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645
  第12章

    冬柚笑嘻嘻地看著長孫丹和何芝道:“丹姑娘是知道我家縣主的規矩的,沒有帖子的人是從來不見的,畢竟這寧園的主人是女人家,少不得得謹慎些。”

    何芝一聽就怒了,“你什麽意思啊?什麽謹慎?你們當我是什麽人了?”

    冬柚用手絹捂著嘴笑道:“不請自來的人唄。”

    這下不僅何芝抹不下臉來,就是長孫丹也有些惱怒,“那你告訴你家縣主,阿芝不進去,我也就不進去了。而且……”長孫丹揚了揚下巴,“若是知道了我不進去,詠荷社的人可都會走的。”

    “還真真是從沒見過這樣強梁的客人。丹姑娘乃是我家縣主嫡親的堂姐,如今卻為個不知哪兒鑽出來的表姑娘就要跟縣主架梁子,這還威脅上了?”冬柚的聲音微微拔高了一點兒,旁邊新進門的客人便也朝這處看了過來。

    “表姐。”何芝有些難堪地叫了聲長孫丹,這都要哭了,她是沒想到長孫愉愉居然這麽不給麵子。

    “而且丹姑娘不是每回在外頭做客,都裝得跟咱們縣主十分姐妹情深的麽?怎麽,今日突然良心發現,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長孫家是怎麽對待咱們縣主的麽?”冬柚這話就誅心了,指的就是曾母用針刺長孫愉愉的事兒。

    當年這事兒鬧得不算小,知道的人也不算少,所以這十幾年來長孫家在人前都要力求表現出很愛護長孫愉愉的樣子,否則豈不是就證實了曾母的所作所為?

    這話卻是拿捏住了長孫丹的七寸,她不得不安撫何芝道:“阿芝,你先回去吧。”

    冬柚之所以不怕長孫丹,也就是篤定了她家縣主這堂姐最是好麵子,在人前更是要維護其賢惠大度的做派的,所以並不怵她的威脅。

    卻說何芝退走時,迎麵過來的新來的客人正是陸行和陳一琴兩人。陸行這是擬將陳一琴送至垂花門再返身去前頭從側門入的,男賓和女賓通行的門並不是一處。因為陳一琴是第一次在京城出門做客,她又素來有些害羞,所以陸行才會多此一舉,卻不曾想竟見著了華寧縣主的一個大丫頭是如何“欺壓”安國公府大姑娘的。

    陳一琴也是被這做派嚇壞了,遲疑地不敢上前,甚至想立即打退堂鼓走人,在她心裏這華寧縣主已經等同於吃人的羅刹了。

    長孫丹見陳一琴有些陌生,心裏念頭一轉就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了,能得著帖子上門的可沒幾個是她不認識的。因此長孫丹帶著忍辱負重的神情朝陳一琴笑了笑,“這位妹妹是初到京城的麽?以前卻從沒見過。”

    冬柚卻是認識陳一琴的,因為陳家的帖子就是她親自送的。她見著陳一琴也趕緊迎了出來,“陳姑娘。”

    陳一琴拘束地點了點頭,又朝長孫丹笑了笑。

    “哦,原來是陳相公的女公子,難怪我從沒見過呢。不如咱們一道進去吧。”長孫丹道。

    陳一琴遲疑地回頭看了看站在一丈開外的陸行,見他點了點頭這才朝長孫丹又笑了笑。

    對陸行,長孫丹也很陌生,但想著既然跟陳一琴關係不菲,想來也是出身名門的。

    且說冬柚這邊派了喜杏領著長孫丹和陳一琴兩人去了今日宴客的香雪海。

    孔、史等詠荷社的人見著長孫丹前來自然迎了上去,將她簇擁在了中間,她們詠荷社有二十人,比長孫愉愉那群人卻是多了不少,人多力量大,這樣一簇擁倒顯得寧缺毋濫的長孫愉愉有些形單影隻了,反倒是長孫丹成了最耀眼的那個。

    陳一琴沒想到長孫丹如此受歡迎,跟著她也被其他姑娘圍在了圈內,隻是人人看她卻有些欲言又止,讓她感覺十分古怪,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還以為是哪裏弄髒了。

    就在這時,長孫愉愉等人也迎了過來,她們是主人當然得迎客,何況陳一琴一出現大家就知道她是誰了,畢竟隻有她一張生麵孔,很是顯眼。

    但韋嬛如等人卻沒想到事情居然就是這麽巧,陳一琴這新客居然穿了跟長孫愉愉一樣顏色的衣裙。

    低頭檢查完裙子並無髒汙的陳一琴抬眼就見著了群星拱月似的長孫愉愉,當即就愣住了,她是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顏色的女子。

    先才驟然見著長孫丹時,她心裏已經在感歎,京城貴女當真是美貌如花,那容色那姿儀直是百裏挑一,哪怕有些尷尬的狼狽,可依舊還是大方得體的。

    然則麵對這位華寧縣主時,陳一琴卻癡了。

    時人喜愛以花喻人,陳一琴卻覺得即便把春日裏的花園所有的花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喻其美。當真是姹紫嫣紅不如她展顏一笑,明珠萬斛卻輸她秋波一睞。

    站在她麵前,沒人會不自慚形穢,陳一琴不用人介紹便已經猜到眼前人就是華寧縣主了。似她有這種容色,先才她的丫頭欺壓長孫丹一事似乎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她這樣的美貌本來就該配著那樣的霸氣性子才是。

    因為無論是容貌還是脾性,對人都該是碾壓似的。

    被長孫愉愉的美貌所震懾,陳一琴甚至都沒思量到自己的衣裙和她是一個顏色的這事上去。對她而言這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長孫愉愉的視線在陳一琴的衣裙上淡淡地掃過,陳一琴立即就敏感地低下了頭,卻也不是為撞色,而是為自己衣裙的寒磣而羞澀。

    在場每一個人的衣裙都比她華麗秀美,而她身上的衣裙卻已經是她最好的衣裙了。

    尤其是長孫愉愉,陳一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長孫愉愉的衣裳。

    湖水碧的顏色好似上等翡翠,流光蘊彩。那上麵的花兒似繡非繡,隨著她的每一次擺動,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光澤來,既典雅又雋秀,這樣的顏色襯得她的皮膚好似雞蛋白似的,白得那樣無暇透秀,是讓人恨不能咬上一口的甜嫩。

    她胸口掛著一個八寶瓔珞係海棠式樣金鎖,那瓔珞上鑲嵌著各色寶石,雖有大有小,但最小的也有豆大,光這瓔珞就價值千金了。

    她臂上挽著一條白狐毛的披帛,一絲雜色也無,顯得既暖和又華貴,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而陳一琴一冬甚至連個大毛衣裳都沒有,穿的衣裳許多都是薑夫人的舊衣服改的,難免生出自卑的怯怯。

    當然這些眼神官司自然是在見麵的瞬間就完成了的,陳一琴不知道長孫愉愉的規矩,但其他人卻都是知道的,於是乎都有些看熱鬧地看向長孫愉愉,想知道她要怎麽處置陳一琴的撞色。

    “你就是陳家妹妹吧?”長孫愉愉含笑迎了上去,“多謝你肯賞光到咱們的琴會,你是第一回 來,容我給你介紹一下。”

    陳一琴卻沒想到天仙似的長孫愉愉待人竟然還算客氣,但她依舊有些局促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裙。忽然想著自己還沒行禮,又趕緊朝長孫愉愉施了一禮,“縣主。”

    長孫愉愉側身受了半禮,也還了一禮,這才指了指韋嬛如朝陳一琴道:“這位是韋相公的女兒,嬛如姐姐。”

    如是眾人依次見了禮,已是費了好大功夫。

    招呼過陳一琴之後,長孫愉愉就丟下了她留給韋嬛如招呼,自己則還得去迎接樂平公主。

    “樂平姐姐。”長孫愉愉朝一個容貌秀美的婦人含笑招呼道。其實樂平本非皇帝的親女兒,而是榮親王的郡主,因著要出塞和親這才封了公主,如今年紀才不過二十歲出頭,卻已經守寡歸朝。

    樂平笑道:“是愉愉啊,我走的時候你才隻有我腰那麽高,不想如今卻已經是大姑娘了。”

    長孫愉愉熱情地拉住樂平的手道:“樂平姐姐,你回來就好了,以後咱們可以多在一處玩耍。”熟悉長孫愉愉的人都知道,她是很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的,更遑論主動拉住人的手的。哪怕眼前人是一位公主,也當不得她如此。

    因為即便是宮裏皇帝的親女兒,長孫愉愉也沒有如此熱情過。

    樂平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長孫愉愉了,也不太知道她長大的性子,所以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知道這位縣主似平和實則高傲,卻是沒想到她對自己一個守寡的公主如此熱情。

    但不管怎麽說,主人家熱情,對客人總是件好事。

    一時寒暄完,長孫愉愉引了樂平公主去與眾女匯合,眾人也都圍了上來,卻獨不見陳一琴,長孫愉愉卻也沒有出聲詢問。

    眾女圍著樂平,孔重陽上前對樂平行了一禮,口呼“表姑。”

    這孔重陽是吏部尚書孔廷秀的女兒,她的母親乃是樂平公主母親的外甥女兒,所以才喊樂平為表姑。這京城裏的人本就是親戚套親戚的。

    樂平公主一時沒認出孔重陽來,畢竟她離開京城都七八年了,之所以認出了長孫愉愉,乃是她那樣漂亮的小姑娘是沒辦法不記得和認錯的。

    孔重陽看出了樂平的遲疑,趕緊道:“表姑,我是重陽啊。”

    樂平立即驚歎一聲,“啊,重陽?天呐,幾年不見你竟然出落得如此標致了。”這算是誇讚了。孔重陽小時候卻是個醜姑娘,如今麽梳妝打扮之後勉強稱得上是標致。

    有了這層親戚關係,樂平在一群小姑娘裏自然就扮演起了半個長輩的角色。眾人也都十分崇敬她,包括長孫愉愉也是。

    眾人都拉著她問長問短的,主要是問些塞外風情和風俗。樂平一一答了,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麽悲苦,那塞外的生活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像是另一片天地的快樂。

    “那公主你為何要請歸呢?”陸甜甜天真地問。她是定軍侯的獨女,也是詠荷社的一員。

    隻是陸甜甜這話問得就太失水準了,也怪定軍侯夫人有許多書本以外的事兒沒教過這個女兒。

    樂平有些尷尬,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陸甜甜。

    長孫丹趕緊拉了拉陸甜甜的衣袖,示意她別再問了。

    韋嬛如開口替陸甜甜解圍道:“這是因為塞外的風俗和咱們不一樣。他們有弟繼其嫂的習俗。”

    這下陸甜甜可聽明白了。樂平畢竟是中原貴女,怎麽受得了丈夫死了嫁給他弟弟這種事兒,所以才請歸的。

    長孫愉愉對樂平道:“樂平姐姐你可千萬別介意,其實我們大家心裏一直最崇敬你。當初和親時,所有人都不願意,隻有你挺身而出,咱們京城的姑娘誰提及你都得豎起大拇指。”

    樂平笑了笑,卻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