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此時插播一條番外

  　　是在過去的時候。

  　　餘孤煙對於時間係的法術確實很有天分,從前都是他手把手教元空翠，但是在過去數萬年的時候，卻換做元空翠教他。

  　　起因是元空翠看見他是怎麽用時間正推——一旦受傷就加速自己身上的時間流速，然通過極為強大的自愈能力讓自己的傷好起來。

  　　如果是戰場上比較緊急的時刻,元空翠對此並沒有意見,但他似乎是已經習慣了,無論何時都會這樣,百裏大夫對他的作用仿佛沒有。他簡直像把自己當成一個消耗品對待，隻不過因為過於強大的能力,這一點消耗對他來說大概如同水滴之餘河流，所以滿不在乎。

  　　可是水滴石穿的道理,怎麽會有人不懂呢？

  　　作為未來的徒弟，元空翠說了很多遍他都沒有聽。

  　　也不能這麽說，他是聽進去了一兩句，隻是根本沒有用到,一旦受到能夠影響到他的傷,那他還是會選擇加速自己身上的時間來假裝沒有受傷。或者已經治愈。

  　　元空翠對此很生氣卻也不可奈何。

  　　萬人簇擁中餘孤煙從戰場上回來，對周圍的歡呼與喝彩全然不在意，手中長戟扔給身邊的人，朝著元空翠常在的地方走去,今天卻沒有見到她。

  　　每一次從戰場上回來還看見她,明明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還看見她，不過是被眼前人遮擋了一瞬，她的身影怎麽就消失不見了？

  　　餘孤煙心中煩躁，對周圍的人更沒有耐心。他一皺眉,身邊的人也感受到他的不耐煩,惶然中歡呼聲都低了一瞬,人群自覺讓開了一條路。

  　　他沒有找到元空翠的時候心中略有不安，突然想起來房間應該有很多元空翠寫的信。

  　　都是三兩句話，不過是她今天練劍又進步了、看到了某處盛開的花十分美麗、又或者是覺得哪家小店的飯菜好吃，甚至看見了螞蟻從身邊走過戲弄了它們，也會寫在紙上，疊成蝴蝶，喜鵲或者千紙鶴飛到他房間。

  　　他不是時刻都能陪著元空翠，本身事情太多，來找他的人更多，有的可以不管，有的卻必須見一見。雖然帶她來了北境，卻似乎同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少了。

  　　元空翠並沒有因為自己陪她的時間少而生氣，每一次見麵總是十分開心地向他訴說著在這裏的見聞，普通的事情也被她說的十分有趣，除了對他受傷後的處理方式頗有微詞，其他都是都十分乖巧，從來沒有不高興。

  　　這一次，她好像十分生氣。

  　　餘孤煙回到了房間，果不其然，桌子上都是她疊的小動物，明明他們的房間隻有幾十米的距離，卻愛疊這些小動物。

  　　他打開一個一個拆開看著，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上已經帶著微笑。

  　　看完最後一個，他又將拆開的紙重新疊起來，不過不再是小青蛙，而是變成了一種這個世界沒有的小動物，他曾經在夢中見到的一種類似鳥的動物，哪怕是一張紙，也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去找到這張紙上一位主人。

  　　餘孤煙跟隨著紙鳥來到了街邊，這裏有一條小水渠，不到五米的拱形石橋旁邊有一株柳樹，元空翠就在這株柳樹上。

  　　“小元。”

  　　元空翠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記仇。親近的人，無論多生氣，隻要冷靜半刻，都會隨之消散，何況這是她的師尊，餘孤煙啊。

  　　不生氣歸不生氣，但該有的態度還是有的。

  　　因此餘孤煙喊她名字的時候，元空翠挑眉看他一眼並沒有回答。

  　　“小元。”他又叫了元空翠第二遍，“下來。”

  　　元空翠眉眼彎彎，“你說下來就下來？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都不聽我的。”

  　　這個時候的餘孤煙大概還沒有學會如何溫柔妥協，更沒有學會怎樣委婉的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他某種本能告訴他，這時候最好不要和元空翠吵架。

  　　看著小師尊不說話，元空翠心中卻沒有絲毫動搖。

  　　他沉默的時候也很英俊，是那種舉世無雙的英俊，修真界無傷“整容”方法多的是，美貌易得而傲骨難得，他是兩者兼具，讓人很難不為之折腰。

  　　重要的是，這時候的他並沒有未來那樣，對自己的容貌多麽了解，連打架都是選擇殺傷性範圍最大而不是自己最擅長的，心裏除了戰爭大概也沒有多少別的東西，因此有一種美而不自知的獨特魅力。

  　　更兼出身貴重，修為高深，眾人對他又敬又懼，更不會有人這麽對他。

  　　長達半個時辰的對峙，餘孤煙終於意識到，元空翠不僅一點都不怕他，而且和他一樣，好好說話或許還有機會，一句話不說恐怕更難讓她下來。

  　　還在樹上的元空翠忍住沒有把哈欠打出來，她開始給垂柳編第十一根辮子，等著小師尊意識到她的為什麽生氣。

  　　這是未來的師尊告訴她的，那家夥提著酒壺一臉深沉回憶往昔，說自己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對人低頭，還是一個笨蛋小丫頭。

  　　他說他少年時期脾氣不好，從來不許別人忤逆他，因為師尊對她從來有求必應，道歉幹脆，連你不是我徒弟，你是我祖宗這句話都經常被逼出來……可是他真的一認識到自己做的不對就會立刻改正，而且十分愛惜自己，雖然活了很久，但是一點傷害自己的事情都不會做，哪怕是傷害他的好心情，當然最主要可能是別人隻能傷害到他這一點。

  　　所以這個小師尊固執地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的時候元空翠十分生氣，生氣的並不是意識到兩個師尊不同這件事，而是他完全不愛惜自己。

  　　想著別的事情，手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元空翠拽斷了一隻葉子，掉落的葉子慢悠悠飄到了餘孤煙麵前。

  　　元空翠低頭看向葉子，餘孤煙抬頭看向她。

  　　沒有想到原因，餘孤煙卻已經伸出手接著葉子遞給她，“給。”

  　　元空翠故意態度惡劣：“夠不著，不能送到我麵前嗎？”

  　　餘孤煙沒有說話，鬆開手中的葉子，被放開手後葉子一下子飛到了元空翠麵前，仿佛被某種自下而上的氣流托著，飄飄蕩蕩並未停下。

  　　元空翠接過葉子，歎了口氣：“我要這葉子做什麽呢？”

  　　哪怕第一次見麵被他用劍抵著喉嚨，也沒有見到元空翠露出過這種表情，餘孤煙蹙眉問道：“那你要什麽？”

  　　“師尊笨蛋！”元空翠拽了一把葉子砸向他。

  　　沒有用任何法術或者氣勁的葉子剛從她手中掉落就不聽她的，落下去的時候一點力道都沒有，正處於葉子下麵的餘孤煙眼睛都沒有眨。

  　　緋紅的瞳孔中隻要她的影子，有一片柳葉落到他發間，很快又掉落，留也留不住。

  　　元空翠與柳枝中看他，這樣一張臉，有個糟糕的脾氣似乎也能讓人輕易原諒。

  　　餘孤煙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柔軟，小元看起來早就不生氣了，那為什麽還不下來？

  　　“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餘孤煙本想說不知道，心中卻隱隱有個答案，直覺從未騙過他，於是他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因為我受傷了用時間正推？”

  　　元空翠的火氣重新被他點燃：“你明明知道還要惹我生氣！”

  　　因為過於頻繁使用時間正推療傷會有反噬，隻要一個契機誘發，很容易讓舊傷重現。

  　　餘孤煙正要向她解釋，這是一般人才會有的，他與凡人不同，卻看見元空翠眼中閃爍的晶瑩，頓時說不出話。

  　　元空翠並不喜歡別人看她流淚，師尊或許沒有問題，但是小師尊對她來說不一樣，在眼淚流出來之前，元空翠便轉過身。

  　　太陽最後一點紅色也墜於山後，除了遠處山邊的晚霞，都覆上了一層深藍，餘孤煙的白衣也染上也夜色。

  　　他無聲出現在元空翠麵前，元空翠一驚，這才發現身邊早就不是橋邊柳樹，而是他的房間。

  　　“你！”

  　　她猛地站起來，更生氣了，餘孤煙一把抓住她的手，先聲奪人：“對不起，我錯了，哪裏做的不對你說出來我都可以改。”

  　　怎麽和未來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對就這麽說啊！？

  　　元空翠又氣又笑，“你沒有哪裏做的不對。”和“我那敢說你？”這兩句話在她唇邊拆按說出來，卻又轉了個彎消失在咽喉。

  　　最好她還是又氣又無奈，沒好氣地問：“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對嗎？”

  　　餘孤煙露出稍微疑惑的神色：“難道不是因為我用時間係法術療傷？”

  　　元空翠徹底沒脾氣了，“沒錯，就是這個！”

  　　她拿手指點著餘孤煙的心口：“你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啊，這裏的人需要保護，難道你就不需要？”

  　　“一般人隻會擔心我能不能勝利，不會擔心這些。”

  　　他本意是想說自己最多是不能贏——雖然他從來沒有輸過且絕不接受打成平手這樣的說法，既分高下也決生死一直是他行事的準則，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輸的。

  　　哪怕深處劣勢，哪怕身受重傷，他也絕不會輸，更勿論死亡，小元根本不用擔心這些。

  　　但他這些話不僅沒有安慰到她，反而像是起了反作用。

  　　要是未來的餘孤煙，肯定不會讓她這樣傷心，圓滑的成年人，隻需要幾句話就能將她帶出這件事，而麵前的少年，隻能對他心上人手足無措。

  　　“小元，我……”

  　　“笨蛋！”元空翠決定拿出她的耐心。

  　　仔細想想，當初她剛入門的時候也會問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問題，師尊這樣脾氣的人也能按捺住和她好好說，那她也應該耐心一些。

  　　元空翠組織了一下語言：“如果你不好好愛惜自己，未來就見不到我了！”

  　　是的，餘孤煙未來的教學方法並不是勸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是直接溫柔威脅：不好好修煉，以後師尊就要照顧老婆婆小元了。

  　　“雖然你很強，但這個世界總是會充滿意外的，就像格格不入的你，就像來到這裏的我……”

  　　餘孤煙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這麽做了。”

  　　“還有，你知道未來會有什麽敵人嗎？會有……”元空翠說了一半被他的話打斷，“你答應了？不，我不是說永遠不能用，我是說危險的時候可以用，但是平時能別用就別用啊。”

  　　餘孤煙：“嗯，我知道，我也會學習醫術，會好好醫治自己。”

  　　元空翠納悶：“不是有百裏大夫嗎？”

  　　“不要他，不喜歡他。”

  　　“不喜歡你選中他？”元空翠不解，師尊可不是會委屈自己帶一個討厭的人在身邊的性格，“什麽時候開始討厭的？師尊你變心好快！我可是聽說你帶著他還沒有百年！”

  　　從你說你在未來喜歡的人也姓百裏的時候。

  　　這句話餘孤煙沒有說，他不會說謊，因為隻能沉默以對。

  　　答應了不會總是用時間法術糊弄傷口，元空翠便也沒有在意這些小問題。

  　　“你說真的？”

  　　餘孤煙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快也消失。

  　　“嗯，認真的。”

  　　會變成小元最喜歡的“餘孤煙”，未來那個據說什麽都會的餘孤煙。

  　　他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天賦，醫術應該也不在話下，若是學了，他一定會學到最好。

  　　而且，他要活到未來，與小元重逢。

  　　“那這樣，我就不會生氣了。”元空翠可愛地說，“然後你也不許生氣。”

  　　“我不生氣。”餘孤煙說。

  　　元空翠再次開開心心牽起了他的手，“那我們去逛街吧！”

  　　剛剛答應成為情侶，別的情侶都要一起逛街，那她的小師尊也要有！

  　　臨近夜晚，街上的攤販已經不剩多少，沒走幾步就遇到個老伯。

  　　“老伯，這麽晚還不會回家去嗎？”

  　　“是小元啊。”這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認識了元空翠，黃黑的臉上笑容和藹，“喏，還有三個糖葫蘆，本想賣完回去的，就想再等等。剛好遇見你，老伯就請你吃了吧。”

  　　元空翠辭不肯受：“可別，這次要是不要錢，以後我還怎麽好意思白拿啊！”

  　　她不由分說給了老板三個糖葫蘆的錢，笑嘻嘻地說：“明天我還來找老板買糖葫蘆。”

  　　和老伯拉開幾步距離，餘孤煙才問：“這裏的人你都認識了。”

  　　“也沒有。”元空翠一手一根糖葫蘆，也給小師尊了一個，不管他要不要，“隻認識了六七成吧。”

  　　那也很多。

  　　她說完蹦蹦跳跳往前走，餘孤煙一低頭看見自己的糖葫蘆少了一顆。

  　　“你剛才暫停時間了？”

  　　“你猜。”

  　　那就是了，她暫停時間咬走了自己一顆糖葫蘆。

  　　走在前麵的元空翠始終背對著他，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羞紅的臉頰。

  　　就在剛才，她暫停了他們之間是時間，然後親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