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青青河邊馬      更新:2022-07-02 11:48      字數:3441
  第19章

    

    沒開空調的客廳裏,夏季晚間的悶熱在此時到達頂點。

    但客廳裏的兩個人一點都不熱,由內而外的冷。

    沙發上,方白手拿著一顆草莓,不過她的注意力沒有在草莓,而是看著站在餐桌邊收拾書包的紀鬱檸。

    不知是不是方白得錯覺,總覺得紀鬱檸好像長高了些,想了想才一周沒見,現在孩子發育這麽快嗎?還是說自己感覺錯了。

    方白又盯著看了看。

    一看才發現,紀鬱檸瘦弱的身體好像開始朝健康的方向發展了,手肘骨雖然還如之前一樣,可背影沒有像林妹妹一樣,似弱不禁風的花枝,反而像暖季中茁壯成長的樹苗。

    紀鬱檸想要忽視背後的視線,可那視線太炙熱,仿佛要在她背上灼出一個洞。

    忽視不掉,紀鬱檸隻能放下想法,任由方白盯著她看。

    忽的一股風從窗戶吹進,紀鬱檸略微燥動的情緒得到了平複。

    但方白卻沒有。

    方白心中憋著話,她很想走到紀鬱檸麵前問她有沒有看到那個鞭子,但讓方白沒有上前去問的原因是:就算紀鬱檸承認她看到了,又能怎麽樣?

    方白不可能負荊請罪般,讓紀鬱檸拿鞭子打她。

    所以她要是去問了,隻會把紀鬱檸還未愈合的傷口血淋淋地撕開,疼痛隻會加深紀鬱檸對原主所做事情的記憶。

    對方白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紀鬱檸提起書包,轉身準備上樓。

    方白手指撚著草莓下方,溫柔地問:“要上樓寫作業嗎?”

    紀鬱檸:“嗯。”

    “端草莓上去吧,當飯後水果。”說著方白從沙發起身,端起盤子作勢要送到紀鬱檸麵前。

    紀鬱檸朝樓梯走了兩步,拒絕意味明顯:“不用,我吃飽了。”

    “那好。”方白訕訕停下腳步,道,“你好好學習。”

    紀鬱檸抬腳上樓,丟下一句:“嗯。”

    等到紀鬱檸上樓,方白聽不到腳步聲後,才把那顆草莓吃進了肚中。

    晚上九點。

    閣樓。

    方白一手端著牛奶,一手拿著皮鞭,走到紀鬱檸房門前後卻又猶豫起來。

    方白猶豫的原因是,她在想主要目的是送奶,次要聊鞭子的事?還是主要聊鞭子的事,次要送奶?

    “…”

    好像都挺重要的。

    不管紀鬱檸看沒看到鞭子,方白看到了,就說明不能把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

    她還是來負荊請罪了,不過是換一種形式。

    確定了心中想法,方白咳嗽一聲清了下嗓,隨後用拿皮鞭的那隻手敲了三下門。

    “小檸,阿姨來給你送牛奶了。”

    “…”

    無人應答。

    按照平時,三個呼吸過後紀鬱檸就打開門了。

    方白側耳,房內沒有一點動靜。

    出去了??

    方白又敲了兩下,依舊沒有動靜後,她說:“阿姨數到三,就開門了喔。”

    “一…”

    “二…”

    “哢噠。”

    方白擰開門把,潔白的燈光從門縫泄出。

    打開門,方白第一眼看向書桌。

    沒人。

    當視線移向更裏端後,方白忙走進房間。

    紀鬱檸雙腿垂在床邊,縮著身子側臥在床上,一隻腳上還掛著拖鞋,像是穿鞋的時候倒在了床邊。

    方白目不斜視,加快步子走向紀鬱檸,路過書桌時把手裏東西放了上去,小跑了兩步蹲在床邊,扶上紀鬱檸的胳膊,著急問道:“怎麽了這是?”

    方白手率先貼上紀鬱檸額頭,嘴裏低喃著:“發燒了?”

    體溫正常。

    沒發燒。

    隻是額前兩邊在冒冷汗。

    被方白捧著臉的紀鬱檸睜開了眼,眉擰著,薄唇翕動,微小的聲音從中擠出:“…沒事。”

    “還沒事呢?!嘴硬也要分情形好嗎?”方白認為紀鬱檸是不想在她麵前露出軟弱一麵,厲聲訓了句後又關切問,“是胃疼還是怎麽了?闌尾嗎?”

    紀鬱檸虛弱到說不出來話。

    方白見狀,說:“你等一下,我給李叔打電話,咱們去醫院。”

    方白沒拿手機,餘光瞥見紀鬱檸床頭櫃上的手機,伸手去勾時突然看見了櫃子上放著的另一個物品。

    方白著急的情緒轉緩,停下去拿手機的動作,看向紀鬱檸低聲詢問:“你也…來了?”

    紀鬱檸:“…嗯。”

    方白下意識說:“肚疼?”

    看著紀鬱檸雙手捂肚,方白站起身,將紀鬱檸腳上的拖鞋取下,把紀鬱檸耷在床邊的雙腿移到床上,掀開被子蓋在了紀鬱檸身上。

    方白拍了拍被子,細語道:“你在床上躺著,我去給你拿止疼藥。”

    紀鬱檸痛到眼睛都睜不開。

    她隻能聽到拖鞋在地麵跑動的“噠噠噠”聲,聲音逐漸跑遠。

    不知過了多久,“噠噠噠”聲音重新在耳邊響起,不過這一次,聲音沒有那麽急。

    方白端著水,怕跑太快水撒了。

    方白坐到床邊,手搭在紀鬱檸肩膀,輕輕晃了晃,“小檸,我拿藥過來了。”

    紀鬱檸此時已經緩了一些,沒有剛才那麽痛了。

    紀鬱檸緩緩睜開眼,入眼便是方白焦急的充滿關心的臉。

    方白把水杯和藥放到桌上,扶著紀鬱檸坐起身,隨後才又拿了水和藥到紀鬱檸麵前,輕聲:“先把藥吃了。”

    方白說著將藥遞到紀鬱檸嘴邊。

    紀鬱檸的唇感覺到藥片的硬度和方白手指的柔軟。

    唇下意識張開,藥片被塞進了嘴。

    嘴裏泛著微苦。

    紀鬱檸接過水杯,就著水將藥吞下。

    方白看著紀鬱檸喝了藥,起身把紀鬱檸身後的枕頭豎起,方便紀鬱檸靠著舒服。

    “我再去給你衝杯紅糖水。”

    紀鬱檸拒絕的話還沒到嘴邊,方白已經轉身離開了。

    這次拖鞋與地麵磨擦,不再是充滿擔憂的噠噠聲。

    五分鍾後,方白看著紀鬱檸把紅糖水喝完。

    從紀鬱檸手裏拿過杯子,方白低聲問:“感覺好些了嗎?”

    藥已經開始發揮藥效了,但還是有些疼的。

    紀鬱檸抿了抿蒼白的唇,“好了。”

    還在嘴硬。

    方白把杯子放到了桌上,朝紀鬱檸伸出手:“把手給我。”

    紀鬱檸:“?”

    紀鬱檸沒有動作。

    方白隻好主動伸手,抓起紀鬱檸放在腿上的左手。

    她一隻手抓著紀鬱檸的手腕,另一隻在紀鬱檸的手背按著。

    方白的手心的溫度很熱,是炎熱夏日該有的熱度,可紀鬱檸的則是如初冬的溪水般冰涼,方白猜紀鬱檸肚子疼了有些時間了,不然也不會虛弱到下不了床。

    方白掌心的熱度冉冉傳遞到紀鬱檸的皮膚。

    被方白抓著的手腕,開始灼熱。

    紀鬱檸想要抽出手,動了一下才發現方白抓得很緊,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逃避。

    按了十幾秒後,方白抬眸看了眼紀鬱檸,低下頭繼續按壓的同時問:“聽說經期疼的話按這裏會有效果,你現在有感覺嗎?”

    紀鬱檸垂眸。

    方白白淨的手與她稍稍暗黃的膚色形成對比,大拇指的指腹略微用力按壓著她虎口下的地方,指節圓潤,用力的原因,指甲尖處多了彎月牙兒。

    據她了解,手上並沒有止月經痛的穴位,那個穴位好像在小腿和腳踝之間,具體哪裏,她也不清楚。

    不知怎的,紀鬱檸眼前忽然浮現出方白抓她腳踝按壓穴位……

    紀鬱檸小腿的某處神經跳了一下。

    摒除掉腦海裏的畫麵,紀鬱檸淡淡開口:“不疼了。”

    方白不動聲色地緩了口氣,雖沒按多長時間,但她手確實酸了,低聲地咳了一下,方白小心翼翼地說:“那我不按了?”

    “嗯,”紀鬱檸眼睫閃動,“謝謝…”

    方白淺笑:“應該做的。”

    紀鬱檸頷首不語。

    方白看著紀鬱檸,眨了眨眼,“我聽說,關係好的兩個人來這個會傳染…”

    方白挑眉笑道:“你說,你會不會是被我傳染的?”

    關係好嗎?

    紀鬱檸否認:“我隻是遲來了兩天。”

    方白聽後柔笑:“差不多,我提前了三天。”

    強行關係好。

    “…”

    房間陷入安靜。

    方白餘光瞥見桌上的牛奶杯,“還要喝牛奶嗎?我去幫你熱一下?”

    紀鬱檸順著方白視線看去,看見牛奶,剛想說不用,卻看見了牛奶杯旁那盤著的黑黢黢一團。

    方白同樣看見了。

    忽的想起了她今天來找紀鬱檸的目的。

    方白走到書桌旁,拿起皮鞭走向紀鬱檸。

    不知道是不是方白看錯了,她在轉身的時候看見紀鬱檸眼中閃過一抹‘果然如此’般的了然。

    最後,在紀鬱檸布滿陰霾的眼神下,方白拿著鞭子走到床邊。

    當紀鬱檸以為方白又要如從前一般,讓她脫掉上衣抽打她時,就看到方白把那團鞭子放到了她腿上。

    方白:“這個給你。”

    紀鬱檸:“?”

    讓她自抽?

    “當然,給你這個不是讓你打我的,”方白說話間幫紀鬱檸掖了掖被角,“我挺怕疼的。”

    方白收回手,低眉說道:“這個交給你處理,想扔就扔,或者拿火燒了都行。”

    這就是方白想的法子:銷毀。

    紀鬱檸眉心蹙著,聲音沙啞:“為什麽?”

    方白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因為我決定告別過去,好好做人。”

    紀鬱檸與方白對視著,聽到這句話,紀鬱檸雙眸不自覺移動,目光在方白臉上掃了一圈,斟酌著方白話的真假。

    一分鍾。

    紀鬱檸審視了將近一分鍾,方白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坐立不安或是麵露慌亂。

    一時間,紀鬱檸難以辨別方白是真誠流露,還是用她那爐火純青的演技在演戲。

    方白看著紀鬱檸雙眼,女孩執拗的眸閃著暗光,望著紀鬱檸深邃的眸,方白緩問:“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