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紀鬱檸轉身上樓, 方白開冰箱門的動作頓了下。

  　　差一點。

  　　差一點就露餡了。

  　　方白知道她做的這些事情不符合原主的人設，但如果按照原主人設來走，那兩年的時間完全不夠, 或者說給她十年，也不能捂化紀鬱檸冰封的心。

  　　現在雖然紀鬱檸對她的態度與之前一樣, 但哪怕隻是暖了冰山一角，那之後她就還有從紀鬱檸手下逃走的可能, 方白一點一點的做著改變，想要在紀鬱檸麵前會對她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雖已經做好了被問“為什麽變化會這麽大”的準備，可剛才紀鬱檸突然的一句“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還是讓方白心跳了跳。

  　　前者的問題方白早已告訴了紀鬱檸答案, 是因為要對她好，所以做的事情與原主相反。

  　　但後麵的那個問題，是在對紀鬱檸好之外的範圍，很難用“因為要對你好, 所以我學了做飯”這種話搪塞過去, 好在之前方白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話, 回應紀鬱檸的時候自然到挑不出錯。

  　　之後還需要再注意些。

  　　斂下心神，方白繼續手上的動作。

  　　鬱檸洗過澡, 回到臥室問木雪柔作業是什麽，得到答複後, 紀鬱檸發現她書包沒拿上樓。

  　　紀鬱檸起身下樓, 走到二樓, 就聽見廚房響起“當”“當”“當”剁菜板的聲音。

  　　“…”

  　　紀鬱檸的走路聲很輕，但當方白沒再弄出雜音，拖鞋與地麵的輕微摩擦聲方白還是聽見了。

  　　轉頭, 方白就看到紀鬱檸站在餐桌旁，低頭拉著書包拉鏈。

  　　方白問：“要寫作業嗎？”

  　　看了眼手舉菜刀, 單手叉腰，還有模有樣係了圍裙的人，紀鬱檸低聲：“嗯。”

  　　為了體現出是才學的做飯，隻當了兩天的小廚娘，方白故意把切菜聲放大，也把菜切的大小不一，生怕會再露出破綻。

  　　想到剛才完全是切菜板的聲音，方白清咳了聲問：“那我會不會吵到你？”

  　　紀鬱檸想拿著書包上樓的，卻在這一秒轉了念頭，紀鬱檸拉開椅子坐下，“不會。”

  　　人都有好奇心，紀鬱檸出於疑惑，想看“大小姐”怎麽做飯。

  　　……如果廚房炸了，她能第一時間報警。

  　　不是為了方白，而是目前除了學校，她還沒有其它留宿的地方。

  　　紀鬱檸不在場，方白就已經剁著菜板，現在紀鬱檸在場，方白演得更深入了。

  　　所以當紀鬱檸看到“手忙腳亂找著餐具”，“東拚西湊不知道放什麽調料”，“下菜時被熱油發出的滋滋聲嚇到後退”，“時不時打開手機查看步驟”的方白成功炒出一盤菜，端到她麵前時，

  　　盡管菜看上去色澤鮮豔，香味十足，讓人胃口大開，但紀鬱檸的第一反應是認為它不能吃。

  　　這盤菜做出來的全過程，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方白錯過了紀鬱檸短暫皺起的眉，從廚房拿出蓋子蓋住了菜。

  　　當菜被蓋住的瞬間，紀鬱檸眉微微舒展。

  　　“等一下哦，還有一個菜，你繼續寫作業。”

  　　方白又說：“放心，不會很久。”

  　　紀鬱檸垂下眸，長睫毛遮住眼中情緒：“嗯。”

  　　方白做這菜的一刻鍾裏，紀鬱檸隻寫了十道題。

  　　不是不會，是…難以集中注意力。

  　　好在炒第二個菜，方白像有了“經驗”，動靜小了很多。

  　　第二個菜炒完，方白忽然想做道涼拌菜。

  　　涼拌菜很容易就能完成。

  　　方白洗菜的時候讓紀鬱檸將作業收起來準備吃飯。

  　　紀鬱檸站在水池邊洗手時，耳邊響起方白叫聲：“小檸。”

  　　紀鬱檸關掉水龍頭同時，側眸瞥向方白。

  　　見紀鬱檸看了過來，方白手指著菜板，柔笑提議：“要不要試一下？”

  　　過去三年，可能是怕給她下毒，方白從未讓紀鬱檸做過飯。

  　　等到紀鬱檸反應過來，她已經拿著刀，站在了案板前。

  　　紀鬱檸：“？”

  　　而將紀鬱檸拉到身邊，把刀塞在紀鬱檸手中的當事人，此時雙手搭在身後，站在紀鬱檸右側，說道：“蒜我已經切好了，你隻要把黃瓜和豆皮切成絲就行。”

  　　紀鬱檸嗯了一聲，但遲遲沒有動靜。

  　　方白看出了緣由，她第一次下廚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方白眉眼彎彎：“我給你示範一下。”

  　　刀柄很短，紀鬱檸手全部握著它，導致方白去拿刀的時候，連同紀鬱檸的手一起，握住了刀。

  　　紀鬱檸想要抽出手，卻被方白緊緊握著，方白說：“這樣也行，你用另一隻手扶著黃瓜，我帶著你切一下。”

  　　撲入鼻間的熟悉清香，香味蓋過了彌漫在廚房的油煙氣。

  　　導致紀鬱檸的拒絕慢了半拍。

  　　接連幾次拉紀鬱檸的手，方白對握紀鬱檸手這件事沒了懼意。

  　　相對於第二次的從容，這一次隻能說是自然。

  　　紀鬱檸手很小，握就全都握住了，方白看似掌控的是刀，卻連同紀鬱檸的手一起掌握住了，兩人手下的刀隨著力度抬起下降。

  　　手背處傳來方白掌心源源不斷的熱度，衝溫水澡降溫的紀鬱檸感到了燥熱，心中躁意升起，紀鬱檸舌尖掃過上顎，方白兩個字還沒喊出口，手背上的熱度撤了下去。

  　　紀鬱檸話哽在嗓口，沒來得及爆發的情緒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

  　　方白不知道她的無心舉動帶給了紀鬱檸多少煩悶，後退一步後對紀鬱檸說：“好了，接下來你試著切一下。”

  　　切了半根黃瓜，紀鬱檸低眸看著有粗有細，甚至有幾刀是片狀的黃瓜絲，默了默，“…你其實不用教我。”

  　　被嫌棄了。

  　　方白手撐著廚台邊緣，懶懶的斜下身體，“那讓阿姨看看小檸的刀工呀~”

  　　方白漫不經心的樣子闖入紀鬱檸眼中，慵懶的尾音如貓搖著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勾著人。

  　　紀鬱檸心裏覺得，這才是女人的本性，對身邊一切都是這種不在意的疏離，表現出的所有熱情都裝出來的。

  　　紀鬱檸雙唇抿起，低下頭看著剩餘的半根黃瓜。

  　　拿著刀的手剛抬起，手就被一根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大拇指放這邊比較好用力。”

  　　紀鬱檸淡然的雙眸閃了閃，語氣平靜道：“不是要看我刀工嗎？”

  　　方白頭靠近肩，莞爾一笑，“是是是，阿姨多嘴了。”

  　　學霸就是學霸，方白帶紀鬱檸切絲時故意切壞了好幾處，但紀鬱檸一上手，刀工快要比上她的真實水平了。

  　　等到紀鬱檸把菜板上的東西都切好，方白又跟她說要放什麽調料。

  　　一分鍾後，兩人落座。

  　　方白率先夾了一筷子紀鬱檸拌的涼菜，吃的過程中，方白就見紀鬱檸若有若無的瞥向她，無聲詢問著什麽。

  　　方白心中笑。

  　　如果紀鬱檸的人設較開朗些，是不是會迫不及待的問她是什麽味道，好不好吃？

  　　“不錯。”方白用公筷給紀鬱檸夾了些，放進紀鬱檸碗中後，方白說，“今天開始學做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比上老頭家的廚師了。”

  　　方茂洲家的廚師是特意請的，在國內稍有名氣。

  　　紀鬱檸心下一動，夾起飯上的黃瓜絲。

  　　“這樣以後你的另一半…有口福了。”

  　　方白也是突然想起的這句話，心裏想著難道當長輩的都會這樣說？記得她學做飯時，她媽就是這麽說的。

  　　紀鬱檸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幾秒。

  　　提起另一半，方白想到了木雪柔。

  　　也不知道這時紀鬱檸對木雪柔動心了沒。

  　　方白手抵在下巴處，視線撩向紀鬱檸，“你有喜歡的人嗎？”

  　　紀鬱檸不語，給了方白一個眼神：“？”

  　　想了想原文裏，紀鬱檸和木雪柔錯過的那幾年，方白持著很有經驗的口吻說：“我不反對你早戀，如果有你就要抓住機會跟她告白，不然錯過告白的機會，等跟她分開後，可能會留有遺憾。”

  　　紀鬱檸放下筷子，漠聲：“那你呢？”

  　　方白微笑：“我？我怎麽了？”

  　　紀鬱檸嘴角勾起，她從沒在方白麵前笑過，這個笑，諷刺意味十足。

  　　紀鬱檸一字一頓地說：“從未對廖阿姨告白，你遺憾嗎？”

  　　方白心忽的跳動，矢口否認：“…誰說我喜歡廖黎了？”

  　　“不喜歡嗎？”

  　　紀鬱檸不鹹不淡的聲調響起。

  　　方白托下巴的手漸漸放到了桌上。

  　　嘴角的笑意也抿了下去。

  　　她不喜歡。

  　　原主喜歡。

  　　而廖黎性向是男，原主卻一直以為廖黎喜歡的是陸夏，以為她們三個人能成為朋友，完全是因為她們形成了一個詭異的食物鏈。

  　　當位於食物鏈頂端的陸夏去世後，原主以為她可以和廖黎在一起了，誰知廖黎話都沒說，就飛去了國外。

  　　這種像是逃離傷心地的舉動更加讓原主確信，廖黎喜歡陸夏。

  　　嫉妒的怒火焚燒，最終承受這些的，是紀鬱檸。

  　　方白認為，原主從未對廖黎表達過喜歡，就算廖黎喜歡誰，跟原主也沒有關係。

  　　原主將對廖黎的心意深藏，沒有對別人說過，隻是一次醉酒，無意將這個秘密泄露給了陸夏。

  　　想來紀鬱檸應該是看了有關陸夏的留下的東西才知道的。

  　　方白沉聲說：“不管你從哪裏看到或聽到的這件事，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喜歡廖黎。”

  　　紀鬱檸確實是從陸夏的遺物中看到的。

  　　幾周前她跟廖黎去體檢時，廖黎給了她一個本子，說是陸夏的遺物，是陸夏去世前在醫院給廖黎的，因為有密碼，廖黎從來沒打開過，所以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出了醫院去寫字樓的路上，紀鬱檸用她的生日打開了密碼本。

  　　裏麵是陸夏的日記。

  　　從紀鬱檸九歲開始，斷斷續續記下的一些事情。

  　　日記記得不是很勤，紀鬱檸隻翻看了十分鍾就翻到了最後一頁。

  　　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陸夏娟秀工整的字：

  　　——【沒想到小白居然喜歡阿黎，但看阿黎的樣子，似乎不是同性戀。小白不說，那我隻能為她保守這個秘密，當做沒有聽到過。】

  　　——【最近身體很不舒服，阿黎說讓我周日去她那裏檢查一下，希望隻是些小毛病，畢竟答應小檸要帶她去遊樂園，最好不要耽誤了。】

  　　——【檢查結果出來了，是癌症，還好留了三個月讓我告別這個世界。】

  　　——【…小檸該怎麽辦？】

  　　——【阿黎一直勸我讓我做化療，可是我拒絕了，那些錢還是留給小檸好了。】

  　　——【如果他知道我不在了，會不會接小檸回京呢？大概不會吧，當初是我說要斷絕關係的…這算是報應嗎？】

  　　——【把小檸寄養給小白好了，這樣就算她結不了婚，等老了也有小檸照顧，而且小檸也很喜歡小白，應該會在小白的嗬護下快快樂樂的長大吧，可惜我看不到了(^_^)】

  　　——【…】

  　　——【舍不得小檸。】

  　　日記到這裏結束。

  　　紀鬱檸將日記本重新鎖了起來，將她帶回家，鎖在了她的抽屜裏。

  　　紀鬱檸一直不明白陸夏為什麽會把自己寄養到方白名下，明明方白那時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看到最後一段後，紀鬱檸知道了。

  　　看過日記的幾天後，紀鬱檸完全不想與方白接觸，甚至連對視，都不行。

  　　那股情緒，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本來切菜的時候被方白身上的淡香撫平在了心間，現在卻又被方白的話挑了起來。

  　　紀鬱檸聲音清冷，慢慢說道：“方阿姨這麽激動做什麽？我隻是問問。”

  　　方白收回停在紀鬱檸身上的視線，“廖黎喜歡男的，這一點我認識她的時候就知道。”

  　　方白撒了個小謊。

  　　其實承認也沒什麽，但關鍵就是她穿來的時間與廖黎回國的時間撞在了一起。

  　　方白怕紀鬱檸會以為她做的這些改變是為了在廖黎麵前表演，而非出於對她的真心。

  　　那她之前的所有鋪墊功虧一簣。

  　　方白又用公筷給紀鬱檸碗中夾了她炒的菜，表情淡然，像是聽了紀鬱檸一個玩笑話。

  　　方白收回筷子。

  　　“還有，”筷子磕在瓷盤上發出脆響，連同方白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傳入紀鬱檸耳中，“你憑什麽認為我是同性戀？”

  　　餐桌上的空氣凝滯了兩秒。

  　　最終方白打破了安靜，她聲音如往常一般輕柔，“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說，如果你不喜歡我教育你，可以直接講出來，不需要用這種道聽途說的事情來抨擊我。”

  　　方白吃了兩口飯，沒等到紀鬱檸回擊。

  　　方白輕聲說：“我還煲了湯，一會兒自己去盛一碗。”

  　　突然轉變的話題，表示要對於上一個話題翻篇掀過。

  　　紀鬱檸淡淡的，“嗯。”

  　　一切恢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一直窩在沙發上睡覺的貝貝，在這時起身跳下了沙發，走到桌下，用腦袋左右蹭了蹭方白和紀鬱檸的拖鞋。

  　　像是在勸架。

  　　

  　　作者有話要說：

  　　被敲改文名啦~大家要眼熟我呀~

  　　知道小紀愛寫日記遺傳誰了吧？（bushi）

  　　昨天我想的是銀河，因為有鵲橋相會（就很浪漫），但看了大家的評論，突然覺得我的好平常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