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是他啊。

  　　元空翠這次不是像隔著一層什麽東西了，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就是養過南奉的人。

  　　雖然確實救了他，但是那個壞心眼根本藏不住。自己最了解自己，她分明有其他辦法，非要一開始就欺負受傷的火焰鳥。

  　　南奉看著她熟悉的眼神問：“要摸摸我的羽毛嗎？已經變成鳳凰了，更柔順更漂亮了！”

  　　說著彎下腰，巨大的翅膀出現，他又從人形變成獸行。這樣的動作元空翠在會議裏麵見到過，真乖啊。

  　　元空翠摸摸他的翅膀，南奉看起來更開心了。

  　　但是很快他就變成了人。

  　　元空翠：“你難道不是更喜歡用原形嗎？”

  　　“可是是你說的，在人類中間用人形更好。”

  　　雖然她死了，但是她說的話南奉一直記得。

  　　“這是要看情況的，如果你……”元空翠突然說不下去了。

  　　魔尊需要什麽“如果你很弱小”、“如果你有危險”、“可能會有什麽危險”這種假設嗎？

  　　他可是魔尊耶，超酷的魔尊！

  　　“不傷害別人的話，隨你喜歡。”元空翠用它記憶裏麵自己前世的口吻說。

  　　果然，魔尊聽起來很開心，“好！”

  　　“要不要我背著你飛，把他們甩到後麵？”魔尊說著變成了鳳凰。

  　　“要！”

  　　元空翠毫不猶豫，騎上了鳳凰。

  　　“起飛！”

  　　“請再看一看我的記憶吧，如果我死了，記憶會永存，那麽我們的友情也會永生。”魔尊請求她。

  　　元空翠貼著它的脖子大聲說：“好。”

  　　風中隻能聽到她隱約的聲音，但魔尊知道她一定會同意。

  　　又傷心地想，似乎不同意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於是元空翠再一次看到了它的回憶。

  　　同樣的場景，不過還是火焰鳥。

  　　巨大的火焰鳥載著她飛，身後是一群人在追趕，她看起來長大了一兩歲。

  　　“放我下來。”她說。

  　　南奉乖乖停下，身後的人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關心她，說她的速度太快了，很危險。

  　　一旁的火焰鳥不屑地扇動翅膀。

  　　她隻是笑笑。

  　　元空翠注意到了，火焰鳥的腿上有一圈金色的咒語，看起來應該是鎖鏈。

  　　前世的她讓火焰鳥帶著她飛是有預謀的。

  　　身份高貴的未婚夫送來了珍貴的火焰鳥，家裏當然不會讓她弄丟，但是前世的元空翠顯然不這麽想。幾次交談無果之後她就大膽地製定了計劃，做好了放火焰鳥回去的準備，這些飛行不過是火焰鳥在練習速度，以及偵察周圍的路線。

  　　這一天很快到來。

  　　金紅色的大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被她徹底破壞符文飛走了，前世的元空翠甚至惡趣味地找了個良辰吉日。

  　　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

  　　籠中鳥放走了另一隻籠中鳥，但是她的命運未曾改變。

  　　無論是願意付出生命討她歡心的出身高貴的未婚夫，還是身無分文但是願意為她付出僅有的一切奴仆，都不是她喜歡的人。

  　　就在成親這天，火焰鳥變成了鳳凰，帶走了同樣一襲紅衣的她。

  　　這鳥兒甚至給她叼來了不少人類男子供她挑選，顯然是把她以前的玩笑話當真了，但是鳥兒——即使是鳳凰也不打分辨得出來人類的美醜。

  　　元空翠拜托它在吧這些男人還回去。

  　　她並不需要男人呢，她需要自由。

  　　說話的時候她坐在鳥巢邊。

  　　鳳凰的巢穴在數萬尺的梧桐樹頂，在這裏看到的風景壯闊美麗。

  　　朝陽升起的時候，紅顏枯萎，鳳凰看見了她脖子上金色的符文，和曾經自己腳上的一模一樣。

  　　她平靜地老去，然後化成了紅色的飛灰飄散在天地間。

  　　元空翠又感受了一次失重，然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沉重的感情壓著她，幾乎喘不過氣。

  　　怎麽會這麽倒黴啊，隻有人生最後一個黃昏到清晨，她才勉強算是自由的啊。

  　　鳳凰南奉感受到了她的眼淚，疑惑地停了下來。

  　　“不開心嗎？不喜歡飛嗎？”

  　　元空翠隨手抹掉眼淚，“不，我很喜歡！”

  　　聰明的鳳凰問她：“喜歡的話為什麽還要哭？”

  　　“我喜極而泣。”她說，“最後我們都獲得了自由。”

  　　鳳凰很難過：“可是你變成灰了。”

  　　“你在籠子裏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隻要能出去，就此死去也沒關係嗎？”

  　　南奉說：“想過，死在那裏都好，最會飛行的鳥死在籠子裏那也太丟人了。”

  　　元空翠笑笑：“我們都得償所願了，求仁得仁。”

  　　笑著笑著她卻哭了。

  　　“你別哭啊。”鳳凰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眼淚，但是手已經變得有些透明。

  　　他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第一反應仍然是向曾經的主人眼神求助。

  　　這樣的問題元空翠比他更清楚。

  　　這是違反法則逆推時間的後遺症，包括她能看到那些記憶，也是後遺症。

  　　入魔的鳳凰無法變回正常，除非他身上的時間完全發生逆轉。也就是說，麵前的魔尊除了靈魂，並不是她之前見到的，而是剛可以化為人形沒多久的時候的樣子。

  　　南奉並不是第一時間找的餘孤煙，而是先找了紅葉先生，紅葉雖然幫了他，但是他回溯時間的手法似乎並不是那麽專業，後來才需要餘孤煙的幫忙。

  　　可是太遲了。

  　　元空翠和南奉中間隔了三個人的距離，這個距離剛剛好。

  　　“要怎麽把你給我的好運氣都還回去？還給你你是不是還能再撐一段時間？然後我們找我師尊幫忙救你！”

  　　南奉搖搖頭：“沒有辦法哦。雖然你更聰明，可是我才是鳳凰，隻有鳳凰才了解鳳凰的一切。”

  　　“這樣做值得嗎？”

  　　南奉語氣有些抱怨：“你和我逃婚後明明有機會回去認錯，可以活下來的，為什麽沒有呢？”

  　　好吧。

  　　怪不得他們會是好朋友，他們做的都是一樣的選擇。

  　　“小元，謝謝你。”南奉說，“我能變成鳳凰是在做下決定要去救你的那一刻、當我堅定地飛起來的時候，我才明白了飛行的意義。”

  　　“南奉……”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唉，你總能堅定地做下據欸的那個，吧一切事情都做得很好，是不需要我的叮囑。”

  　　他說著，和曾經的元空翠一樣，化為了飛回。

  　　金紅色的飛灰像雪，卻比雪要溫暖。

  　　這些飛灰落在了元空翠麵前，她閉上眼睛傷心欲絕，卻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

  　　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從她身邊經過，半跪在飛灰前，從裏麵扒拉著什麽。

  　　“師尊？”

  　　把師侄打暈扔到一旁的餘孤煙漫不經心地答應：“嗯。”

  　　元空翠帶著哭腔問：“師尊，你怎麽會在這裏？”

  　　餘孤煙歎了口氣，“因為完全沒法扔下笨蛋徒弟不管啊。”

  　　元空翠不說話。

  　　餘孤煙：“他離開群玉山就會這樣，我也沒辦法啊。”

  　　“是我的錯，我和他約好要去參加萬仙大會的。”元空翠低著頭，“我不應該￥”

  　　“那不是你的錯，是他自己的選擇，那時候你還沒有記憶呢。”餘孤煙沒有回頭看徒弟，而是一點不怕燙地繼續翻找，“找到了。”

  　　元空翠有氣無力地抬起頭，“找到什麽？咦？這是……”

  　　餘孤煙拿著一個和鴕鳥蛋差不多大小的金色的蛋，“你的朋友南奉。”

  　　他把金色的蛋塞到徒弟懷裏，“拿著，我擦擦手。”

  　　元空翠從悲傷轉為狂喜，“師尊這是怎麽回事？”

  　　“就是你常說的醫學奇跡？”他開了個玩笑，“死人就算了，活著的我總要救回來，他要是離開群玉山就死了，那對我的名聲該是多大的破壞啊。”

  　　元空翠抱著蛋撲到了餘孤煙身上：“謝謝師尊！”

  　　“慢點慢點，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呢。”餘孤煙紅色的眼睛透露出溫和的笑意，“這並不是鳳凰正常的涅槃，而是被我幹預過的，所以是要隔一段時間注入一些靈氣，鳳凰蛋才能完全涅槃，你的朋友才能完全活過來。”

  　　年少的徒弟身高剛過他的肩膀，通常不喜歡抬起頭看他，但是今天已經完全愣住了，都忘了這種會讓她顯得矮了的姿勢，崇拜地仰望著他。

  　　“什麽樣地靈氣都可以嗎？”元空翠問。

  　　餘孤煙搖搖頭：“不，隻有我的可以，交給我吧。”

  　　元空翠拿著蛋小聲說：“讓我再抱一會兒吧。”

  　　“好。”餘孤煙沒有勉強，“對了，還有一件神器你應該知道。涅槃後的鳳凰會忘卻所有前塵往事，恐怕不會記得你。”

  　　對此元空翠並沒有介意，“沒關係，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好，那現在也該給我了。”餘孤煙伸手拿過鳳凰蛋，卻在剛剛碰到的時候發現了不對勁。

  　　周圍的天地再一次發生了異變，元空翠趕緊抱住鳳凰蛋，朝最安全的地方，她師尊身邊跑過去。

  　　但是不知為何，就在她挨到師尊身邊那一刻，卻與他擦肩而過，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接觸到，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

  　　幸好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元空翠不至於直接摔個狗啃泥。

  　　然而沒等她站穩，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這時候她才發現周圍變了樣子，根本不是她來之前的懸崖，而是一處水域，一處蘆葦蕩。她被一個銀發少年拿劍壓在脖子上，推到在地。

  　　背後是竹筏，衣服上一半都沾了水，她隻能盡力護住懷裏的鳳凰蛋，才毫無防備地被人挾製。

  　　少年的白衣上麵是圖案精致做工講究的銀色暗花，衣服的款式也古樸大氣，材料更是萬金難求，無論在什麽時代，都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但是當她看清少年陰鬱的臉，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他過於沒有防備。

  　　“你是誰？”猩紅的眼睛毫無溫度，冠絕修真界的容貌如今尚顯稚嫩。

  　　少年劍往下壓，元空翠的血滲了出來，沿著少年斜放的劍“滴答”一聲落入了水中。

  　　元空翠的聲音充滿了疑惑與不可置信：“師尊？”

  　　“你師尊可沒在這裏。”疑似是她師尊的可疑少年笑了笑，元空翠徒然一股寒意升起。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