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是吳源的《無題》。

  　　或者換句話說, 是她的《無題》。

  　　“你站在地平線上”

  　　“身後黎明的光一萬丈”

  　　“歲月鋒芒吟遊詩人之中傳唱”

  　　“七月洪流豔色無章”

  　　“冷眼旁觀聚散千百場”

  　　“青絲華發靈魂向來獨來獨往”

  　　……

  　　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 她以為眼不見為淨，時間久了，就可以釋懷。

  　　但是隻是她以為。

  　　即便到了現在，這首歌無論是不是她寫的, 其實對她的整體名氣已經沒有太大關係。

  　　但是依然會氣到發抖。

  　　就像是辛苦懷的孩子，被人拐走一般。

  　　不可能釋懷的，無論這個孩子是絕頂的天資, 還是堪比唐氏兒的智商。

  　　即便如今她不需要這個孩子來為自己增光添彩。

  　　電影的插曲一般有兩種途徑, 一種是請歌手或者編曲專門為電影寫一首曲子，次一點就是直接買歌手現成的曲子改編重填，

  　　再不然，就是買現成的曲子做插曲。

  　　不過《無題》這種紅到這個級別的曲子，反而是給電影拉點人。

  　　陸遇察覺到人的異樣, 挑眉問道：“怎麽了？”

  　　顧期勉強開口：“……這首歌是我寫的。”

  　　直到開口, 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全啞了。

  　　近乎失聲。

  　　說起來好笑，她甚至連著這首歌被搶的這件事情，都沒跟旁人講過，哪怕是陸遇他們幾個。

  　　就是為著當時吳源那麽求她。

  　　她是一時心軟答應了不說出去，雖然後邊的確是有些後悔, 不過到底應下的事情，她就一定會做到。

  　　她拿起手機，用微博查了一下《行書》。

  　　《行書》是一部IP改編劇，原名不叫《行書》, 而是叫……

  　　《盧氏女》

  　　就是先前抄了天星燭那本《貯白雪》，還順便抄了《貯白雪》裏頭的句子的書。

  　　嚴格意義上來講，的確也是抄了顧期。

  　　怎麽撕都沒有用。

  　　劇該拍的還是照拍了。

  　　電影該上映的還是上映了。

  　　顧期一下子有些許哽咽。

  　　她查了一下天星燭，點進人的微博，最近的一條微博還在幾天前。

  　　@天星燭：我知道正義也許會遲到，可這他媽也遲到太久了。

  　　而發這條微博的時間，剛好就是，《行書》的上映時間。

  　　顧期和天星燭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但即便是鬧翻了，也依然是，

  　　我想你不好過，可我更怕你過不好。

  　　我可以欺負你，可別人不能欺負你。

  　　天星燭是個多傲氣的人。

  　　她斂下眉目，拿出手機，撥了一個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打過的電話。

  　　鈴聲隻響了一聲就被掛斷了。

  　　顧期前所未有的冷靜。

  　　她沒有馬上播第二次。

  　　全然陌生的一個電話，接連打過來，想也知道是誰。

  　　她特地冷著臉等了一會兒，才拿了陸遇的手機，播了過去。

  　　電話被接了起來。

  　　“你好。”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顧期拿著手機的手都有些許顫抖。

  　　她清了下嗓子：“你把歌賣給《行書》了？”

  　　電話那邊的吳源沉默良久，沒有做聲。

  　　“□□媽姓吳的，老子跟天星燭是什麽關係你不知道？你把《無題》賣給是《盧氏女》什麽心態？想惡心誰啊你？”

  　　顧期壓著嗓子，早就快失了聲，眼睛都紅了。

  　　“……這是公司的決定。”

  　　“你不能說不賣？”

  　　“我……真的沒辦法。”

  　　吳源倒是沒有說錯，畢竟歌的版權在自己手裏，但是怎麽處理，她根本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顧期冷笑一聲。

  　　隻恨自己為什麽當初沒有學一點罵人的髒話，以至於如今，連著想和吳源說話，都覺得詞匯量枯竭。

  　　顧期直接掛了電話，沉默地拉著陸遇出了商場，上了陸遇的車之後，終於撐不住。

  　　哭了出聲。

  　　她斷斷續續地跟陸遇說了事情經過。

  　　“你有留什麽證據嗎？”陸遇看著人。

  　　顧期搖了搖頭，又突然想起什麽：“……好像有。”

  　　――――――――――――

  　　這邊吳源掛了電話，默不作聲，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

  　　經紀人柯姐皺了皺眉：“你在擺臉色給誰看？你真覺得自己是無可替代的巨星？”

  　　吳源抬著眼睛：“那首歌不是我寫的，我很早就跟你坦白過了。”

  　　柯姐輕嗤：“然後呢？”

  　　“它是顧期寫的。”

  　　柯姐聞言看向吳源，算是正視了一回，她挑了挑眉：“你說是誰寫的？”

  　　“顧期寫的。”

  　　“這麽多年，咬死不承認不就得了？她能有什麽證據早就拿出來了，等得到現在？”

  　　“她有證據的，我以前求她別說出去的。”

  　　柯姐一下子笑出了聲：“所以呢？詞是她寫的話，不是正好給大家帶點流量麽？說起來顧七現在的咖位，對《無題》而言還是有利無害的。

  　　我們大可以說她和你以前寫的時候，不願意曝光，才寫了你的名字，如今不過是為著分一杯羹罷了，不然幹嘛這麽多年之後才在鬧。”

  　　吳源低著眉眼，不出一詞。

  　　隻是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攥緊了些。

  　　“好了，你不要無端生這麽多幺蛾子，這次你不想賣歌已經惹毛很多大佬了，你要是再這麽下去，能不能繼續在樂壇待還是一回事。”

  　　吳源仍然沒有應聲。

  　　柯姐見著人這樣，估計是瀕臨極限了，再刺激下去估計要暴走，就順毛捋了幾下：“你好好唱歌，這些雜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之前說不想去那些飯局，我不也沒讓你去了？我替你擋了那麽多，你好歹替我想想，別搞事了。”

  　　打一巴掌給個棗子的技巧用得純熟無比。

  　　是這陣子顧期沒有留意網上的事情，否則一定會發現，#抵製《行書》#和#抵製《盧氏女》#兩個tag早就被炒上了熱搜。

  　　她打開了那個被她荒廢多年的微博賬號，登了上去。

  　　@Seventeen這個號是顧期的私人博，很多認識顧期的人都知道也關注了這個號。

  　　隻是@顧七算是作者號，當時她開這個號隻是為著把三次和二次區分開，不過也沒想到後來一炮而紅，二次元的號也經營到了百萬粉絲。

  　　所以手機默認登錄界麵就是@顧七，平日裏刷微博之類的，也是拿@顧七這個號在刷。

  　　所以二次元號百萬粉絲，三次元號一千來個粉絲，還是仰仗了沈慕的緣故。

  　　不過作為一個最近登錄在八個月前的長草僵屍號，有一千來個粉絲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條幾年前的微博。

  　　不過如果打定了主意想要撕開臉麵，總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不該招惹的就盡量避開。

  　　比如說一些容易透露個人信息的微博。

  　　比如說，各類抽獎微博。

  　　比如說，各類年少輕狂時候發的微博刪掉。

  　　陸遇就眼睜地看著，

  　　她刪了無數關於沈慕的微博。

  　　――畢竟黑粉頭子。

  　　顧期輕咳了一聲，臉上有些許尷尬：“唔……畢竟沈慕的粉絲我的確是惹不起的。”

  　　靦腆羞澀，仿佛當年那個徒手一人撕十粉的人不是她一樣。

  　　陸遇看著先前顧期發過的關於沈慕的微博，突然覺得自己先前那麽擔心顧期跟沈慕……

  　　簡直是浪費感情。

  　　他笑著說道：“會不會回頭你還沒驗明正身，黑粉內部先炸鍋，驚！黑粉頭目投誠，刪盡所有黑博。”

  　　顧期：“……什麽外交部，你踏馬uc出來的吧？何況我早就不黑他了，應該沒人記得我了吧。

  　　再說了，就算認出來他的粉絲又想怎麽樣？以前我一個誰都不認識都能徒手撕人，現在難道還會慫嗎？”

  　　雖然嘴上這麽無所謂地說著，也把名字從@Seventeen改成了@其月為期。

  　　陸遇在邊上差點沒笑成智障。

  　　顧期翻了個白眼：“我顧期，就算被人認出來，就算徒手撕沈慕粉絲，也不會慫！你覺得其月為期這個名字怎麽樣？

  　　我就是改個名，沒別的意思。”

  　　跟陸遇笑鬧間，顧期的心情也稍稍和緩了些。

  　　由於三次元的號年代過於久遠，發過的微博數不勝數。

  　　所以顧期刪得非常辛苦。

  　　刪到最後隻留了兩三條微博。

  　　幾年來隻發了兩三個微博，這究竟是何等的悲哀。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許無可百合：“可是即便是有這個微博，也隻能說明那篇歌詞是我寫的而已……”

  　　顧期說起來也有些許尷尬。

  　　她一向有一點自視甚高，孤芳自賞的意味。

  　　她寫完那首曲子之後，把歌詞Po上了微博。

  　　不過當時被兩三個跟她撕的沈慕的粉絲嘲了，玻璃心一下子就不接受了。

  　　但真的讓她刪了她也多少不願意，就設了僅自己可見。

  　　甚至連著評論都留著。

  　　如今倒是……

  　　隻恨自己當年Po出去的不是簡譜。

  　　“沒事，一樣一樣解決，隻要證明歌詞構成侵權就可以開始了。”

  　　“嗯。”

  　　陸遇想了想，說道：“你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又不是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我倒是想電影直接下架，但是可能嗎？”

  　　陸遇笑著揉了一下人的頭發，笑道：“一口氣吃不成胖子，慢慢來。”

  　　顧期沒細想陸遇話裏是什麽意思，隻是突然想起什麽，看向人：“你等下不是還要去趕動車嗎？”

  　　陸遇幫人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捧著人的臉，輕輕柔柔壓了一個吻，笑道：“沒關係，我先陪你解決完開頭，來得及。”

  　　――――――――――――

  　　顧期編輯好了微博，拿給陸遇看。

  　　@顧七：拿老子的東西隔應老子，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其月為期：……

  　　陸遇想了想，笑道：“差不多沒問題，不過可以把老子改成我。”

  　　顧期怔了一下：“……為什麽？”

  　　“雖然這件事情，你完全沒有錯，不瞎的人都知道該怎麽站隊，

  　　可是既然是能裝白蓮的時候，為什麽不呢？”

  　　陸遇低頭笑了笑：“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把自己渲染得委屈一點，更體現出對麵的不可理喻？人總是下意識同情弱勢群體的。

  　　雖然你不一定樂意，不過對於引導輿論而言，改個自稱可能會好一點？”

  　　顧期愣了下。

  　　就好像在寫小說的時候，盛世白蓮這種詞，是褒義還是貶義，全看是用來形容女主還是女配了。

  　　女主作為代入視角，自然是褒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