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吧，大夫說自己柔弱那就柔弱吧。

  　　元空翠收了劍，給他表演了一個把懸崖又變回原本的山。

  　　百裏延心中讚歎，不愧是自己的徒弟，表麵上卻波瀾不驚，矜持地點點頭，“尚可。”

  　　元空翠腦海裏出現了小小的疑惑：難道說大夫都是這種性格嗎？算了，她師尊那樣地爆嬌都可以相處得宜，這位百裏大夫最多是傲嬌而已，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其實也挺可愛的。

  　　接下來是慕甜兒，她有些緊張，但是拔出劍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變了。

  　　元空翠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忽悠她去學醫，這明明是個劍修的好苗子嘛、

  　　就是越看越覺得她的招式眼熟，甚至有一些小動作也有很強的既視感。元空翠無意向顧劍撇去一眼，等等，她好像知道為什麽眼熟了！這他喵的不就是顧師姐以前教給她的嗎？

  　　如果隻是把師姐自創的劍法教給甜兒，那倒也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師姐的小動作也交給她的啊？是要把甜兒徹底變成師姐嗎？

  　　百裏延：“你的劍不適合殺人。”

  　　慕甜兒沒有否認：“我隻是向先生展示而已，為什麽要殺人？”

  　　百裏延看了一眼元空翠，“要是你旁邊哪個紅衣服的，她出劍的時候就已經招呼到我身上了。”

  　　元空翠立刻狡辯：“你不要汙蔑我啊，我很愛好和平的！”

  　　百裏延：“劍是凶器，你出劍卻總有保留，是等著被敵人絕境反殺嗎？那你好溫柔。”

  　　元空翠：這人怎麽跟她師尊一樣說話欠打？

  　　慕甜兒有些難堪，但她脾氣軟，倒也沒說什麽，委委屈屈收了劍，自覺配不上顧師姐為她打造的神兵，手中劍格外沉重。

  　　百裏延心裏還有更過分的話，他忍著沒說。

  　　自己的師侄怎麽會這麽懦弱？他想不通，大師兄到底是怎麽教徒弟的，他並不哀其不幸，卻極為怒其不爭。

  　　這一次勉強算是過了，元空翠想想說什麽，被慕甜兒攔住，她搖搖頭，表示不用幫她說話。看著元空翠不理解的表情，她隻是微微笑著謝過她的好意，眉宇間還有未散去的憂愁。

  　　為什麽這種看著就憋屈的人會在自己身邊啊？這一刻師徒兩人的心情難得一致：這都是司空途的錯。

  　　稍作休息四個人繼續走，元空翠想，如果是顧師姐的速度，那更需要她帶著慕甜兒了，伸手去拉慕甜兒卻拉了個空。

  　　顧劍理所當然地說：“小元你先和百裏先生熟悉一下，我帶甜兒走。”

  　　她臉上出現了一種元空翠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說有些驚恐的表情，那是一種非常懂王的樣子，就像教導主任說我的學生隻有我知道，這點作業對他們來說非常少一樣。

  　　糟、糟糕啊，比起她沒有經曆過的三角戀，元空翠對顧劍臉上那種“慕甜兒同學老師想和你談個心”的表情害怕的更加真情實感。

  　　就這麽童年陰影湧上心頭的一瞬間，顧劍就帶著慕甜兒禦劍離開，影子都沒有了。

  　　應該沒事吧……畢竟顧師姐也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啊。

  　　脾氣不怎麽好的大夫理所當然地指揮她：“愣著幹嘛，禦劍啊。”

  　　其實帶陌生人，大部分時候應該駕雲的，不僅是因為駕雲穩妥，更是因為人在雲上可以保持一定的距離，尤其是一男一女。

  　　可惜她師尊沒怎麽教她這些。

  　　元空翠沉默不語，壞心眼冒了出來。

  　　“先生請。”

  　　百裏延剛踩到劍上，元空翠立刻加速並且垂直起飛，百裏延早有準備，正打算像小時候提溜著徒弟領子帶她逛街一樣拉住她，卻忘了自己立下的誓約，現在真的是柔弱的大夫。

  　　指尖甚至沒有擦到元空翠的衣服就差點摔倒，然而在他碰到地麵之前元空翠又繞了一個圈把他拉了起來。

  　　元空翠一邊笑得放肆，一邊毫無誠意的道歉：“哎呀呀，真是對不起，沒嚇著吧。”

  　　百裏延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傻徒弟，翠翠，你完了。

  　　元空翠回頭看他，一本正經地說：“怎麽，和我元某人一起禦劍委屈你了？”

  　　真的好欠打啊！

  　　忍住，不能打，現在是柔弱的大夫，傻徒弟修金光不壞之身，打了自己手疼。

  　　不僅要忍住，還要抓住她，不然一定會被甩下去。從前站在元空翠劍後麵，不管徒弟什麽姿勢起飛都隻需要凹造型的人，頭一次體會到了別人視角的徒弟飆劍？

  　　他開始琢磨，以後是不是應該讓徒弟開慢點？

  　　元空翠的劍很野，顧劍的劍更野，等她循著顧師姐的“尾氣”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雖然分開組隊了，但是人還是應該認識一下的。”顧劍說，“這是小元，你們大概也有十幾年或者幾十年沒見了吧？”

  　　元空翠差點心肌梗塞，這是誰？這是讓她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元凶司空途啊！

  　　她忍著沒有看向慕甜兒，和司空途打招呼：“嗬嗬，司師兄好。”

  　　“小元都長這麽大了。”司空途看見她愣了一下，隨即感歎到。

  　　元空翠木著臉沒說話，司空途看她的表現就知道她什麽都知道了。

  　　顧劍好笑的看著他們，“小元你怎麽和小時候一樣，一見到司空途就害怕。大師兄現在已經不怎麽像你師尊了吧，你看，他的白毛都染回來了。”

  　　司空途麵無表情，“不是染的，是原本染白的長長了，我都剪掉了。師妹，你答應過我不許再說這件事的。”

  　　“好啦好啦，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顧劍笑著擺擺手，說的話看起來就不可信，“不過可以理解，哪個人沒有變成餘師叔的夢想呢？”

  　　實際上相比起修真界的見聞，過去的幾十年裏，元空翠和普通人接觸的更多。盡管知道自己的師尊很厲害，但到底有多厲害，心裏還沒有一個確切的數字。但是看他們爭相模仿的樣子，一定非常厲害吧。

  　　還好司空途換掉了白毛，不然師尊知道了說不定會生氣，每次看話本，出現渣男渣女就他最生氣了。

  　　而且師尊他是個純愛戰士，無論如何都要從一而終，最不愛看替身文學、換主角文學、寧願一死一生雙雙BE也不要看換人的極端純愛黨。像司空途這種找替身的屑，他老人家一劍串一個。

  　　“甜兒，你怎麽離那麽遠。”顧劍招呼了一下在一旁的慕甜兒，“快過來，你師兄又不吃人。”

  　　慕甜兒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痛得喘不過氣。原來他也會這樣縱容別人胡鬧，師姐也從來不用看他的臉色。

  　　她看到師兄皺了兩次眉，換做從前一定會心疼的撫上去，問他怎麽了，雖然不是總能得到回答，但隻要他肯同自己說說，就很滿足了。

  　　可是師姐完全不在意這些，她隻會玩笑著說，皺著眉頭越來越像老頭了。

  　　慕甜兒忍著心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顧劍向來寬容年幼者，對她慢悠悠的步伐沒有說什麽，司空途卻感到很不舒服，“走那麽慢做什麽，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我們？

  　　“我過去未免太多餘。”未經思考的話脫口而出，她看著師兄驚愕的表情感到一陣快意，卻在觸及顧劍擔憂的眼神時仿佛從頭頂澆下一盆冰水，涼了個透。

  　　“甜兒……”顧劍走了過來，慕甜兒下意識想躲開她的觸碰，但認真起來顧劍的速度這裏沒有一個人能躲得掉。

  　　她說：“別鬧脾氣啦，師兄師姐喜歡你和喜歡小元一樣多。”

  　　慕甜兒頓時泄了氣。

  　　那裏是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啊。

  　　但是她沒有說。

  　　被顧師姐抱進懷裏的感覺讓她沒有力氣開口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抱過了。雁蕩山師兄師尊都是男人，照顧她的人也是泥塑木偶製成的傀儡，哪怕暫時離開，來到群玉山，也沒與被人主動抱過。

  　　小元是被她抱住的，慕甜兒抱著她，才發掘原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是怎樣的生機勃勃，充滿活力。她明明和小元一樣大，卻像是早早經曆了開花結果，然後走向凋零。

  　　慕甜兒知道自己並不是顧師姐還要小元那樣堅強的女孩子，她生來軟弱，需要汲取他人身上的力量而活。既想要師兄喜歡的是他，又想要師姐能一直這麽對她。

  　　“怎麽這麽愛撒嬌啊。”顧劍感歎般摸摸慕甜兒的腦袋，簡直和小孩子一樣啊。

  　　不過也沒有什麽不好，顧劍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自己的曾經，要是性格再軟一點應該能過得更好些吧。甜兒這樣愛撒嬌，世界上哪有人會舍得讓她傷心啊。

  　　“讓開。”

  　　在師姐師妹相擁之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想起，百裏延走到他們身邊。

  　　“你們在這裏煽情影響到我走路了。”百裏延說，“我累了，我去休息了，不是參加誰的葬禮不要找我。”最好是可惡的替身文學男主角的葬禮。

  　　司空途看了眼他，轉頭對顧劍說：“師妹，我看這個人太不靠譜了，要不你們換一個吧。”

  　　顧劍笑著搖搖頭，“沒關係，厲害的人多少都有點脾氣。”說著讓司空途帶元空翠去見芙蓉山小師叔門下的弟子，她則帶著慕甜兒去認識以前的朋友，自己死而複生的消息還沒人知道，她打算嚇唬嚇唬他們。

  　　元空翠和司空途相顧無言。

  　　司空途對元空翠倒沒有什麽喜歡或者討厭的想法，他們年齡差距大，一直都當元空翠還是記憶裏那個小孩兒，沒想到一眨眼長這麽大了，倒是有些意外。

  　　上一次看見她還是在師妹的葬禮，原來竟已過去那麽久了嗎？

  　　“師兄……”元空翠想，比起什麽都沒做錯的師姐，還是麵對渣男比較有底氣，“有考慮把你的所作所為告訴顧師姐嗎？”

  　　“她不是在意過去的人。”司空途不自然地說。

  　　元空翠覺得不可思議，“師姐確實是這樣地人，但是你難道就要因為師姐人好欺負她嗎？”

  　　“這樣對我們都好。”司空途垂下眼簾，“她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難道你想讓她不開心嗎？”

  　　“讓她不開心的人是你吧！你才是始作俑者，給我扣什麽鍋，你管不住自己，現在要捂別人的嘴了？”

  　　泠泠月光下，司空途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甚是可憐，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而這根浮木也即將被人奪走。“你根本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的，我在那些年也沒有活著。”

  　　“那你好棒哦，簡直醫學奇跡，都死了還會欺騙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元空翠水火不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