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乃司馬佑安
作者: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5181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乃司馬佑安

    蕭家反應速度快至桓家措手不及, 兩個家族產業交織的地方,蕭楣兒不惜傷筋動骨也要和桓家剝離幹淨。

    與桓家有姻親關係的世家,其實也都遭到了打壓, 如今有蕭家牽頭, 為了維護家族利益,他們頻頻登桓家們,商討辦法,那依附於桓家的小世家們,也慌張的尋求桓家幫助。

    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進洛陽與國師論道的蕭父, 竟被陛下直接提拔為了大司農,掌管大立朝鹽、糧,其三子入博晉書院讀書, 跟著學子們一起被分入朝廷,得了個八品小官。

    司馬冉澤幾乎明麵著告訴大家,他不會放過桓家,但你若是脫離桓家, 他也會網開一麵。

    桓家已有頹勢, 四麵楚歌, 見風使舵者當機立斷便斬去和桓家的關係, 可與桓家盤根錯節,交往頗深的世族姻親, 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桓家衰落。

    便有張家詢問司馬冉澤, 司馬冉澤似笑非笑, 黑色袞服在青天白日帶給他們沉重的壓迫感, 他道:“刺殺國師的凶手還逍遙法外, 孤夜夜輾轉難眠。”

    國師不是自己掉進地縫中, 而是遭人刺殺?許多掉進帝王陷阱中的世家反應過來,恨不得吃那凶手血肉,以報自家莊子田地被分之苦。

    張家將消息傳回桓家,桓家自又是好一番查證,陛下不會無緣無故拿捏桓家,這定是桓家人出的手。

    想想國師的那張臉,桓家家主桓睿嚴直接喚了桓之凡,桓之凡咬死不認,桓睿嚴直接讓人將他困在自己院中,強製性地讓他辭了官,不止如此,他還讓自己弟弟桓輝也辭官歸家。

    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服過軟的桓家,退了一步。

    可惜,太遲了,也太便宜他們了,隻是辭官而已啊。

    司馬冉澤已經將桓家撕裂了條口子,司馬佑安又怎能躲在舅父身後,他看似風輕雲淡,何嚐沒有怨恨過。

    他以國師身份在大朝會上高調預言,由桓家家主桓睿嚴主持修建的大運河,偷工減料,若不及時製止修建,來年恐發洪澇。

    若是以前的國師預言,大家不會當回事的,但他已經成功預言過一次地龍翻身了,在這個崇尚道家的朝代,沒有人心存僥幸,所有朝臣的目光都匯聚在了桓睿嚴身上。

    身為掌水利、營建的司空桓睿嚴,修建南北大運河一事自然由他負責,每一位大立朝兒郎心中都對舊都長安被攻陷一事不能忘懷,自陳柏卓出兵打服蠻夷,朝廷便計劃休養生息幾年出兵鮮卑搶回長安,長安糧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為了運送糧食,有人提議修建南北大運河,戰事可輸送糧草,戰後可調南方糧食運往北方,解決北方糧食問題,幾乎是全員同意。

    修建大運河中飽私囊吃回扣之事定是有的,畢竟水至清則無魚,桓睿嚴隻需要保證運河修通,能將南方糧食妥善運送至北方。

    他甚至也將不少族中子弟調去負責掌管修建一事,就是為了讓他們鍍金。

    如今司馬佑安的話,何止是啪啪打他的臉,說他辦事不利,若是他所言為真,大運河未能修建成功,還大水淹了農田百姓,他桓睿嚴何止是家族罪人,那是整個家族都要受牽連的!

    桓睿嚴望著不遠處的黑色身影道:“國師可肯定?”

    司馬佑安回頭,一雙眼清透似琉璃,內裏沒有任何栽贓陷害之意,他道:“我確定。”

    此話一落,朝臣喧嘩,大運河真有問題啊!

    是的有問題,前世為了修建大運河不知死傷多少百姓,可修好的大運河卻成了一隻吞噬百姓生命的怪獸。

    桓家經此元氣大傷,也給了桓之凡力挽狂瀾的機會,他不知從何處找了善水利之人,舉全族之力重新修好大運河,成為了桓家當代第一人,再無人敢說他是庶子。

    司馬佑安自然也可以等到那時候再說此事,但他見不得修建大運河的百姓,死在滾滾江水中。

    他道:“是與不是,一查便知。”

    此事自然被交給了禦史大夫,司馬冉澤讓禦史大夫親自查看,秘密回稟,真要偷工減料,桓家所有沾過此事的人,一個都別想跑!

    但是大家心裏都知道,國師預言,此事九成九真的有問題,不少人看桓睿嚴的目光都不對了,有姻親的世家,已經做好準備斷了來往了。

    “國師!”

    桓睿嚴叫住司馬佑安,周圍所有趕著下朝的官員,不管是世家的還是寒門的,步子都放輕放緩了,就想聽到一兩句話。

    此時也顧不上周圍人了,桓睿嚴問道:“國師怎樣才肯放過桓家?”在大朝會上挑明大運河會出事,一點餘地都沒給桓家留,用心險惡!

    司馬佑安正想著讓舅父發邸報招善水利之人與禦史大夫一起走,在聽見桓睿嚴聲音後,本垂著的眸子緩緩抬起,曾幾何時,他天真仰望大伯父,希望他能為自己母親做主。

    如今他已經可以俯視他了,他甚至在這位身居高位,養出一身威嚴氣的桓家家主頭上看見一根白絲,他道:“藏汙納垢之所,為何要放過?”

    桓睿嚴臉色巨變,周圍官員腳下木屐都亂了聲音,他承認了,承認了?他竟然承認就是他要搞桓家?!

    他管一個自詡清流的世家叫藏汙納垢之所,誰是汙誰是垢?

    他道:“隻是辭官就夠了?”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辛離離教他有什麽話盡管說出去,確實讓人心中鬱氣盡散,“大司空著實有些看不起我們了。”

    這個我們,指他和司馬冉澤。

    隔著血海深仇,怎會覺得隻是辭官就夠了?還是打心底裏覺得他們不配,如今也是該認清現實的時候了。

    當著周圍磨磨蹭蹭不肯走的官員的麵,他道:“大司空,多年前那場大火,是誰放的,你我心知肚明,當年你曾對我言,一切為了家族,如今,我想看看家族對你的重要性。”

    桓睿嚴瞳孔顫動,一口氣幾乎沒有喘上來,此前種種均是猜測,可現在他竟然在他麵前承認身份!

    他在逼他!

    種種事情也不過是在軟刀子割肉,割得桓家及姻親人心四散,割得桓家孤立無援、四麵楚歌,將他們逼至現在這種境地。

    什麽刺殺、大火,都是再讓桓家做選擇,是家族重要,還是桓輝重要?!他要讓他們主動交出桓輝,飽嚐痛心之苦。

    太狠了!

    “國師何至於此?”

    夏風掀起黑色的寬袖,司馬佑安卻問:“你們可還記得她?”

    火焰在他眼中跳動,從未熄滅過,亦如他從未忘記過母親,他會讓他們記得一輩子。

    “記得誰?大火,什麽大火?”

    多年前?國師和大司空竟然相識?

    不明所以的洛陽官員,悄悄湊近沒控製好麵部表情的長安官員身邊,“他們在說什麽?”

    長安官員在這炎炎夏日,愣是被嚇出一場冷汗,恨不得自己沒有聽到兩人交談,但也控製不住想要找人訴說懼意的心,小聲道:“多年前,長公主自焚。”

    洛陽官員駭然:“嗯???”

    “長公主有一子,曾流落民間,今年正好弱冠。”

    大家不禁將目光落在剛剛過了弱冠之齡,還是被陛下親自戴了玉冠的國師身上,那玉冠上刻著一條五爪小龍,他們本人為那是陛下對國師的厚愛,如今看來……

    洛陽官員:“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你們覺不覺得國師與陛下其實長像頗為相似?”

    本就看出來的長安官員們:“你們才發現?”

    “啊!?不會吧,國師是長公主的孩子?那桓家。”旁邊官員猛踩了洛陽官員一腳,恭敬道:“國師。”

    官員們齊齊道:“國師。”

    司馬佑安走過這些低著頭的官員們,嗯了一聲,被宦官扶上了車輦,此車輦乃是陛下特意為國師準備,四周白紗遮擋,聞風而舞。

    一身黑衣的他坐在其中,仿佛另一個陛下。

    車輦徑直往宮外而去,而他一直沒有回頭看桓睿嚴一眼。

    沒有熱鬧看了,官員各自恢複了不熟的狀態,一個個分散著走遠,但內裏卻不約而同有了新想法,該重新站隊了。

    桓睿嚴則第一時間趕往宮外,責令手下人全力查看大運河事宜,若他不能無故離開洛陽,真是恨不得飛到大運河邊上。

    可惜僅手下人一查,便查到了種種問題。

    桓家嫡係不豐,因而培養起了庶枝,若非如此,前世桓之凡沒那麽容易出頭,雖說庶出都是一個家族的,但從小所獲資源不同,自然有些私心,這大運河之事,他們借著桓家的名頭,沒少撈錢。

    撈錢都算了,就如司馬佑安所言,大運河開拓質量不行,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問題。

    如此忙碌一天,找尋解決辦法,盡可能找補,桓睿嚴回府時已是深夜,還是特意跟禦林軍打了招呼,才回來的。

    回了府,族中長者悉數全至,各個責難,旁邊庶枝煽風點火。

    “大運河的事情我們辦差出了差錯我們認了,長兄該將我們推出去就將我們推出去,但你不能再放任桓輝了!”

    “長兄還看不出來?陛下和國師這是逼我們交出人去!”

    “我就說呢,當年長公主也是個驕傲人,能為了桓輝自焚,合著裏麵還有事是吧?為了他一人,你要至全族於不顧嗎?你知道我們商鋪被關停了多少家?莊子損失了多少?”

    “我們的鹽場、黑石礦,全被朝廷買走了!回都回不來的那種!現在不交人,我們損失更大,如今大運河的事情一出,哪裏不需要打點?”

    桓睿嚴疲憊至極,沉默不語,其庶弟倏地站起,指著他鼻子道:“桓輝是你弟弟,我們難道不是你手足?你若固執己見,我這一支主動脫離桓家,自此,我便是桓家罪人!”

    說著,人已經憤憤離去,其餘人也是這個意思,一個個對著桓睿嚴發了一通火,各自離去。

    唯剩幾位年紀頗大的長者長籲短歎,這家要是分了,桓家還剩什麽了。

    “睿嚴啊你再想想。”

    桓睿嚴苦笑:“叔父,非我固執保人,但桓家遭此一劫,上上下下的人隻願自保,無人念著桓家前途,終究是心寒。”

    長者們歎道:“但睿嚴啊,是你們錯在前啊。”

    “哎。”

    手足與家族,桓睿嚴當年瞞下了長公主一事,就是怕家族蒙難,如今,司馬佑安明挑身份,騎虎難下,他保不住手足了。

    “長兄,稀客。”

    桓輝有一副好皮囊,尤其是在他飲酒作詩時,放蕩、豪邁又勾人,此時他手握酒瓶,一句一飲,東倒西歪在一群美妾身上時,看見桓睿嚴他支著頭,酒從酒瓶中流出,灑了一地酒香。

    美妾們悉數退下,桓睿嚴眼有不忍,隻能道:“大運河出事,又本就被陛下和國師打壓,桓家危矣,本想讓你辭官躲過一劫,眼下隻怕是不行,記住不可自裁,我明日送你去見國師。”

    他點頭,似是沒有聽見長兄讓他赴死,修長的手指畫著酒瓶的口子,一圈又一圈,無人可知,午夜夢回,他可曾悔過。

    曾經名滿長安的公子,聽從家族吩咐娶了長公主,又要聽從家族吩咐孤身赴死。

    “可是他?”

    在聽聞桓之凡說國師好似安兒後,他便尋了桓睿嚴去問,今日,桓睿嚴終於能肯定的答複:“是他。”

    桓輝喝了口酒,“報應,長兄且去吧,大運河的事,夠你忙一陣子的。”

    有誰會信呢,偌大的桓家,竟然被逼到這種境地,他晃晃悠悠走到葉氏房間,對著裏麵麵如死灰的女子道:“今天早點睡,明日我們一起走。”

    葉氏不敢置信:“輝郎!”

    “怎麽了我的美人,莫怕,我們一起赴死。”說著他砰地關上了門。

    “輝郎!”葉氏撲到房門前拚命拍著,“輝郎,我們再想想辦法,想想辦法!來人啊,來人啊,去把凡兒給我叫來。”

    她叫的聲嘶力竭,可沒有人來管她,桓之凡已經被禁足了,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會被帶去見國師。

    但司馬佑安沒有見他們,他們直接下了大牢,罪名是貪汙受賄,大運河之錯,悉數被桓輝扛了。

    明明禦史大夫人都沒啟程去調查大運河的事情,桓輝卻先一步被族中拋棄,髒的臭的各種罪名全被安在了他頭上,反正他的命也保不住了不是嗎?

    陛下不會準許傷害過他阿姊的人還逍遙的活在世上,如此,犧牲一下,也救救他們。

    怎能讓他們如願,桓家別想脫身,但桓輝也別想從這個大牢走出去!

    司馬佑安親手羅列他與葉氏的罪名,沒有冤枉他們,也沒讓桓家將髒水潑到他們身上,但他巧妙的隱藏了長公主的身影。

    桓輝的罪名中有一條殺害良民女子又遮掩現場的罪名,葉氏有一條殘害幼子、丟棄之罪。

    據說,在牢中聽到自己罪名中有這樣一條,桓輝當即便簽字畫押了,而葉氏在看到那半塊殘缺的玉佩時,主動攬下了刺殺國師的罪名。

    大立朝雖沒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律法,但平白無故殺害良民,亦犯法,且罪行惡劣毀屍滅跡,罪加一等。

    葉氏刺殺國師更是難逃一死。

    兩人被判酷刑腰斬!

    行刑前,被廢出桓家的桓之凡在行刑場隱匿在人群中眼神隱秘,葉氏則看著他的方向淚流滿麵。

    桓輝卻呆如癡傻,直到聖旨至,聽聞內容,他的臉上才有了表情。

    這日,國師著白色素衣,在眾人驚詫目光中,請旨道:“帝曾應臣一旨,臣今日以長公主之子,司馬佑安之名,請帝下旨,賜家母和離,入皇陵,臣則歸母。”

    帝悲痛欲絕,淚灑大殿,準!

    賜旨:“長公主秀外慧中、有勇有謀,卻英年早逝,其夫桓家之子德行不佳,今特賜旨兩人和離,且念長公主撫育幼帝有功,特準其入皇陵,其子國師佑安天縱之才,預言地龍翻身之功,歸其母!欽此。”

    老宦官念得老淚縱橫,捧著聖旨道:“接旨吧。”

    桓輝閉上眼睛,“罪臣接旨。”

    “自此,長公主便與你再無半分關係!”老宦官頷首,“行刑!”

    犯人行刑前,等來的不是最後一口水,竟是一道聖旨,真是稀奇了,且那聖旨裏說什麽,國師竟是長公主之子?

    人們談論著國師,轉身再無人去關注行刑台上鮮血肆流的兩人,任其草席一卷,扔到荒郊野外。

    作者有話說:

    我想了好多對付桓輝的場景,但終究不忍讓那個肆意的長公主那麽可悲,不願讓眾人高談論闊她的事情,她就該如明珠般耀眼才是,她看上的人,也該本是塊寶玉,隻是造化弄人。

    【是不是沒有想到是這樣一份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