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657
  第48章

    然則長孫愉愉卻沒就此返回, 而是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跟陸行說。“陸修撰,多謝你對我娘親的病情上心。”

    “下官承了縣主的情,自當盡心。”陸行道。

    “既然如此, 那咱們就算扯平了,陸修撰也算是還了情,今後還請陸修撰盡量不要出現在我娘麵前, 若是我娘還需要香藥丸子, 我差人上貴府去取你看成麽?”長孫愉愉一副拒人三千裏外的樣子。

    陸行並沒多意外, 這位縣主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性子,他也沒覺得自尊被傷了而局促, 反倒是鬆了口氣,說實在的晉陽公主每次看他那丈母娘看女婿的露骨眼神以及盤查,實在叫陸行有些吃不消。“那就多謝縣主了。”

    長孫愉愉原是想著陸行別在她娘眼前晃悠, 她娘就不會老惦記著他當女婿。但話雖然是她說的, 可看陸行這如釋重負的神情她心裏反而不高興了,覺得被冒犯了,怎麽弄得她長孫愉愉好似跟蛇蠍似的,讓他避之唯恐不及啊?

    但長孫愉愉也沒那種要全天下男人都喜歡她的病,所以她的不高興也就僅僅局限在不高興而已。

    很快皇帝就啟程北行了, 百官隨行,長孫愉愉自然是跟在晉陽公主身側, 路上一切從簡, 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隨之也簡單了。身處在宮廷的核心圈子裏, 時常跟皇帝吃個飯什麽的, 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皇帝身邊的事兒。

    譬如說, 長孫愉愉從來不知道陸行一個小小的翰林官居然時常被皇帝召到身邊以備谘問, 至少她去帳篷行宮給皇帝請安時, 就碰到過陸行好幾次。

    “娘,這陸九怎麽那麽會鑽營啊?這才入了翰林幾天啊,怎的就入了皇帝舅舅的眼?”長孫愉愉問道。

    “人有才華是怎麽藏也藏不住的。不過陸修撰得皇兄的眼是因為他的字好,畫也好。你皇帝舅舅又喜好字畫,所以時常找他欣賞品評。我聽皇兄說,陸修撰的字好,所以皇兄想讓他知製誥,但他資曆還是太淺,若是驟然提拔,隻怕引來朝廷非議,反而對陸修撰的前途有礙。”晉陽公主道。

    “就為他字畫好?”長孫愉愉明顯有些不屑。當官隻看字畫好的話,她覺得陸九未必排得上趟。

    “這個難道還不夠麽?人一輩子有一門兒獨絕的本事就夠吃一輩子了。”晉陽公主道。

    “可他是做官的,以書畫之道入皇帝舅舅的眼這算什麽啊?”長孫愉愉雞蛋裏挑骨頭道。

    晉陽公主隻覺得自己女兒還是太天真爛漫,不懂官場之道。做官即便不會也可以學,有晉升之道才是最難的。

    兩人說著話走已經不知不覺入了皇帝的行營區,自然就不再討論這些事兒。

    到了皇帝的大營,進了營帳給皇帝請安,隻聽得上頭皇帝道:“晉陽、華寧你們也來看看。”

    長孫愉愉抬起頭這才看到陸行也在帳篷內,皇帝在大案後,他站在大案旁側,案上展開了一卷畫軸,看來又是在同賞書畫。

    長孫愉愉跟著晉陽公主走近大案。

    “晉陽你府裏也收藏了不少書畫,這幅朕新得的聾癡的《山中遊趣圖》你也來看看,此畫來得容易,而且風格也跟聾癡的有些出入,朕以為是假的,而陸卿卻說是真的,你也來品品。”皇帝笑道,看起來他心情很好。

    聾癡的畫晉陽公主府就收藏了兩幅,所以晉陽公主和長孫愉愉都比較熟悉。她二人上前看了看,第一反應也是和皇帝一樣。

    晉陽公主看看皇帝,又看看陸行,知道這時候該是自己出乖露醜,替皇帝問問題的時候了。

    “這畫的色彩怎的這般鮮亮?聾癡去世已經兩百餘年了,就是保存得再好,那山之朱砂色也不當如此明快才是。這風格麽,怎的虛裏又透著大大的實,這可真不像聾癡的風格,但那山石焦墨皴擦之法卻又是聾癡的獨擅之法,這假造得真真假假的,反倒叫人摸不著頭腦了。”晉陽公主道。

    “可不是麽?朕當初也是有些拿不準,才以極低的價格買了進來的,想著哪怕是假的,但這畫卻著實不錯。”皇帝捋著胡須道。

    長孫愉愉乖乖地站在一邊兒,靜默無聲,這種場合本來她就沒資格說話,除非大人們問及她才會出聲。

    “陸卿說說你的看法,為何你認為此畫是真的?”皇帝轉頭問陸行。

    陸行道:“隻看這幅畫臣也判斷不了真假,但祖上有傳記傳下,裏頭曾提過這幅《遊趣圖》,聾癡山人晚年一直住在臣家的人境園。”

    “是了,結廬在人境,你家的人境園那意境的確能吸引聾癡山人。”皇帝道。

    “傳記上說聾癡山人在晚年曾遇到一位西域來的和尚,從他那裏學得了一種石花膠加入朱砂中繪畫可保顏色鮮亮之法。所以聾癡山人晚年的畫作裏朱砂用的都是這種。此外,受那和尚的影響,他的畫風也有所變化,從神虛而轉向內實,這幅《山中遊趣圖》傳記中也有所記載,被聾癡山人送給了他的知己華南山。”陸行道。

    然後陸行上前半步,指著眼前這幅所有題跋、收藏印鑒等都被裁去的畫道:“皇上請看,這邊緣上剩下的一點兒印鑒邊緣,可是‘南’的一小半?”陸行道。

    一個印鑒裁得隻剩下一小條,如果不是陸行指出,大家都不會下意去想那原來是什麽,因為猜也不好猜,但如今被陸行指出之後,再一看可不就是南麽。

    “那印鑒當是南山秘玩。”陸行說完後又往後退了半步。

    “如此說來,有淵源又有傳記作證,這幅畫當是真的了。那些人不知聾癡晚年的經曆,所以以為這是假的,還將印鑒都裁掉,算是自作聰明了。”皇帝顯得十分高興,隨便買買都能撿漏,對皇帝而言也是種樂事。

    晉陽公主笑道:“恭喜皇兄收得了聾癡的真跡。”她說罷又轉頭對陸行道,“陸修撰,我那兒也有一幅字畫,瞧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改日回京後還得請陸修撰幫我掌掌眼。”

    陸行道:“微臣於字畫的鑒賞上不過是微末道行,這幅聾癡山人的畫也是因為機緣巧合,恰巧微臣在傳記裏看過而已,其他的實在不敢斷真假。”

    晉陽公主越發眉眼彎彎地笑道:“陸修撰自謙了,你可是古往今來都少見的六元之才。”

    這話堵得陸行就不好拒絕了。

    皇帝笑道:“陸卿你就別推辭了,朕這妹妹煩起人來可是了不得,朕都怕她,你還是趕緊應下替她掌掌眼,省得她一直煩你。”

    “皇兄可別把我說得這麽嚇人。”晉陽公主對著自己的哥哥微微撒嬌道。

    長孫愉愉一直沒說話,到出了營帳一段距離後她才低聲道:“娘,你是想讓陸九幫你鑒定那幅《蒼山結茅圖》?”

    晉陽公主點了點頭。

    “可先才他說得沒錯,那幅聾癡的畫要不是機緣巧合,他也斷不出真假。你找他掌眼所得的結論未必可靠。”長孫愉愉覺得自己是在就是論事,絕對不是針對陸行。

    “無所謂,請他幫忙掌掌眼總是好的。”晉陽公主道。

    兩人正說著話,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姑母”給驚了一跳。五皇子從一頂帳篷背後繞了出來,上前對著晉陽公主行禮,又衝長孫愉愉笑了笑,“華寧妹妹。”其後他雖然一直在跟晉陽公主說話,但眼睛的餘光卻一直掛著長孫愉愉。

    長孫愉愉規規矩矩地叫了聲“五殿下”,便低垂著頭站到了晉陽公主的側後方,恰好被她的影子籠罩,一直到五皇子戀戀不舍地離開,長孫愉愉才吐了口氣地把自己從晉陽公主的影子裏放了出來。

    長孫愉愉朝自己母親噘了噘嘴。

    晉陽公主摸了摸長孫愉愉的頭發,“他的皇妃已經定下了。”

    “就是不喜歡他看我的樣子,娘,以後我還是少來大帳這邊兒了,剛才他從那後麵鑽出來,明顯就是一直在那兒等著咱們的。”長孫愉愉嫌棄地道。也就她這樣的,連皇子也敢嫌棄。“何況我和靜婉姐姐那樣好,五皇子這副模樣也太……”

    晉陽公主點點頭,“是得避著點兒,幸虧他……”晉陽公主知道五皇子得繼大位的幾率不大,倒也不是很擔心。

    長孫愉愉見著顧靜婉等人時,心裏少不得歎息,等顧靜婉成親後,她可得避著點兒,不然今後怕是不好相處。

    “愉愉,要不然咱們也騎馬吧,整日裏窩在馬車裏,顛得我骨頭都散了。”鍾雪凝抱怨道。秋獮雖然叫人向往,但這一路的奔波卻是苦死人了,出門在外什麽都不方便。

    長孫愉愉想起白日那毒辣的日頭就道:“謝絕不敏,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來我的馬車。”

    鍾雪凝笑道:“那我也是謝絕不敏,你馬車上什麽吃喝都沒有,而且還不許我自己帶。”在這一點兒上鍾雪凝覺得長孫愉愉簡直是聖人,零嘴什麽的就跟她無緣,除了正餐外,長孫愉愉都不吃東西的,鍾雪凝覺得主要就是這位華寧縣主太挑剔。

    長孫愉愉聳了聳肩。

    一群姑娘正說著話,陳一琴瞧見韋嬛如從不遠處路過,遙遙地招了招手,“嬛如姐姐。”

    韋嬛如這才好似看到了長孫愉愉等人,走過來寒暄了兩句,隻是彼此都尷尬,所以眾人都隻笑笑。

    唯有陳一琴還想在裏頭當中間人,讓大家能和好如初。“嬛如姐姐你上次給我的花樣子我照著繡了,連我娘都說好看,你可不可以再給我畫幾張花樣子啊?”

    韋嬛如點了點頭,側頭看了看許嘉樂。

    但許嘉樂卻不似從前一般見著她就有說不完的話了,此刻更是一反尋常地沉默。韋嬛如心裏微微受傷,找了個借口便離開了。

    許嘉樂在心裏歎息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因為最近她家有事兒又找了長孫愉愉幫忙,長孫愉愉二話沒說便應下了,且辦得很快。再且上次朱慧蘭行商入股的事兒,也是長孫愉愉借了她一筆銀錢,於情於理許嘉樂都沒有跟著韋嬛如的道理。

    更何況在她看來,這後麵都是韋嬛如處處躲著她們這些人,卻不是長孫愉愉不饒人呢。

    尷尬人走了之後,長孫愉愉等人之間的氣氛立時又活躍了起來,方子儀道:“喏,看那邊兒,長孫丹又借著尋陸甜甜的由頭跑去親近人家哥哥去了,真是不害臊。”

    作者有話說:

    69:大家都說我不喜歡小縣主(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