愉好似咽了下去, 等了小片刻也不見她吐出來。

    蓮果猛地看向陸行, 含著淚驚喜地歡呼道:“姑爺!你看,你看……”

    “再喂。”陸行坐直了身體, 本是疲鬱的眼似乎也重新有了光。

    長孫愉愉將整碗藥都喝了下去,也沒見她吐出來。陸行沒將她重新放下去,“讓她坐一下, 怕躺下去會吐出來。”

    蓮果猛地點頭, 滿是期盼地望著陸行,“姑爺,縣主能吃下藥了,是不是就能好了?”

    陸行道:“不知道,看她自己能不能掙出一條生路吧。”

    事實證明, 長孫愉愉的戰鬥意誌很強,陸行都要害死她娘了, 她那棺材板怎麽蓋得住?她就魂飛魄散也得重新聚回來。因此喝下藥的第二天, 長孫愉愉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陸行換了幾日沒換的衣裳, 刮了幾日沒刮的胡子, 才重新走進臥室, 剛跨進去一隻腳, 就見長孫愉愉朝他扔來一隻藥碗。

    陸行伸手接住藥碗, 神情輕鬆地看向長孫愉愉。

    長孫愉愉卻是咬牙切齒地看著陸行,“陸九,我要殺了你。”

    陸行點點頭,“行,你趕緊養好病,我洗幹淨脖子等著你。”

    真是個討厭鬼,長孫愉愉如是想。她做了個噩夢,夢到一切的悲劇罪魁禍首就是陸行,他還派了人去殺她娘。

    然則醒來後長孫愉愉卻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她用昏昏沉沉的腦子思考了好半晌,才想著,自己還活著呢,陸行也沒想夢中一般弄死她。

    或者,她真是做了一場噩夢?

    蔚榮堂那邊得知消息後,安母嘴裏呢喃道:“謝天謝地,佛祖保佑,謝天謝地,佛祖保佑。”轉頭就吩咐明日去東林寺還願。

    安母將陸行找來問話,“不是說已經不行了麽,怎的突然就好了?”

    陸行當然不能坦誠自己說了那樣討打的話,但是不得不說對付長孫愉愉真的有奇效,這姑娘你好說歹說,求她不要離開,她都毫不留情,可你一旦對她使壞,她就能神奇地意誌力爆棚,連來收命的牛頭馬麵都隻能退避三舍。

    “她這輩子投胎命這麽好,怎麽看也不是早夭之相。”陸行道。

    安母略微思索了一下,還真得承認長孫愉愉會投胎,她爹雖然去得早,但是長孫家乏善可陳,不提也罷。而晉陽公主卻是個能幹人,長孫愉愉又是獨女,還真是有福氣。

    福氣是個好東西啊,不僅自己有福,也能給所在的家族帶來福氣,興旺發達。

    老人家最是信這個。再想想長孫愉愉的長相,用鍾天地之靈秀,集造化之大成來形容也不為過。眼睛清澈,天庭飽滿,唇角天然帶笑,雖然身體弱了些,若是再長點兒肉,確實是福氣之貌。

    “那就好。你回去守著她吧,她身子骨也太弱了些,這才幾天就大病了兩場,再來一次,我的老命都要被她給嚇掉了。”安母道。

    陸行頷首,“的確是太弱了,我以為她是自己矯情,卻沒想是真的一點兒油葷也沾不得,當初在京城時就聽說,晉陽公主為了她的吃食杖殺過不止一次廚娘,隻為她們那鍋裏的油葷沒洗幹淨。”

    安母垂眸,“我去看她,全身都是疹子,是衣服也不成是麽?”

    “我問過肖姨了,愉愉幼時被長孫家老太太用針紮過,晉陽公主不明原因,隻知道她穿什麽都哭,後來隻有用雲棉包裹才能入睡,所以她也就養成了這習慣,其餘的都穿不得。便是外裳,能不繡花的也都不繡花,說是不小心碰著了,都容易起疙瘩。”陸行也是歎息。

    安母翻了個白眼兒,“行了,知道了。她這般吃食,也不能指望大廚房了,叫人在琅玕院旁邊給她掇弄一個小廚房出來。至於她的衣服,她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吧,我也懶得管了。”

    不知道長孫愉愉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地成了陸家最特殊的一個人,連老太太都沒有小廚房,而她卻有了,其他人還一點兒閑話都沒有,談起她都是一臉的同情。

    一個任何油葷都沾不得,還動不動就在鬼門關邊上閑逛的人,讓人想不同情都不行。

    長孫愉愉這一醒過來,老太太和陸行的大伯娘羅氏親自過來琅玕院看了她一眼,雖然臉色依然嚴肅,但說的話卻還是很有人情味兒的,讓她好生將養,其餘的都不必操心。

    再然後長孫愉愉的幾個嫂子也都來探過病,但因為長孫愉愉精神不好,所以都隻是略微坐坐便走了。其他幾房的人也有前來探病的,不過都沒進院子,隻是來表示一個心意。

    至於小輩來問候的,比如阿絲等人,長孫愉愉都沒見,她現在是懶得敷衍陸家的人。一想起夢裏不知那誰說的事兒,她剁死陸行的心都有了。

    盡管分不清真假,可長孫愉愉心裏卻為那些話存了疑。當初她就奇怪,在魔鬼灘的時候,陸行怎麽就出現得那麽及時,剛好是她就要喪身於狼嘴之下時,他就出現了。

    隻是後來陸行自己離得遠遠兒的,所以長孫愉愉就沒往深了想,但現在尋思一下,就難免起疑。

    還有後來,她娘親逼親的時候,陸行是不是也妥協得太快?他這等人家,自帶書生傲氣,難道不該誓死抵抗一下?

    於是長孫愉愉真是懷疑,陸行娶她是有目的的,而她娘……

    想起她娘,長孫愉愉掙紮著要起來寫信,她實在是擔心。

    “縣主。”蓮果見長孫愉愉站都站不穩卻鬧著起來,焦急得不得了地道:“縣主,你就好生躺著吧,再有什麽急事兒,難道不能等過幾日你有精神了再辦?什麽事兒能比得了你身子重要啊?”

    長孫愉愉也是沒力氣跟蓮果爭辯,隻命令道:“給我拿紙筆來。”

    恰這時陸行從外走進來,看到僵持的主仆二人問道:“這是怎麽了?”

    蓮果聞言立即向陸行告狀道:“姑爺你來勸勸縣主吧,她這才剛醒過來,筆怕是都拿不住,就鬧著要寫信,我怎麽勸也勸不住。”

    陸行看向長孫愉愉道:“是有什麽要緊事麽?或者你口述我來執筆?”

    蓮果忙地點頭,這法子也行。

    長孫愉愉瞪向蓮果那個“蠢貨”,這才幾日功夫啊,她怎麽就感覺蓮果跟陸行親近了不少?

    長孫愉愉瞅瞅蓮果,又瞅瞅陸行,也不知是不是病中容易胡思亂想,她這看誰都要懷疑。

    陸行對蓮果道:“沒事了,你把脈枕拿出來,我替縣主診診脈。”

    長孫愉愉眼瞅著陸行在自己床邊坐下,眼瞅著他自顧自地把自己的手腕抓起來,長孫愉愉仿佛被針紮似地抽回了手。

    陸行“一臉無辜”地看向長孫愉愉,“怎麽了?”究竟怎麽了,其實他心裏一清二楚,可他這會兒總不能跳出來對長孫愉愉說,她昏迷時那些混賬話都是他說來激起她搏命之心的吧?

    那不僅討打,而且以他對長孫愉愉的了解,她未必肯相信。況且有些話並非是假。

    長孫愉愉剛抽回手的時候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洞察了陸行的本質,就更不應該打草驚蛇,反而應該跟他虛與委蛇,讓他放低戒心,以為她已經被他給糊弄住了才是。

    更何況自己現在病弱得很,什麽力氣也沒有,萬一陸行惱羞成怒,真給她弄死了怎麽辦?

    想到這兒,長孫愉愉趕緊掩飾道:“我發現你瘦了。”

    這話其實隻是長孫愉愉情急之下找話說的話,然則她說出口之後才發現,陸行好像真是瘦了,至少臉瘦了,顯得五官越發有刀削斧鑿般的輪廓。

    陸行笑了笑,“難為縣主還能看出我瘦與沒瘦。”

    長孫愉愉也開始假笑,“你是我相公,我當然看得出你的胖瘦啊。”

    “你別對我笑。你剛醒那會兒,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殺母仇人似的,這會兒對我笑,讓我有點兒怵。”陸行語氣很是討打地道。

    長孫愉愉立即不笑了,她發現跟陸行虛與委蛇太難了,真是時時刻刻都想踹他。

    陸行垂眸道:“抱歉,我真不知道你穿普通的棉布會那般,老太太說今後你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小廚房這兩日就弄好了,到時候傅婆和王廚娘會專門照顧你的吃食。”

    長孫愉愉想了想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她是著實沒穿過雲棉之外的裏衣,隻知道不舒服,卻不會到會如此嚇人。

    “不過,那個我估計吃食上,幾滴油這樣循序漸進應該沒問題的。這回是兩個事兒湊一塊兒了。”

    長孫愉愉說這話的時候,恰好冬柚捧了藥碗進來,“縣主,你快別打這種主意了,這次嚇得我們三魂七魄都掉了兩魂六魄了。”

    長孫愉愉聽冬柚說得繞口又好笑。

    陸行從冬柚手裏接過藥碗,拿起湯匙要喂長孫愉愉。長孫愉愉卻很大幅度地往後靠了靠身子,她又開始懊惱了,這演戲還真是難啊。

    陸行道:“你躲什麽,怕我在湯藥下毒?”

    長孫愉愉心裏一驚,感覺陸行也太大膽了吧,這種話也敢挑明。“不會啊,我娘還活著呢,你下什麽毒?”

    陸行似自嘲又似諷刺地笑了一聲,擱下藥碗道:“我明日再來,到時候請仁春堂的大夫來給你診脈吧。”

    長孫愉愉望著陸行的背影,忍不住撇嘴,怎麽他反而還委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