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元空翠問：“你的社交能力弱這我知道,但是不至於這麽弱吧？我不在的時間裏，你就是和別人這樣交流的嗎？”

  　　怪不得隻有幾個朋友。算是給自己師尊麵子，這句話元空翠沒有說出來。

  　　看到和往常一樣，沒事也要氣氣他,餘孤煙心中又愛又恨,很想捏捏她的臉,讓她少說那些氣人的話。

  　　伸出手的時候又意識到了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她拉開距離,便硬生生收了回去。

  　　元空翠看他不像平時那般脾氣，一點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專像是發現了好玩的事情，專門氣他。

  　　餘孤煙忍無可忍,抓住了的手。

  　　元空翠也安靜下來，漆黑如水中墨玉的眼睛就這樣望著他。

  　　餘孤煙背後的星子都映入她的眼中，她眨眨眼，便有微光閃爍。

  　　元空翠問：“不可以嗎？”

  　　餘孤煙狠下心來,“不可以。”

  　　小元還年輕,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和師尊在一起意味著什麽，他會不明白嗎？

  　　他們並不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縱然是，能騙過別人,難道還能騙過自己嗎？

  　　他的記憶是在南奉找上門的時候慢慢恢複的,往日故人，他的到來仿佛一個暗示。

  　　直到那天突然想起了一切，猶如春雷乍破，一下子讓他無法思考。

  　　他是在數萬年前愛過元空翠的餘孤煙嗎？

  　　他是。

  　　那麽他是這近百年中一手將她帶大的師尊嗎？

  　　他也是。

  　　無論哪一種身份,單獨來看都值得慶幸,唯獨二者合二為一,卻會變成一道無解的難題。

  　　他曾經走偏過，又憑借對元空翠那一點惦念自己一聲不吭地走了回來。過去他嫉妒著現在的自己，想不通要變成多好的人，才值得元空翠撇下他也要回到未來。

  　　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過往的時光奪去了餘孤煙某種東西，當年那個對他人不屑一顧，從不在意任何人眼光，甚至可以在神像麵前旁若無人的親吻著自己未來徒弟的餘孤煙也隨之改變，他不得不適應起作為“餘孤煙”這個“人”的身份，才能適應世間，存留至今。

  　　小元說愛他的時候，餘孤煙能聽到他的心在怦怦跳，和理智截然相反，他的心在為此歡呼雀躍。

  　　但當他真的鬼迷心竅去向這一種可能都時候，麵前浮現的卻不是和元空翠的未來，而是他的師兄師弟師侄，還有當年收他為徒的師尊。

  　　即便力量遠不如他，卻仍有超脫世俗的智慧，這樣的智者，那數萬年時光裏餘孤煙認識了很多，而唯一給出讓他滿意的答案的人，是他的師尊。

  　　如果他知道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引入門中的人，是個會同徒弟糾纏不清的人，會後悔嗎？

  　　還有他的師兄，知道他收徒時候對他的叮囑。

  　　往事曆曆在目，與此同時還有數萬年前於和小元的過往。

  　　兩種回憶價交叉碰撞，一會兒是師兄在責問他，一會兒是師侄在責問小元。

  　　餘孤煙早就過了用拳頭解決一切的年紀，看慣了人世間失格之事，今日才醒悟，原來他也是其中一員。

  　　小元不一樣。

  　　她還在對這個世界好奇又期待的時刻，相信付出便有結果，相信善有善報，一顆心鮮活又溫熱。

  　　更多時候，餘孤煙跟在她身後不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而是為了保護她的心，讓她看到的仍然是人間值得。

  　　然而今時今日，要告訴她殘忍答案的人，竟然又是他。

  　　元空翠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推開，而且推開她的人還是師尊。

  　　她往後退了兩步，身後是懸崖，餘孤煙趕緊拉住她。

  　　“我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事的。”元空翠輕聲說。

  　　餘孤煙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見你摔下去。”

  　　元空翠突然很生氣，一把推開他。

  　　“不喜歡我就不要說這樣的話！”她揉了一下眼睛，趁眼淚還沒有留下來之前抹掉，“師尊是大壞蛋！”

  　　餘孤煙默不作聲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啊？”元空翠憤怒又傷心，“憑什麽我說不可以的時候，你給非要纏著我，現在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又一把把我推開！”

  　　那些嬉笑怒罵，刻意假裝並無不同通通沒有作用，元空翠終於不再試著理解他。

  　　餘孤煙重複道：“對不起。”

  　　“你就隻會這一句話嗎？”

  　　於是連“對不起”，餘孤煙都不說了。

  　　元空翠手掌拍在了自己額頭上，“不行現在我不要跟你說話，我要冷靜一下。”

  　　她走來走去，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

  　　對元空翠來說，和他甜甜蜜蜜四處旅行，也不過是不到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根本無法接受突然打轉性的男朋友。

  　　餘孤煙看了一會二日，見她停了下來，感覺她氣消了，便又說：“過兩天就讓你師叔帶著你吧。”

  　　他若無其事地安排起了別的事情，“現在這個秘境裏的事情，已經不是來參加萬仙大會的年輕人能解決的了，魔尊的胃口很大，他要打破現有的平衡。”

  　　“不隻是我，其他門派的大人也要來了，你小師叔剛好也要來，我們交換一下，我去帶你幾個師姐師兄，他帶著你們。”

  　　同一師門之下，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們都修為類型，就會變得容易針對，若是分開，那就不一樣。

  　　現在敵暗我明，暫時的方案便是擾亂對方思路。

  　　元空翠好久沒說話，餘孤煙以為她慢慢接受了，心中既酸楚，又欣慰，一時無法言語。

  　　正要靠近她一點，誰知元空翠又避開了他。

  　　“既然師尊為聲譽考慮，那我們這麽近便不合適了。”她說。

  　　她微笑著，表情十分陌生。

  　　元空翠種種疑惑不解、懇求希冀仿佛是他的一場幻覺，現在隻剩下成熟理智，客氣疏離。

  　　“既然師尊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那我隻有照辦了。”

  　　眼淚已經看不出痕跡，微紅的眼睛也慢慢恢複，依舊是水潤的雙眸，卻不見留戀。

  　　“喜歡我的人多的是，你不喜歡我，有的是人喜歡我。”

  　　餘孤煙心中鈍痛，卻知道她說的沒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誰見了她會不喜歡她呢？何必將心放在她身上。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挽留的話，元空翠知道她今天是等不到了。

  　　這不行，她元某人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這一說！

  　　不過現在還是應該暫時放手，否則可能又要走彎路。

  　　師尊說的沒錯，她是脾氣很好，不怎麽會生氣，就算生氣也很快能自己調節過來。但她心態好歸心態好，是她的優點，不是讓人欺負的！

  　　元空翠對他笑了一下，轉瀟灑轉身，自懸崖一躍而下，白衣風中獵獵作響，一下子消失在餘孤煙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