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584
  第28章

    台上的榮掌櫃道:“最後這幅圖乃是慶陽王、華寧縣主、袁家昆仲、定軍侯世子以及我家少東家還有鄙人公推的佳作, 所以放到了最後來拍。”

    此話一出台下立即喧鬧了起來,已經有人猜到是哪一幅畫了。

    呂衝恒推了推陸行,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啊。”

    陸行雖也隻是淡淡一笑, 但其實心裏肯定還是得意的,畢竟是個年輕人,又不是老頭子, 養氣的功夫還需要曆練。

    他畫的是一幅《山溪逆旅圖》的長卷, 筆意清潤, 意境悠遠,將人一下就帶到了那江南煙雨山溪的秀麗景色裏。他用的是濕法披麻皴, 師的是五代董源。本朝的畫派如今最主流的分北派、南派,南派人物多在寧江,他們最善用披麻皴, 山石的紋理柔和而寫意, 今日眾人瀏覽後,都公推這幅畫乃是當前南派山水畫的巔峰之作,哪怕不是唯一,但也是之一。

    “好,閑話不多說, 這幅畫的起拍價是一千兩。”榮掌櫃道。

    話音才剛落,朱慧蘭立即就舉起了手, “四千兩。”

    長孫愉愉抬起手, 左手食指輕輕地刮了刮自己的眉毛, 這朱慧蘭還真是讓人無語了。四千兩啊, 就是對華寧縣主她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這姑娘卻是張口就來。

    呂衝恒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行止, 看到那胖姑娘沒有?卻是個家境殷實的,又喜歡你的畫。”

    誰知朱慧蘭卻對著長孫愉愉道:“縣主,我知道你喜歡這幅畫,你前頭除了那個繡品,對這字畫一次牌都沒舉,就是在等這幅吧?你別舉,我買了送給你好不好?”

    長孫愉愉看著朱慧蘭想,這姑娘倒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這會兒倒是挺精明的了。然則一下就叫到了四千了銀子,也著實讓長孫愉愉遲疑了。其實今日這些畫的成交價都已經超過了她的預想,看來這世上附庸風雅的人還是挺多的。

    經此一次,想來京城畫壇的人都得感激她,是華寧縣主憑借“義賣之力”生生把京城的畫價給哄抬了上去。

    “五千兩。”舉牌子的卻是另一個姑娘,生得清秀嬌麗,長孫愉愉覺得很臉生,想來不是她這個圈子的人。

    朱慧蘭低聲道:“那是京城商會會長吳家的吳嬌娘。平日裏仗著她爹是會長沒少欺負我們。”商家女也有商家女的圈子。

    “六千兩。”朱慧蘭不甘示弱地舉了牌。

    “七千兩。”吳嬌娘鄙視了朱慧蘭一眼。

    價格被她二人叫成這樣,還真是沒人敢舉手了。

    呂衝恒吞了吞口水道:“行止,京城姑娘出手都這麽大方麽?這家裏得是有金礦銀礦才行吧?你說我現在退親還來得及嗎?”他為人素來詼諧,說這種話也不叫人覺得突兀,“哎,真是後悔定親早啊。”

    陸行也是無奈,他的畫被“這”兩位姑娘相爭搶,還真是不好說心裏的感受,隻能安慰自己好歹得的銀子都能給百姓帶來實利。

    “八千。”朱慧蘭道。

    “一萬。”吳嬌娘舉牌時,脖子還扭了扭,很是傲氣。

    呂衝恒又道:“行止,你說這像不像兩個紈絝去樓裏玩兒,搶姑娘的戲碼?”

    陸行有揍人的衝動。

    呂衝恒趕緊道:“哦,想起來了,你都沒去過那些場合,可惜了可惜了。”

    說話間,朱慧蘭卻遲疑了片刻,她今兒就帶了一萬兩多點兒來,卻沒想到遇到了吳嬌娘跟她搶畫。

    長孫愉愉低聲道:“繼續叫,剩下的銀子我幫你補。”

    夠姐妹兒,夠義氣,朱慧蘭此刻恨不能抱著長孫愉愉啃兩口,她立即高舉手道:“一萬二千兩。”

    吳嬌娘恨恨地瞪著朱慧蘭,但最終卻還是沒再舉起牌子,朱慧蘭大獲全勝,忍不住地當場跳了起來,“我贏了,我贏啦。”

    呂衝恒輕笑道:“像,真像。”

    此刻在榮掌櫃的讀了那貼條之後,陸行卻還得站起來朝眾人致意。

    長孫愉愉有些詫異那幅畫竟然是陸行那樣的窮酸舉子畫出來的。

    有些人的畫作她熟悉到不用知道是誰送來的她也曉得主人,但有些作品她卻也沒有刻意去留意主人,這是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也想看看自己的評斷到底能否得到人的認可。卻不想今兒被朱慧蘭等人給弄成了一場鬧劇。所以說的人的圈子是不能隨便混淆的,那樣誰都玩兒不好。

    卻說這幅《山溪逆旅圖》長孫愉愉就不知道乃是陸行那窮酸做的,她也是此刻方才曉得,看來所謂的六元之才還是有點兒可取之處的。

    朱慧蘭在看到站起來的陸行時,不知怎麽的有些扭捏了起來,臉蛋也紅紅的,她低聲道:“縣主,這位公子長得還真俊俏呢,難怪畫兒畫的那麽好。

    哪裏俊俏了?長孫愉愉鄙視了一下朱慧蘭的審美。

    朱慧蘭領會到了長孫愉愉無聲的詢問,微帶羞澀地道:“真的呢,我往他們那邊兒一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啊,就是那個詞兒,鶴立雞群。對,戲本子裏不是經常唱什麽玉樹臨風麽?我覺得就是他那樣兒的。”

    長孫愉愉在內心發翻了個白眼兒,玉樹帶著玉,玉石可不尚黑。

    她這完全是偏見到戴著墨鏡在看陸行了。

    不過長孫愉愉想了想,覺得陸行和朱慧蘭還挺相配的,一個窮酸,一個卻是豪富,他若是取得這樣的娘子,將來幹啥都不愁了,官場也有銀子可以打點了。

    “縣主,我能不能自己拿著那幅畫去找那位陸公子,請他鈐印啊?”朱慧蘭一直是個勇於行動的人。

    長孫愉愉點了點頭,這個方便之門還是可以替朱慧蘭開的。她感覺自己這也算是在做好人好事兒,似陸行那種人可別以為家中有點兒人脈官場就好走了,沒有銀子開道,許多事兒都辦不成了。別的不說,就是當官的那點兒俸祿都不夠養活他自己的,一般都得靠老婆的嫁妝。

    當朱慧蘭朝陸行走過去之後,許多人都在笑。呂衝恒更是捂著嘴轉過身“吃吃”了起來,但陸行卻很從容地站起了身,朝朱慧蘭回了一禮。

    “陸公,公子,可不可以請你給這幅畫鈐印啊?”朱慧蘭有些羞澀地低聲道。

    “這是在下的榮幸,也多謝姑娘為那些流民慷慨解囊。”陸行道。

    朱慧蘭沒想到陸行對自己的態度如此溫和有禮,不由受到了鼓勵,她在將畫交給陸行時,低聲道:“陸公子,我爹說過,我出嫁時給我十萬兩的嫁妝,你考慮考慮啊。”

    陸行差一點兒手就抖了。

    他身後的呂衝恒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待朱慧蘭一走,呂衝恒立即把住陸行的肩膀道:“行止,行啊,十萬兩啊,我都動心了。”

    陸行淡淡地將呂衝恒的手拿開道:“行啊,回去我幫你寫退婚書。”

    “嘿嘿,開個玩笑嘛。”呂衝恒趕緊道。

    一旁的丫頭來長孫愉愉耳邊回話時,將她也是笑得肚子疼,旁邊在一塊兒算賬的陳一琴等人趕緊問,“笑什麽呀?”

    長孫愉愉立即將朱慧蘭說的“十萬兩”笑話講了出來,其他人都是笑得前仰後合的,隻有陳一琴笑得有些勉強和尷尬。

    “怎麽了,琴姐姐?”長孫愉愉問。

    陳一琴道:“你們能不能別開我九哥的玩笑啊,他的親事已經有著落了呢。”

    “哦,誰啊。”長孫愉愉隨意地問了問,倒不是關心,隻是順著話題很自然地問出來了而已。

    “是韋家姑娘。”陳一琴道。

    “韋嬛如?”鍾雪凝吃了一驚地道。

    陳一琴點了點頭。

    “你那麽吃驚幹什麽?南川陸家的子弟娶韋相公的女兒也還是配得的。”杜麗棠道。

    鍾雪凝聳聳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長孫愉愉卻是知道她的。陸行這人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出身,主要是每次他都是一襲青袍,一根木頭簪子,就是個兩袖清風的窮書生,為人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晃眼過去都很容易忽略他,虧得朱慧蘭還說什麽鶴立雞群。

    對長孫愉愉而言,陸行這樣的人突然冒出來說要娶韋嬛如,當然讓人驚訝了。畢竟韋嬛如在京城可是很有名的女子。

    這廂長孫愉愉一群人正說笑,以為義賣到此也就告一個段落了,誰知那吳嬌娘沒有爭贏朱慧蘭,隻恨得七竅冒煙,於是高聲道:“今日是為了京郊的流民籌錢回鄉,我京城商會吳氏也想為他們出一份力,隻可惜所有的義賣品都已經賣了。不知陳大學士的千金可肯為我京城商會的上巳春宴彈奏一曲,我願以五千兩為酬金。”

    此話一出,真真是全場立即鴉雀無聲,因為吳嬌娘實在太過無禮了。

    吳嬌娘卻似乎絲毫沒察覺一般地道:“聽聞華寧縣主曾邀一琴社,連翰林景芝先生也盛讚陳姑娘的琴技,為之而忘籌,陳姑娘的琴藝堪稱當今女子一代的第一人,所以我才想能聆聽天籟之曲。”這話也算是在恭維陳一琴,為她的無禮做了一絲辯解。

    然則,全場依舊是鴉雀無聲。

    因為陳一琴又不是秦樓楚館的樂姬,而是大學士的千金,怎能以金錢邀之彈奏?這不是生生的打人臉麽?那日王景芝還盛讚過長孫愉愉呢,但吳嬌娘卻不敢邀請她去彈琴。說到底還是柿子撿軟的捏。

    長孫愉愉掃了一眼梗著脖子吳嬌娘,不知誰給她一個商戶女這樣的膽子,居然敢如此挑釁。

    其實這也不怪吳嬌娘,主要是今日的義賣讓她看到了金錢的魔力,別看那些個王公貴戚平日裏耀武揚威,實則兜裏沒幾個錢,她家的當鋪哪日不收個三件、五件的來自這些人家的典當品啊?

    眼前這個義賣其實都是她們這些商戶出的錢,憑什麽名聲都被長孫愉愉那樣的人給賺走了?吳嬌娘見長孫愉愉又護著朱慧蘭,自然是心生不忿,一個激憤這才鬥膽要試探著挑釁一下,其他人她多少也是熟悉的,隻有陳一琴初到京城,地皮都還沒踩熱,不挑她挑誰呢?

    掃過吳嬌娘之後,長孫愉愉又看向陳一琴,“琴姐姐別生氣,這種人我自有法子教訓她替你出氣。”

    誰知陳一琴是一臉的欲言又止,然卻絲毫不見被侮辱的憤怒。

    “怎麽了?”長孫愉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