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雲柏舟（完）

  　　雲柏舟坐在床上, 從天蒙蒙亮坐到人聲嘈雜。

  　　宗元從他窗戶旁經過，隨意的一眼, 看清了他眼下的黑眼圈。

  　　他收回視線，哼笑, “想我想的睡不著覺了。”

  　　嘴角掛著的笑愉悅, “看吧, 我就知道是這個樣子, 體諒體諒他。”

  　　宗元掏出手機給雲柏舟發消息, “雲老師，吃飯了嗎, 一起？”

  　　他站在雲柏舟房門不遠處，確保雲柏舟一出門就能看到他的英姿，0046小聲逼逼, “宗元，你得讓他主動想起來。”

  　　宗元挑眉，“我有做什麽不讓他主動想起來的事嗎？”

  　　關於那個驚喜，宗元自己非常在意，0046瞎操了一回心。

  　　雲柏舟跑出了運動員的速度，刷牙洗臉整理自己，再平複呼吸跑到宗元麵前，“久等了。”

  　　他沒看到宗寶，“宗寶呢？”

  　　“和他同學一起，”宗元在雲柏舟的麵前一向酷的要命，“你要吃什麽？”

  　　他問也是白問, 村裏就一家豆汁稀飯油條包子的早餐店。

  　　雲柏舟沒品出不對，他現在既擔心又開心的要死，“去吃包子嗎？”

  　　宗元頷首，“可以。”

  　　一條路上兩人沉默的走了大半，雲柏舟心神不寧，他喃喃自語，“祁莊……”

  　　“祁莊？”宗元聽見了，他跟著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這名字朗朗上口，“祁莊是誰？”

  　　雲柏舟停住腳步，直視著他，不放過宗元一絲一毫的神情，“你不記得祁莊？”

  　　宗元好笑，“不是我不記得他。”

  　　雲柏舟眼神一亮，心中泛上苦澀的甜蜜。

  　　宗元頓了一頓，看著他的神情，猶豫的說出下一句，“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宗元不認識祁莊。

  　　他不認識我。

  　　雲柏舟從兜裏掏出一塊糖，“宗元，你吃過這種糖嗎？”

  　　宗元看了他手心的大白兔，“嗯。”

  　　雲柏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甜嗎？”

  　　“甜。”

  　　這些話沒有在夢中夢到過，雲柏舟此刻卻將它們流暢的說了出來，他就好像是最完美的那種演員，全部精力和情緒都灌注在這句話之內，“給你吃。”

  　　他在腦子裏想出下一句宗元說的話，你吃吧。

  　　宗元挑眉看他，顯得漫不經心，“你吃吧。”

  　　少年的宗元斜眼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吃吧。”

  　　“你自己吃吧，祁莊。”

  　　雲柏舟低著頭，和那個叫祁莊燦爛微笑著的少年，說了一樣的話，“可是我想給你吃，宗元，看著你吃，我覺得會更甜。”

  　　“……”宗元，“雲柏舟？”

  　　“不對！”雲柏舟突然抬頭，吸了吸鼻子，忍著聲音顫抖，“你應該說，‘祁莊，你真是夠麻煩’。”

  　　他滿臉的淚痕，哭的沒有一點美感，眼角泛紅，鼻子發酸。

  　　宗元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他手足無措，“你怎麽了？”

  　　他雙手伸在空中，不知道該不該碰雲柏舟，“別哭了，柏舟。”

  　　“你、你以為少了個雲字，嗝，”打了個哭嗝再頑強的繼續，雲柏舟好像是要把一個人一輩子的淚水在這一刻哭完，哭的醜兮兮，“就是祁莊了嗎？字數一樣、名字、名字不一樣！”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宗元聽不懂，卻覺得祁莊這兩個字，聽起來就分外好聽，“祁莊，是誰？”

  　　他猶豫的問。

  　　雲柏舟的淚水戛然而止，他看著宗元的麵孔，輕聲道：“是一個大傻瓜。”

  　　很大，很大的傻瓜。

  　　“比如，您完成了第五個世界的任務，您的大腦覺得這就是極限，於是它便開始刪除第一個世界的一切記憶，以便給下一個世界騰出空間。”

  　　哦。

  　　所以，我已經忘記了我原本世界的一切內容。

  　　祁莊站的筆直，他實在經曆了太多太多的世界，導致能夠忘掉一個世界的記憶對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放鬆。

  　　他沒有精力和想法去懷疑這段話。

  　　但是他卻忘了。

  　　如果他足夠重視一個世界，大腦會避開它。

  　　這句話也就有了另外一種說法。

  　　“比如，您完成了第五個世界的任務……於是它便開始刪除第二個世界的任務……”

  　　不是非要刪除他第一個世界的記憶的。

  　　相反，大腦牢牢的保護了這個世界的記憶，就此把它藏在最深處。

  　　深到祁莊本人，都忘了這個世界的存在。

  　　雲柏舟伸手想要摸摸宗元的臉，手卻僵持在半空之中。

  　　一段記憶毫不留情的湧入他的腦海。

  　　“大人！”

  　　“他在哪。”

  　　“？”

  　　“你說的……宗元，他在哪！”

  　　“把0046調給他。”

  　　“可是0046還沒有完成強製程序以及懲罰設定。”

  　　這樣更好。

  　　“我要進入他的世界。”

  　　“您、您要去扮演？”

  　　“嗯。”

  　　“好的……那您要扮演的角色是？”

  　　最靠近他的角色。

  　　算了，最能幫助他完成任務的角色。

  　　“清除掉我的記憶。”

  　　“暫時清除還是？”

  　　“暫時。”

  　　“可是大人，這樣……會很痛苦。”

  　　“清除。”

  　　我現在的這幅樣子，他不會喜歡。

  　　“讓係統維護他的記憶。”

  　　“大人，這個沒辦法，係統的規定，新人的前幾個世界，是不給維護記憶的。”

  　　“它想要什麽？”

  　　“啊？”

  　　“係統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他，除了這條命。”

  　　“寶貝、寶貝、寶貝……”

  　　“老公~我新學到了一句土味情話！”

  　　“……你說。”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

  　　“要不然怎麽在我心中越來越重了？”

  　　“……付辛，來，摸摸老公的腹肌。”

  　　“臥槽！宗元，鄉巴佬！”

  　　“小點聲。”

  　　“你他媽……你他媽說的持久呢？！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老子這就殺他全家！”

  　　“……江盛衍，江老板，不就是比昨晚少了五分鍾？”

  　　“艸！什麽叫就少了五分鍾？！那關乎老子的性.福！”

  　　“……今晚給你補上。”

  　　“爸爸。”

  　　“……寶貝，叫老公。”

  　　“爸爸。”

  　　“艸，尾巴！乖，變回來。”

  　　“想吃。”

  　　“變回腿吃。”

  　　“夫人，你在楊宗善張七麵前統共笑了十七次，喝了三十六盅酒。”

  　　“我是在給你長麵子。”

  　　“……”

  　　“不說話，吃醋了？”

  　　“相、相公……你能不能，別對他們笑。”

  　　“好。”

  　　“嗯……景兒俊兒還在隔壁。”

  　　“我們小聲點。”

  　　“親愛的，瞧我發現了什麽，嗬，西諾寄來的信。”

  　　“寶貝，你的肩膀露出來了。”

  　　“嗯、嗯，那、那你想要嗎？”

  　　“有感覺了。”

  　　“但是人家不要喝你的血！”

  　　“乖。”

  　　“寧兒長大了，也該娶妻了。”

  　　“你也快恢複人身了。”

  　　“宗元，我好開心，能在死後遇見你。”

  　　“我卻有些生氣。”

  　　“別皺眉，我今生不會再任由別人欺辱。”

  　　“今生？”

  　　“永生永世。”

  　　“老婆，我給你買的那條丁字褲呢？黑色帶蕾絲邊——”

  　　“閉嘴。”

  　　“我沒在衣櫃裏找到，過來讓老公看看，你是不是穿在身上了？”

  　　“……”

  　　“寶貝，去見爸爸你穿的這麽騷，我怕我把持不住啊。”

  　　“嗬，我莊非餘的男人，去哪裏都不需要把持。”

  　　“666，霸氣。”

  　　“池緒，我求求你……”

  　　“四十個小時！”

  　　“我日！”

  　　“亞伯，這東西你不能吃。”

  　　“我餓，好香。”

  　　“你一個木乃伊餓個屁的餓。”

  　　“……寶貝，放下沙子和植物，來來來，您請坐。”

  　　“人家腿軟嘛。”

  　　“運兒，強身健體吧。”

  　　“才不！你不就是喜歡人家的軟？”

  　　“……好好說話。”

  　　“愛你老公。”

  　　“盛明朗，你他媽穿成這樣去直播？”

  　　“你什麽語氣！老子不就穿個背心？等等，你脫衣服幹嘛？！”

  　　“嗬，我光著上半身陪你直播。”

  　　“宗元！！！”

  　　“宗元，拿托星美嗎？”

  　　“美。”

  　　“它是你的。”

  　　“嗯，你是我的。”

  　　一次次的抽離記憶，再一次次的去往他的世界。

  　　“大人，頻繁的抽離記憶，會讓您越來越疼，承受不住的疼。”

  　　“我會死嗎？”

  　　“不會。”

  　　“那就來吧。”

  　　對我來說，這不是疼痛。

  　　而是見到他之前的甜蜜。

  　　一次次的旅途喚醒大腦最深處的記憶。

  　　雲柏舟放下僵持的手，“宗元，宗元，宗元。”

  　　宗元看出他的不對，“雲柏舟？”

  　　“不止是雲柏舟。”

  　　雲柏舟扯開一抹笑，紅腫的眼睛看著宗元，“我是付辛、江盛衍、人魚、齊翰光，”宗元震驚的看著他，眼裏倏地迸發出驚喜，雲柏舟繼續，“也是格拉德，周錦，莊非餘，池緒——”

  　　“嗯，”宗元給他接上，“你還是亞伯、運兒、盛明朗和季星。”

  　　他手放在雲柏舟的頭上，親昵的揉一揉，“你想起來了。”

  　　最激動最驚喜的事情發生，宗元反而覺得自然而然的溫馨。

  　　他張開手臂，雲柏舟撲到他的懷裏，宗元親著他的發絲，喟歎，“寶貝，你想起來了。”

  　　雲柏舟埋在他的懷裏，“我全部、全部想起來了。”

  　　他輕輕說了最後一句，“我還是……祁莊。”

  　　他輕柔的掙開宗元的懷抱，雙手和宗元緊握，“宗元，我很快就會找到你。”

  　　“什麽？”宗元皺著眉，心中不妙，“雲柏舟！”

  　　雲柏舟盯著虛空，“0046，啟動脫離程序，啟動密碼，祁莊。”

  　　“是。”0046的聲音變的毫無感情，“脫離倒計時，3，2，1。”

  　　“媽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宗元掙紮的想要清醒，“雲柏舟！0046，給老子放開！”

  　　雲柏舟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宗元在陷入黑暗之前，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宗元，我叫祁莊。”

  　　“快想起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