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希望能夠保有你跟你的理想,始終都光輝燦爛如一。
作者:折火一夏      更新:2022-07-02 15:29      字數:9229
  第四十七章 希望能夠保有你跟你的理想,始終都光輝燦爛如一。

    趙明義臉色劇變。

    他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眼睜睜看著葉丞將腕邊一直倒扣放置著的文件夾翻轉過來,向韋昀推了過去。

    那隻有薄薄幾頁紙,詳細記錄了韋昀從避開監控設備進入崔通辦公室,到竊取資料後離開的全部過程。頁麵右上角帶有畢方集團信息技術部的標識。韋昀看得麵色微變,待翻到最後一頁,幾乎全頁空白,隻在左上方印有短短一行字符,疑似是畢方集團的一個企業內部郵箱名,卻不等趙明義細看,就見韋昀將文件合上,麵色徹底變了。

    他靜默了一會兒。最後笑了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是我,卻引而不發,讓性格冒失的崔通在我麵前假裝不經意間留下破綻,請信息技術部采集下我一次泄密的鐵證還不夠,甚至把這樣的戲碼縱容姑息了三遍,就是為了讓豐瑞科技背後的郭兆勳自以為天衣無縫,進而肆無忌憚故技重施,把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成果宣揚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才終於拋出這些證據,不止給我,更是為了給郭兆勳最後致命一擊,讓他這一次從高台摔落以後徹底不能翻身。”韋昀依然帶有微笑,“鄭伯克段於鄢的橋段,是吧?”

    葉丞沒有否認。

    “什麽時候知道的?”

    “如果你指證據確鑿的時間,那麽是在一個半月前。”葉丞麵色微冷,“在拿著你的證件照片,從李千江的家屬那裏確認得知,手稿是由你開車載去的另一個人出麵買下的時候。”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應當是你妻子。你為了避嫌,一直待在車裏沒有出來,卻不能料到,李千江有個活潑好動的小外孫,因為被父母擔心在你妻子到訪期間吵鬧,被保姆哄去了院子後麵踢球,也正巧因此看到了你的臉。”

    韋昀眼神有片刻微空。回神後又開口:“先要有存疑,才會去確認。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葉丞看著他。

    “在你突然用淩厲嚴懲手段驅逐李闕的時候。”

    “這應該沒什麽可懷疑的。”韋昀淡聲否認,“當年你跟你師兄克爾因為良率謊報一事產生爭執,我堅定站在你這一邊的時候,也曾經要求過尼恩以嚴厲手段辭退克爾。”

    “如果你不是在做這件事之前,在明知LUR項目時限緊迫程度,也明知鍾酉酉真正才學的前提下,故意順由不知情下屬的安排,把鍾酉酉安排在繁冗又忙碌的行政崗,卻把李闕安排在重要研發崗位上的話,我確實很難會懷疑到你的頭上。”

    韋昀有一瞬愕然,繼而再次笑了。

    “說來說去,成也鍾酉酉,敗也鍾酉酉。”

    他的語氣像是有微微喟歎:“如果問題出在這裏,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在有關鍾酉酉的事上,向來沒人比得上你更仔細,不是嗎?”

    葉丞一時沒有回應。

    趙明義卻像是再也忍不住,高聲質問出口:“葉丞到底對你哪裏有過不好,你去跟郭兆勳那種人沆瀣一氣?你把咱們幾個人這些年的情分都當做什麽了!你究竟怎麽會想不開做這種事,啊?!”

    韋昀眉眼未動,隻是又笑了一下。

    “說出來你們未必會信。雖然葉丞你能力枯竭,這幾年沒能再產出任何研究成果,但是在郭兆勳為了急於扳倒你,決心在仿生領域下注,跟你對賭最後一把的時候,我還是直覺他做不成。可是,話又說回來,除了這麽做,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好辦法。這就像我,這些年也是一樣。”

    “在發生競業協議那件事之前,葉丞你已經順風順水了很多年。”韋昀徐徐道,“估計你從來都沒有意識過,有的時候,天才就是要遭人忌妒的。”

    “在最初我答應來畢方的時候,我也很想正經有一番作為。可是,很快你們就把高旭光給提拔了上來。就因為LUR項目亟需突破性進展,他那種情商為零的人都可以跟我平起平坐,甚至,有意無意還會壓在我頭上。”

    “隻因為LUR項目需要他,我就得處處避他鋒芒為他讓路。被他當眾下麵子也得忍氣吞聲,手下員工更是隨意由他支配,行政雜事推到我這裏,話語權握在他手上,資源也優先供給他。我作為跟他平級的管理人員,我憑什麽?你們這麽忍讓他的時候,就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會在這其中怎麽想。”韋昀的笑容終於淡了下去,“這就跟當年在尼恩的時候,我的處境一模一樣。”

    “你跟克爾因為謊報良率一事發生爭執,從最後結果來看,克爾被辭退,而你被晉升,尼恩的企業製度進一步得到完善透明,一切都皆大歡喜。隻除了我。”韋昀緩緩道,“當初跟你堅定站邊的我,不但沒有得到嘉獎,反而因為這件事,被同樣不夠清白的上級所忌憚,多年沒有被晉升過。”

    “這些年你在尼恩一路被容忍,甚至平步青雲,並不是因為你堅持的那些所謂清廉正直的原則,隻不過是你在研發上足夠不可被替代而已。隻可惜,我並不是第二個研發天才,得不到那些額外的青睞。謊報良率事件之後的那幾年,我頭頂一直被一個動輒得咎的上司壓得喘不過氣,你們又有誰能顧及到我年年希望被晉升又年年被落空的滋味?你的論文跟專利隨便一篇就可以被順利發表,沒人敢觸犯你的鋒芒,可是我呢?我必須把第一作者甚至第二作者都拱手讓給上級,才能換來一篇申請投稿的機會,這樣的待遇換做是你,難道你就會甘心?”

    “沒有人願意一直這樣下去。”韋昀麵無表情道,“我也並不樂見你們稱我脾氣溫和,這不是你們可以隨意勸人退讓的理由。”

    一室半晌無言。

    趙明義按捺著聲音道:“那你呢?這些又是你可以陷害嫁禍給崔通的理由了?”

    韋昀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葉丞一直把自己的資料保護得過於謹慎,隻能通過迂回構陷身邊人的做法來解決他的話,我也很想直接針對葉丞。”

    趙明義下意識向始終不曾開口的葉丞望過去一眼。

    他的麵容一直平靜,像是對如此黑白顛倒的控訴不為所動。隻是再聯想到那天周末,趙明義首次向他匯報出現內應的時候,葉丞那明顯冷淡下去的神情,不由一陣五味雜陳。卻突然聽到葉丞淡淡出聲:“明天自己主動提離職。”

    趙明義眼神微動。

    出現這種不堪內情,離開畢方是不可避免的結局。隻是如果參考葉丞向來零容忍的處置原則,對於韋昀的這一決策堪稱寬宏。既然要求主動離職,便是不準備再追究其他的意思,相比於前段時間同為內應的李闕被韋昀變相封殺,韋昀自己尚且得以保全最後一分顏麵。

    同樣的驚愕也出現在韋昀臉上。見葉丞起身準備離去,又出聲叫住。

    他的表情遊移不定,最後卻隻歸結於笑了一笑。“李千江的手稿還在我手裏。可以交還給你。”

    “不必。”

    葉丞語氣平淡:“就在今天上午,高旭光匯報稱核心零部件研發已有新的進展。LUR項目不需要李千江的手稿,也可以在限期之內順利完成。”

    韋昀慢慢哦了一聲。又道:“那麽仿生技術項目呢?”

    “無論是論文還是專利,都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簡單東西。崔通心血得來的成果,卻轉手就被你當做誘餌白送給了豐瑞科技。他甚至還不能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韋昀又笑了笑,“虧得趙明義還質問我為什麽要嫁禍崔通,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葉丞淡淡看向他一眼。

    “如果你觀察得細致並且記憶力正常,應該還能夠記得,在你竊取的論文跟專利作者署名一欄,第一作者跟第二作者分別都是誰才對。”

    韋昀像是反應過來什麽,麵色一變,緊接著便聽葉丞道:“我的原則從來都是按照貢獻與責任大小排名作者順序,沒有變過。至於第一作者必須掛上級名字的陳規,是屬於郭兆勳與褚行昌之流的惡習,不是我的。”

    次日上午,韋昀的離職手續辦理得十分低調迅速。

    在當天下午集團內網發布的一則人事變動公告中,甚至不曾言明韋昀離職一事,隻簡單闡述了因人事調整,研發中心部分職權與業務將暫由趙明義與高旭光代為分管負責。消息一出,尚不等眾人消化反應發生了什麽,內網又發布了一則關於規範論著署名問題的通知,明確列出了一係列包括無實質性貢獻人員參與署名在內的負麵行為清單及相關懲處措施,緊接著,就在當天傍晚時分,畢方集團的對外官網上突然直接公開了數項正在申請辦理中的與仿生技術相關的研發專利,其數目之多質量之精,與前幾日豐瑞科技轟轟烈烈宣傳的那兩項專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並且,甚至無需多加注意,便足以發現,在絕大多數被公開專利的作者署名一欄,第一作者寫明的都是葉丞兩個字。

    此舉一出,有關葉丞江郎才盡的謠言不攻自破。而就在當天晚上,豐瑞科技便悄然刪除了前一天還在大肆宣揚的關於項目競標成功的慶賀新聞。接著,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又傳來因中標人放棄中標項目,招標方將重新啟動新一輪項目招標的消息。

    鍾酉酉進一步得知這些消息的來龍去脈是在周五下班之後,被葉丞從園區接回家中的路上。

    葉丞沒有提及太多,但這幾日眾說紛紜百般討論,卻獨獨不曾猜到的韋昀是內應的事實就已經足夠讓人緩衝許久。半晌鍾酉酉才又問起為什麽豐瑞科技會不惜承擔民事賠償責任也要一意毀標,聽到葉丞簡單作答:“或許是他們終於意識到,沒有了從畢方竊取的研發情報來源,即使再投入大量資金跟人力,以豐瑞科技的資質,也很難把投標項目順利完成。”

    鍾酉酉一時無可再問,卻又依稀感覺哪裏仍有不對。

    就像是玉玦缺失的那一點豁口,韋昀內應一事仿佛總還有一處缺角難以首尾銜接。隻是很快注意力便因葉丞傾身過來,在唇上蜻蜓點水的一記親吻而轉移,聽到他輕聲道:“虞總打算在後天設家宴,邀請我們過去,你想不想去呢?”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鍾酉酉無端緊張了老半天。

    好在有葉丞連續兩日的著意安撫,等真正進入虞家家宅的一刻,鍾酉酉至少麵上做到了鎮定大方。葉丞停好車走過來,觀察她的臉色,不等開口,不遠外已然傳來出門迎客的虞鬆石的朗笑聲:“你們倆到得正好,我剛剛泡好了茶,就等著你們呢。”

    說話間人已經走近過來,鍾酉酉輕聲喚了句“虞總”,被虞鬆石應下,含笑看著她道:“酉酉,對吧?上午好,雖然咱們兩個是第一回 見麵,但你跟葉丞是我今天特意做東招待的貴客,用不著拘禮,權當這裏是自己家。走,隨我一起進屋喝茶。”

    他說著轉身,身後葉丞仿佛習慣一般自然握住鍾酉酉的手,被後者微微一頓,下意識看向虞鬆石一眼,卻終究沒有掙脫。這一幕恰被轉過臉的虞鬆石看見,頓時了然笑了。

    虞鬆石一麵往前走,一麵慢慢向葉丞開口:“昨天還有人勸我說,聽說你們兩個上下級在談戀愛,怕影響不好,甚至在有些企業裏這都屬於違規範疇,要求我把你們倆其中一個調離研發中心才好。”

    鍾酉酉一僵,被葉丞更加細致地牽住,一麵眉眼未動應了一聲:“您怎麽說。”

    “我說,那可不行。”

    虞鬆石泰然自若道:“先不說當初把你請來畢方做研發總工,答應的條件之一就是得務必尊重,並且妥善安頓鍾酉酉的研發意願,就是從畢方的利益前景看,你倆現今加起來能頂研發中心大半的天,想要把你倆其中一個調離研發口,難不成我是已經昏聵到去捅天窟窿了嗎?”

    說話的空當三人已經到了書房,虞鬆石徑直去了抽屜前,從裏麵拿出兩個紅包後又折返,接著一人遞過去了一個。

    “這是以我個人名義,發給兩位集團年度最佳員工的年終獎。”虞鬆石笑著道,“這個不算壓歲錢。要是你們年後肯過來拜年,壓歲錢我再另外給。新的一年,不管是工作還是戀愛,控製決策權都完全歸你們,我可是不會做那種棒打鴛鴦的事,小人行徑,太為人不齒。”

    一番話結束,鍾酉酉空懸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去。

    之後她品茗的姿態明顯放鬆,起先是挨在葉丞身旁,默默看他與虞鬆石一麵閑聊一麵漫不經心對弈,等到後麵重新起局,便換成葉丞坐在一側,看著鍾酉酉跟虞鬆石交錯執棋。客觀而言鍾酉酉的棋藝比不上其研發能力的十分之一,但因為棋盤不過是三人閑談間的點綴,即使偶爾犯錯,也都被一笑寬容過去。葉丞甚至在一旁匯報了幾句近日發生的事,其中免不了要提及韋昀離職事宜,虞鬆石聽後若有所思,片刻後才說:“知道了。”

    之後他想了想,又說道:“今早我點開集團官網,你的那些研發專利數量,倒不像是半年內能完成的工作量。”

    “的確不是。過去半年精力大多牽扯在LUR項目上麵,沒怎麽參與仿生技術項目的研發工作。”葉丞並不諱言,實話說道,“官網上的那些基本全是過去三年賦閑時候的研究成果,隻是當時一直沒有提交過專利申請。”

    “三年前的研發專利到現在還能保有創造新穎性,除了你以外,做到這種程度的研發人才不會有幾個。”虞鬆石靜了靜,又說道,“想想郭兆勳居然還試圖拿整個豐瑞科技來跟你做對賭,他也是膽子不小。得虧豐瑞科技肯壯士斷腕,也算是賊船下得早了。”

    總歸是曾經十幾年攜手共進的人,提起郭兆勳的名字,虞鬆石的臉色難免有些變化,隻是很快又恢複正常,抬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隨即便見鍾酉酉眉心蹙起,坐姿也更筆直,顯然是對虞鬆石設下的困局有些為難,想落子又猶豫不定,於是回頭看向葉丞,見他微微一點頭,這才將棋子按了下去。

    虞鬆石在對麵目睹全程,忍不住又笑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搖頭笑道,“誰能想到咱們集團不苟言笑的研發總工私底下會是這幅麵孔。”

    過了片刻葉丞被請去樓下同虞宅中的女主人說話,單打獨鬥的鍾酉酉在老練的虞鬆石麵前很快變得不是對手,連續幾盤都被殺得潰不成軍。過後鍾酉酉安靜收拾殘局,被虞鬆石看過來一眼,不知想到些什麽,隨即笑歎一聲。

    “幾年前,我跟葉丞第一回 下棋的時候,他也下得很一般。但棋風很穩,就跟現在你的反應很像。棋盤上雖然七零八落不好看,人倒是很能沉得住氣,局局都敗北,卻一點著惱的意思都沒有。”虞鬆石緩緩道,“那時候我就想,我的眼光果然沒看錯。”

    鍾酉酉心中一動,抬起頭來:“您跟他認識很久了嗎?”

    “至少也過去五年了。第一回 是在一個交流論壇上見著,葉丞代表尼恩科技上去做演講,我跟進聽完了全程,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可堪重用,要是能挖來畢方該多好。”

    “不過,那時候我還以為葉丞的穩重性格是在工作中磨出來的,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虞鬆石看過來一眼,“磨性子的事確實有,但卻發生在小時候。因為經曆過一個不得不照顧了好幾年的小朋友,他甚至後來還跟我說過一句,他覺得工作中再棘手的問題都不會比照顧一個小朋友更難搞。”

    “……”

    鍾酉酉半晌才小聲悶出一句:“我不記得了。”

    “雖然你自己不記得,我卻旁聽過不少關於你的事。”虞鬆石笑道,“除了照片遲遲不給看,就連你個頭竄到了什麽地步,葉丞都給我比照過兩回。哦,還有比方說小時候你愛往葉家跑,長大了還去葉丞在輔江大學的辦公室寫過作業,甚至那天夜裏過來談事,說起影響至深的三個人,雖然隻說了兩個就因為講起正事被岔開話題,但實際上都不用猜,也能想得到第三個人會是誰。”

    鍾酉酉卻像是有些神思不屬,有片刻沒有做聲。

    她眼神微掩,對弈的速度也有些趨緩。直到終於放下手中的棋子,輕輕呼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如果您了解這些,那麽,三年前與畢方相關聯的違背競業協議事件,想必您也不會不了解前因後果。”

    虞鬆石的動作稍有一頓,便聽鍾酉酉認真道:“我想,這件事應該還存有隱情。如果可以的話,您可否現在告知給我呢?”

    虞鬆石一時沒有回應。

    他的動作有些慢,直到將麵前的茶水徐徐飲盡,才抬眼端詳過去,笑了一下。

    “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很久。你為什麽會覺得還有隱情呢?”

    鍾酉酉靜默片刻。

    “您剛才告訴我,早在五年前,您就已經跟葉丞相識。而在三年多前,葉丞從尼恩離職後,曾經隱約透露過,他之後有把工作重心轉回國內的意向。以他的個人履曆,如果回國,肯應邀下來的企業或者高校不會太多。而您又同時表示,您很希望能將他延攬進畢方集團。那麽,如果據此假設您與葉丞曾經一見如故,正是因為答應下來您的邀約,葉丞才決定從尼恩離職,並暫時留在輔江大學等待競業期結束的話,應當不算是一種胡亂猜測。”

    “但與此同時,四年前的畢方研發中心,還是郭兆勳在總攬大權。以他的脾性,相信應該不會樂見一個外人空降研發中心來跟他分權。所以,一旦葉丞入職畢方的消息提前遭到泄露,讓郭兆勳感受到潛在威脅,他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而且,以現在的視角再回看當年那場輿論惡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跟郭兆勳一貫擅用的輿論造勢方式十分相像。”

    “在這個基礎上,完全可以進一步作出合理假設,那就是,郭兆勳的確曾經提前從某處聽說了葉丞將要入職畢方的消息,並且也必定針對性地作出了反應。考慮到葉丞當時是輔江大學的客座教授,以及郭兆勳跟褚行昌多年利益捆綁的關係,如果郭兆勳想要動手,應該很可能會向褚行昌打聽情況,甚至利用褚行昌做出某些動作。而當年那場輿論惡戰的主戰場是在輔江大學,也無疑側麵印證了這一點。再加上,我的大學輔導員老師薑敏也提到過,三年多前,褚行昌曾經對葉丞做出過不利的事情,而那也正好是競業協議事件發生的時間點。”

    “至於郭兆勳究竟是從哪裏得知了葉丞會入職畢方的消息。”鍾酉酉頓了頓,“原本,我還對韋昀成為內應的事有一些地方覺得疑惑,他從答應來畢方擔任高管,到買走李千江手稿的時間間隔不足一個月,再是怨懟,應該也很難在一個月內完成如此巨大的心境轉變。可是,如果他早就為郭兆勳做過事,也即,如果當年是他把葉丞的消息泄露給郭兆勳的話,那麽聽從郭兆勳的吩咐買走李千江的手稿,也就更能解釋通了。“

    “以上,韋昀,褚行昌,郭兆勳。”鍾酉酉的聲音微微顫抖,直直看向虞鬆石,“——當年的競業協議事件,葉丞是被他們三個人聯手構陷的,對嗎?”

    虞鬆石看了看她。

    最後他溫言說:“是。”

    鍾酉酉耳邊出現短暫的嗡鳴。

    她長久地說不出話。直至被虞鬆石遞過來一杯熱茶。鍾酉酉捧住半天,才終於能找回聲音,卻依舊斷斷續續:“……我當年,給他寫過絕交信……”

    “我聽說了。”虞鬆石溫和道,“但既然是葉丞自己選擇隱瞞下事實,你這樣做並非不能被理解。並且,你可能會想知道葉丞對此說過什麽。”

    鍾酉酉怔忡抬頭,聽到虞鬆石接著道:“他說,這件事你並沒有過錯,是他的個人選擇。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保有你跟你的理想,都始終光輝燦爛如一。”

    鍾酉酉驀然陷入巨大的震動之中。

    良久她才恍惚間回神,啞著嗓音低問:“郭兆勳他們三個人做了什麽?”

    虞鬆石看著她,又笑了一下。

    他沒有明確作答。

    “酉酉,你既然可以猜到是他們三個構陷了葉丞,那麽不妨接著再想一想,如果從郭兆勳的角度出發,他想要構陷一個人的話,該會怎樣才能達到目的呢?”

    虞鬆石在鍾酉酉微微蹙眉的神情下放緩語氣,循循善誘一般:“當然,首先他得能從尼恩那裏拿到一份機密文件,用來證明葉丞確實違背了競業協議。不過,韋昀當時就在尼恩,隨便找一份偷取出來不算困難。接著,郭兆勳還得證明這些資料被交給了畢方,不過這也一樣很容易,郭兆勳自己就可以充作接收資料的終端。然而最棘手的部分卻在於,這部分資料怎麽才能夠經由當事人葉丞的轉手,再傳遞到郭兆勳這裏。這部分需要一些手段,尤其,還是在葉丞足夠謹慎的前提之下。”

    “就我所知,在尼恩提交的那份訴訟文書裏,指認葉丞違反競業協議的證據,是發現有一份尼恩的技術機密文件,被發送到了郭兆勳的畢方企業內部郵箱裏。而郵件發件人的IP地址地位,則指向的是葉丞當年在輔江大學的辦公室。”

    “至於剩下的,我就不方便再多講了。”虞鬆石說道,“但我知道你很聰明,酉酉。能不能猜得到,就要看你自己了。”

    一直到下午返回家中,鍾酉酉都還有些神思不屬。

    從虞鬆石那裏帶回來的節禮不比上午葉丞帶去的少,兩人花了一點時間才把東西一起整理好。葉丞又單獨留出一條魚跟一點火腿,準備晚上做宋嫂魚羹的時候用。備餐期間他接到秘書的電話,被對方小心請示一項自國外分公司發來的緊急呈批件流程。對話時他的手上還沾有魚腥,被過來廚房洗水果的鍾酉酉看到,於是從書房搬來電腦,在葉丞掛斷電話後,按照他念出的密碼登錄辦公係統,等到葉丞把流程內容閱覽完畢,再按照口述把審批文字輸入進去,最後提交。

    誠如虞鬆石說的那樣,無論是密碼設置還是空無一物的電腦桌麵,處處可見葉丞在工作中的謹慎態度。關機的時候鍾酉酉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把電腦拿回原地。之後,並沒有立即從書房離開,隻坐下默默出神了片刻。

    在她手邊是那份用於證明韋昀泄密的文件,原本放在葉丞車中,被鍾酉酉剛才在路上看到,於是隨手帶上樓翻看了一遍。此時被她再度拿起,卻來回研究了幾遍都無新意,正準備放下,突然發現文件最後被人撕去過一頁,如今隻在書釘下留了一點不易被察覺的紙屑殘餘。

    鍾酉酉將那點細微痕跡看了好一會兒。

    之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徑直坐起身將電腦開機,然後登陸許久未曾使用過的讀博時候的郵箱,點到搜索一欄,快速輸下了畢方企業內部郵箱的規則後綴名稱。

    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間猛然開始劇烈。卻在屏幕驀然反饋彈出一封已發送郵件後,屏息靜了一靜,之後才將那封郵件打開。裏麵是一個包含有將近四十份英文文件的壓縮文件夾,她將那些文件內容一一打開,直到倒數第三份文件的時候,陡然靜住動作。

    在那份文件的右上角,不僅赫然印有尼恩科技的企業標識,更有一行加粗黑體,寫著核心技術機密不得外泄的警告語。

    鍾酉酉在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

    三年多前,葉丞從尼恩離職,逗留在輔江大學的那段時光,鍾酉酉曾在一次兩人一起去吃私房菜的路上,由於褚行昌臨時打來的一通指派任務的電話而被迫返程。彼時正值實驗室電路故障,她坐在葉丞的辦公室裏,隻因為褚行昌輕描淡寫的一句吩咐,就不無煩悶地對著電腦忙碌了半個晚上。又因時間緊迫催人,而褚行昌僅要求她潤色修改一個壓縮文件夾裏的前五份文件,故而她沒有再點開去看後麵的其他。接近淩晨時分她終於將五份文件都整理完畢,連同無需修改的其他文件一起壓縮進一個新的文件夾中,並依照褚行昌的要求,打開另外一個從他那裏單獨接收到的文檔,將其中列出的數個郵箱名複製進郵件收件人一欄,繼而把新的壓縮文件夾以附件形式一一發送了出去。

    那時已至深夜,又被褚行昌連番催促,故而她不曾注意過,在發出的那數個收件人裏,悄然夾雜有郭兆勳的畢方企業內部郵箱名字。

    一瞬間,從薑敏含糊提起的三年多前褚行昌曾做出令葉丞感到厭惡的事,到被人刻意撕去的最後那一頁韋昀泄密的證據,以及葉丞對於競業協議事件先否認再承認的行為,乃至三年多前被無端造謠的師生戀,所有的故事都仿佛有了源頭。

    鍾酉酉安靜坐了很久。

    直到書房外響起一點腳步聲,接著便見葉丞敲門出現在門口。他的眉眼沉靜,或許偶爾偏於銳利,看向她時卻總是溫和,原本大約有話要說,卻在見到鍾酉酉的臉色後眼神微深,快步走了過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鍾酉酉怔怔然望向他。

    想要吐露的話明明有許多,卻在此刻一句都說不出口。半晌,鍾酉酉隻緊緊抓住他的一點衣袖。直到眼底有指尖輕輕撫過,才終於自哽咽中發出一絲鼻音,帶著柔軟依賴的腔調:“哥哥,要抱……”

    ——正文完——

    ?

    【作話】

    完!結!撒!花!

    原本是想把沈樞安排在新文裏,可是突然發現兩篇文發生的時間對不上,咳…

    還有一個番外留在簡體書裏,網絡版就到此完結啦。另外有些小bug也會在出書版裏修一下。感謝大家這麽久以來的支持,希望可以繼續在下一篇新文中相見,鞠躬!

    【評論】

    終於真相大白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麽麽噠

    完結撒花撒花撒花!等待新文~

    番外

    番外能不能寫的甜一點,我想看甜甜的戀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