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吃醋
作者:銜香      更新:2022-07-02 13:34      字數:4749
  第70章 吃醋

    “你當真能走嗎?”雪衣擔憂地問。

    “已經差不多好了。”

    崔璟答道, 其實他這病說到底還是心病。

    於是雪衣也不再拒絕他相送。

    她正上了馬車往回去的時候,忽然間卻瞧見不遠處被擁擠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那處吵吵嚷嚷的, 咒罵聲和酒壇子碎裂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人群在酒肆前圍成了一圈,根本無法通行。

    “出什麽事了?”雪衣不明地問。

    “娘子,是前方的酒肆裏仿佛有人鬧事。”車夫回答道。

    正說著, 不遠處的酒肆裏又傳來一聲酒壇子砸碎的聲音, 車夫忙把車往回退了退。

    崔璟也站在馬車旁不動。

    “你敢打我,我可是突厥的使節!”一個胡人打扮的人捂著額上的傷口罵道。

    “使節又如何,使節便能吃酒不付錢, 還隨意打罵人嗎?”那鋪子的掌櫃昂著頭與他對峙。

    “還敢還口?”烏剌嗤了一聲, 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打了又怎樣,你去告啊,看看有無人受理?”

    掌櫃的直接被扇的眼冒金星,身子一偏,被周圍人托起才沒摔倒。

    “還有, 這也算酒?”

    烏剌斜著眼,抄起一個酒壇, 當著他的麵重重摔了下去。

    好好的一壇酒摔了七零八碎, 一地狼藉。

    掌櫃的捂著半邊高腫的臉要衝上去:“你這獠奴, 著實欺人太甚,我今日便是拚著命不要了也要爭口氣!”

    周圍的人有知情的連忙將那掌櫃拉下來:“別與他吵,你有所不知,如今宮裏奉行的是休養生息, 與突厥的三年之約要到了, 正準備續約, 突厥人正是知道了此事才敢這般放肆。”

    掌櫃的還生氣,卻被人死死攥住。

    人群裏竊竊私語卻響了起來。

    “突厥人都是喂不飽的狼,這幾年雖是簽了條約,西境那塊還是鬧個不停,即便續約了,他們當真能安穩嗎?”有人小聲問。

    “我看隻有把他們打服,遠遠地趕回去,這邊境才能真的消停下來。”

    “突厥遠在千裏之外,且驍勇善戰,豈是這般容易趕走的?何況最熟悉西境的崔將軍早已戰死,還有誰來打?”

    “能不能打是一回事,願不願打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大周已立朝百年了,血性早就磨沒了,你看有哪個世家願意舍棄自身,去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再說如今正是太子和六皇子相爭的時候,內憂外患不能兼顧,衛氏自然是想穩住邊境,不肯打起來的。”有人附耳,悄聲說道。

    “如此說來,難不成便縱容這胡人為所欲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間的烏剌卻全然不怕,反倒氣勢愈盛。

    “什麽破酒,淡的跟水一樣。”烏剌啐了一口,“全都給我砸了!”

    他一吩咐,醉酒後的胡人登時便鬧了起來,劈裏啪啦地開始砸店。

    “簡直欺人太甚!”雪衣坐在馬車裏,光是看著便氣得手心攥緊。

    崔璟一貫溫和的臉上也神色凝重:“這算什麽,這都是群狼心狗肺沒人性的東西,砸東西還是小事,他們最喜歡的,是把活人拴在馬後活活拖死。”

    雪衣也附和道:“老國公壽誕的時候他們便到府裏鬧過一次,沒想到這一月來,越發過分了。”

    “到崔府去了?”崔璟眼中波動的更厲害。

    “是啊,他們還拿那位已經過世的大郎君故意刺激老國公,崔氏個個氣得義憤填膺,大夫人身子本就不好,這一來又在斷斷續續地臥床。”

    母親病了?

    崔璟抬頭,心裏難受的厲害。

    “大夫人病的可嚴重?”他問。

    “我也不知,斷斷續續的,反正總吃著藥。”雪衣模糊地答道。

    崔璟更難受了。

    母親身子本就不好,又因為他氣病了。

    他不回去見見她簡直枉為人子。

    沉思了片刻,崔璟眉心一緊,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的樂譜:“陸娘子,我發覺這樂譜的版本不對,其中有一二字句疏漏,想跟李臣年探討探討,我能否隨你去一趟國公府,請你替我約他出來一敘?”

    他放不下母親,想回府看看,也想當麵問問鄭琇瑩。

    但以瑩娘當前對他的態度,貿然回去恐會打草驚蛇,所以他需一個熟人作保。

    然而陸娘子已經定親,把她牽扯進來與自己攪合在一起恐會連累她的名聲。

    正巧看到了這樂譜,崔璟才想起來了舊友。

    “這時候約他出來?”

    雪衣躊躇著問,據她的了解,李臣年雖是賤籍,但性子頗為清高,自他離府後,宴請他的人不在少數,除了崔氏,卻鮮少見他去別的府邸。

    “你隻管告知他便好了。”

    崔璟隻淡淡的道,李臣年一聽便會明白的。

    雪衣見他篤定,也便答應了,叫他也上了馬車。

    總歸她現在隨李先生進學,借口問個問題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外麵酒肆鬧得越來越厲害,崔璟看的臉色鐵青,忍不住要下去的時候,忽然一大群衛兵左手持甲胄,右手持劍地將酒肆圍了起來,那些胡人見狀,立即停下了動作。

    局勢微妙的時候,人群裏響起一個沉靜的聲音。

    “是誰在當街滋事?”

    烏剌手中的一壇酒尚未摔下去,高高地舉著。

    一見到來人,他揚了揚眉:“崔大人,好久不見。”

    崔珩看也未看他,直接下命令:“尋釁滋事,全都帶走。”

    衛兵一聽,立馬持著甲胄上前。

    “大人這是做什麽?”烏剌豎眉,“我等是突厥的使節,這酒跟白水一樣,分明在造假,按照突厥的習慣就該砸,大人為何抓我等?”

    其餘胡人也跟著嚷嚷起來:“憑什麽?”

    “這是大周,不是突厥,你們犯了事為何不能抓?”崔珩仍是凜著眉眼。

    “我們是使節,便是犯了錯也該由你們皇帝親自下令,你一個少尹,哪兒來的權力?我要麵聖!”烏剌走近,瞧著他一身緋色的文官官服,目露不屑。

    “本官管的正是京畿安危,你想麵聖,也須得先經過我。”崔珩麵色不改,“帶走,一個也不許少。”

    “好你個崔珩,你當真敢如此?”烏剌雙臂被架住,隻一手抓著他臨走的衣袖。

    “你觸犯了律例,我為何不敢?”崔珩垂眼俯視著他。

    烏剌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瞪著他。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烏剌欲動手,卻被眼疾手快的衛兵一按,直接拉走。

    “你等著,我非要在你們皇帝麵前參你一本!”

    烏剌被拖拽著,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地回頭。

    崔珩理也未理,隻用帕子將被他攥的手臂慢條斯理地擦了擦。

    圍觀的人群這才想起來,崔將軍雖沒了,但崔家似乎還有一個善戰的兒子。

    隻可惜他卻從文了,人群裏又不乏嘖歎聲。

    崔璟望著那群被壓走的人,怒意也控製不住地燃了起來,看向崔珩,又麵帶猶疑。

    “收拾收拾。”

    崔珩並未理會這些聲音,處置完人,他一抬頭,忽地看到不遠處的馬車裏冒著一個熟悉的圓腦袋。

    眼神一打過去,仿佛正是陸雪衣。

    她出府做什麽?崔珩皺眉。

    雪衣也沒想到他偏偏會往這邊望,連忙放下了簾子。

    簾子放下的那一刻,崔珩似乎又從她身旁看到了一個男子的身影,眉頭皺的更深了。

    但烏剌的事要緊,他暫且沒去管她。

    “崔叔快走!”

    雪衣一縮回頭,便連忙吩咐車夫道。

    崔璟方才被那一眼打過來亦是心驚,低頭避了避,不過他卻不明白身旁這位陸娘子為何也這樣。

    “我一個女子,叫人看見了總不太好。”雪衣答道。

    崔璟也沒多問,隻是當看到她微紅的耳尖時,目光停留了一瞬。

    半個時辰後,馬車回了府邸,崔璟沒進,隻在不遠處的茶樓尋了個位置。

    雪衣依照方才答應的,連梨花院都沒回,直接抱著琴去找了李臣年。

    如此一來,正大光明,也不會惹出閑話。

    李臣年一見她手中的琴,神情僵滯了許久。

    片刻,他似乎才醒悟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她:“你說是誰,王景?”

    “是,李先生果真與他認識嗎?”雪衣鬆了口氣。

    “王景,王景……”李臣年喃喃的念著。

    這合起來不就是個“璟”字嗎,還有這熟悉的琴。

    他以為死了三年的人竟然還活著?

    悲喜交加,思緒一時千回百轉,李臣年險些脫口而出。

    忽而又想到,老友既想了這麽個折中的法子,恐怕是遇到了麻煩,他恐怕不想讓人知曉他活著的事吧。

    李臣年又掩了掩情緒:“認識,是故交,他現在在哪兒?”

    “就在不遠處的那座茶館裏。”雪衣答道。

    李臣年一聽,擱下了書卷,不顧斯文便快步衝出去。

    臨出門了,他想起身後的人,又回頭叮囑:“對了陸娘子,今日的事你莫要告訴旁人,這琴也請你一定要收好。”

    雪衣瞧著他們一個兩個都格外謹慎的樣子心底的疑慮越來越盛,但什麽都沒多問,點了頭。

    李臣年這才放心離開。

    交付了一遭之後,時候已經不早了。

    雪衣想起方才在街市上的匆匆一瞥,不知二表哥有沒有認出她來,心又砰砰地跳了起來。

    等她回去收拾了一通,從後山再過去的時候,清鄔院的氣氛著實有些壓抑。

    秋容端著湯羹送進去,又原封不動的端了出來,忍不住抱怨道:“楊保說路上遇到了突厥人,公子胃口不好,晚膳便沒用幾口,這補湯又不喝,這可如何是好?”

    雪衣正心虛,將補湯接了過來:“我去送試試。”

    秋容眼神亮了,表姑娘在這院子裏的確是不一般的:“若是您送去,公子定然不會拒絕的。”

    雪衣扯著唇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崔珩正用食指抵著太陽穴按揉,眉宇間鬱氣環繞,一副心情不佳的樣子。

    當漆盤放下的時候,他薄唇一抿,眼角眉梢滿是不悅:“不是說了端……”

    “走”字尚未說完,瞧見眼前人時,他眉眼舒開,又改了口:“你怎麽來了?”

    雪衣垂了頭,有些難堪:“不是表哥讓我來的嗎……”

    崔珩微微後傾,高大的身軀坐滿了椅子,臉上忽浮出了一絲笑意:“你當真了?”

    雪衣忽然覺得被戲弄了,眼睛圓圓的瞪著他:“二表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崔珩不答,隻似笑非笑地看她。

    他發梢還沾著水汽,衣領也微微敞著,較之尋常,多了分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雪衣光是被他看著,莫名地生了些熱意。

    她撩了撩垂落的發絲,聲音顫了起來:“表哥那日若是頑笑話,那我便先走了,明日還有李先生的課……”

    “走什麽?”崔珩身子不動,一伸手將她直接攔腰攬著抱坐在了膝上,“來都來了。”

    雪衣跌坐上去,連忙調整了下姿勢。

    可崔珩膝蓋有意一頂,雪衣便抓著他的肩不敢再動了,隻聲音低了下去:“我不走了……”

    “我沒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門來了?”他笑道。

    雪衣微微羞窘,早知便不來了。

    崔珩隱約間聞到了一絲香氣,目光一頓,撥開她攥著發絲的手,也撩起了一縷遞到鼻下,輕輕地嗅著:“好香。”

    “大概是皂莢葉,我昨日用了它洗發。”

    雪衣將那縷發絲一點點抽了回來。

    “皂莢?”崔珩盯著她,順著那發絲又俯身,落到了她的頸側,撥開了衣領,像野獸般逡巡領地一樣一點點嗅著,“我怎麽,似乎聞到了一股擦琴用的鬆香?”

    他聲音一落,從她胸口處抬頭,雪衣被那過於棱角分明的五官逼視著,心髒砰砰直跳。

    他是屬狗的嗎,鼻子這麽靈,一點點的鬆香都被他聞出來了……

    “我今日學了琴,的確用了鬆香擦弦。”雪衣答道。

    “在哪兒學的?”崔珩一手下移,托住了她,聲音雖淡淡的,但不難聽出威脅。

    雪衣知曉他大約是認出了馬車裏的人是她了,所以今日才這般古怪。

    她不敢再隱瞞:“我去了琴行。”

    “又去看那個人了?”崔珩問道。

    雪衣搖頭:“不是,我是去看布行,順便看了一眼,畢竟上回他救過我……”

    這個叫王景的人最近從她口中出現的頻率未免太高了些。

    崔珩莫名有些煩,手心一緊,冷冷地問:“你再想想,上回救你的到底是誰?”

    “你。”雪衣連忙改口,很識時務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是你。”

    崔珩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托著她的手放下,攬著她靠在肩上安撫地揉了揉:“給他送什麽報恩去了?”

    “一些補藥。”雪衣如實答道。

    “沒別的了?”

    “沒了。”

    崔珩頓了片刻,那隻手慢慢撫上了她後頸,按著她的脖子往前壓:“報答旁人倒是積極,怎麽不見你報答我?”

    他尾音微微上挑著,一手握著她的頸,一邊抬起頭抵著她的鼻尖摩挲著,既溫柔又粗魯。

    雪衣鼻尖有點發癢,輕輕別開了頭:“這不是來了嗎?”

    “你倒是聽話。”

    崔珩總算露出了今晚第一個愉悅的笑,他將她的臉扭回來,含著她的唇一點點吻濕,鬆開後低沉地問:“怕嗎?”

    雪衣唇上被吻的發麻,微微地抿著:“有點。”

    怕也沒用,這是她自己來的。

    崔珩不容她再拒絕,一手壓著她的頸,一手穿過她的發,扶著她的下頜一抬,低低地誘哄道:“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