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跟你站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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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槍械師來講，確實沒有人敢在江逸堯麵前說自己操作好。

  　　但這次不一樣。

  　　宋唯聲看著江逸堯離開訓練區的背影，小小聲地為噴嚏辯解，“其實，也還行。”

  　　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麽那時的江逸堯在操作上跟如今的字母Z相差這麽多。

  　　但至少他們是同一個人，即便噴嚏再差，也不屬於“一般”水平。

  　　宋唯聲看了一眼時間，關掉電腦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睡不著，摸出手機，搜索了一個問題。

  　　人真的會失憶嗎？

  　　答案是，會。

  　　失憶可能是由於腦部受創所導致，患者會在短時間內喪失對於過去的某些記憶，雖然現在的醫療條件可以幫助患者恢複，但卻不能完全保證患者治療後，記憶不存在任何缺失。

  　　簡單來講，就好像做了一台全麻手術，術前和術後的事情全都知道，但唯獨對手術過程當中的那段記憶，沒有任何印象。

  　　隻不過正常人在手術的過程當中處在沉睡狀態，而江逸堯卻是清醒的，並且提著行李箱，住進了他的家。

  　　宋唯聲放下手機想了想，或許他剛好出現在江逸堯那台“手術”的過程當中，“手術”結束，他也就隨著患者痊愈，在患者那段本該沉睡的記憶中，消失不見了。

  　　那他還會想起我嗎？

  　　他會不會，再也想不起來了？

  　　第二天。

  　　宋唯聲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間，立刻踩上拖鞋衝進了衛生間。

  　　已經七點半了，如果再晚起一會兒，恐怕會錯過早餐。

  　　所幸他動作很快，簡單洗漱過後，換上一身塔台的製服，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門。

  　　出門時剛好碰到了沈淮，宋唯聲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副隊，早上好。”

  　　沈淮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同樣笑著說：“早上好，昨天幾點睡的？”

  　　“應該是兩點左右。”宋唯聲跟他一起下樓，隻記得昨天晚上一直在想江逸堯的事情，想著想著就睡覺了，具體是什麽時間，他也不太清楚。

  　　沈淮見他眼睛下麵連個黑眼圈都沒有，不禁感歎：“年輕真好，我現在隻要超過12點，就再也敲不動鍵盤了。”

  　　宋唯聲突然想起他要退役了，大咧咧的笑容微微收斂，“副隊，你真的要在今年年底退役嗎？”

  　　“嗯，常規賽結束之後我就要退了，12月底。所以你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加油，爭取盡快融入到戰隊當中。”

  　　宋唯聲不笑了，他知道退役對於所有熱愛職業舞台的老將來講都是一件特別殘酷的事情，想對沈淮說點什麽，沈淮卻拿著文件夾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怎麽了？”

  　　宋唯聲忍不住問：“副隊會覺得不舍，或是遺憾嗎？”

  　　沈淮說：“當然會不舍，但卻沒有遺憾。我在塔台待了8年，跟著Z神拿了6年的冠軍，這樣輝煌的過往，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覺得遺憾。而且我的手速確實不行了，這個舞台，還是要交給你們年輕人。”

  　　他嘴上大度，下樓之後卻站在大廳裏不動了，一雙泛紅的眼睛長長久久地看著訓練區，沒有拿著文件夾的那隻手，也緊緊地蜷了起來。

  　　宋唯聲想說對不起，沈淮卻已經恢複過來，“沒事，雖然以後不會跟你們一起打比賽了，但還是會負責一些賽事方麵的事情，繼續留在俱樂部。”

  　　“真的嗎？”

  　　“嗯。”沈淮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夾，“現在已經開始陸續了解那邊的工作了。”

  　　來到餐廳，兩人各自拿了早餐，坐在前麵不遠處的一個位置上。

  　　厲凡錫和FX剛吃完，過來打了個招呼，先回去了。

  　　宋唯聲喝了兩口小米粥，發現沈淮自坐下之後，就在翻看文件夾裏的內容，吃飯也吃得心不在焉，時不時還會皺眉，輕聲歎氣。

  　　宋唯聲想，副隊打了8年比賽，比江逸堯加入塔台的時間還久，突然讓他轉去賽事組工作，肯定會有很多困難。

  　　果然，沈淮又歎了口氣，問宋唯聲：“你對現役選手開直播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現役選手？”宋唯聲想了想，“隻要不影響比賽或是訓練，開一會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現如今，各大直播平台的全職主播大多都是退役後的職業選手，或是玩得比較好的網遊玩家，雖然聯盟沒有明文規定現役選手不能開網絡直播，但卻有另外一個規定，[職業選手不能參加任何網遊活動，不可以隨意擾亂技術平衡]，這就導致現役選手播無可播，隻能掛在平台上跟粉絲聊聊天，而且各大戰隊的訓練時間排得滿滿當當，如果想要在不影響訓練的情況開啟直播，基本都要等到淩晨以後，更何況職業選手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經濟合約，不可以隨隨便便按照自己心思選擇直播平台，真的想播，首先要跟俱樂部的負責人進行溝通，簽訂三方協議。

  　　這是一件完全被商業化的事情，對於現役選手來說，有利有弊，全靠自己以及俱樂部的選擇。

  　　其實前些年，基本沒有現役選手直播的情況，後來出現了幾個，也都是在不影響隊內訓練的情況之下。

  　　可自從風暴洋異軍突起，現役選手直播這件事情似乎就被徹底帶動了起來，畢竟職業選手退役之後粉絲也就退得差不多了，現役選手正值技術巔峰，掛著賬號往直播平台一杵，哪怕什麽都不幹，就能吸引無數粉絲前來圍觀。

  　　這期間所帶來的金錢收益不可估量，有些選手開一場直播，甚至比打一場正規賽還要賺錢。

  　　那為什麽還要認真打比賽？

  　　直播時隨便玩一玩網上找來的小遊戲，不需要沒日沒夜的整日操練，不需要瘋狂地透支年輕的身體，趁著巔峰吸引一點粉絲，輕輕鬆鬆就可以把錢賺了，何樂而不為？

  　　宋唯聲雖然不清楚這裏的彎彎繞繞，但以前在職業論壇裏麵看到過一個帖子，那個帖子似乎就在吐槽這件事，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聯盟內最重要的好像不再是冠軍了，而是開始看誰的粉絲多，誰的節目效果好。

  　　“副隊，我們戰隊也要跟直播平台簽合同嗎？”宋唯聲放下粥勺，不小心看到了沈淮手裏那份文件的內容。

  　　那應該是一份商業合同，甲方是一個很大的直播平台。

  　　沈淮苦笑，“隊長不會簽的，所以白宗把這份差事交到了我的手裏，讓我再去遊說一下。”

  　　“能說動嗎？”

  　　“不可能。”

  　　“嘿嘿，我猜到了。”

  　　“你怎麽猜到的？”

  　　“因為隊長說一不二啊。”

  　　宋唯聲彎著眼睛笑，每天訓練三個小時，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沈淮把合同放在一邊，也跟著笑了笑，“確實，他一旦決定了某些事情，就沒有人能夠輕易扭轉。”

  　　其實早在4、5年前，就已經有一些商業代言或是直播平台找上門了，畢竟作為冠軍隊，總是最引人注目的。

  　　那時的職業聯賽剛剛興起，無數的誘惑擺在眼前，錢也好，名也好，都在把他們這群為了夢想不斷奮鬥的少年往利益邊緣拉近。有人喜歡名利自然就靠了過去，有人堅持夢想權衡利弊之後自然就躲得遠遠的。這些年聯盟表麵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已經被名利腐蝕的破敗不堪，誰都想來這個圈子裏分一杯羹，甚至於很多職業選手也不再是為了夢想而來，而是奔著金錢，奔著名利，奔著榨幹這個圈子的最後一點價值。

  　　天都變了，可有些人還沒有變。

  　　“你沒有經曆過最開始的純粹，就不知道現如今的駁雜。想要追求夢想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孤注一擲，守護夢想的人，卻不多見了。”

  　　宋唯聲坐在餐桌前，靜靜聽沈淮跟他說了許多，聽他說著還沒有被名利腐化的最初的聯盟。

  　　他想，這大概就是江逸堯長久以來不接代言、不簽直播的原因吧？

  　　正因為他見過聯盟最初的純粹，所以才沒辦法接受現如今的變化。

  　　可隨著聯盟的發展，隨著更多人受到名利的驅使，奔往不同的方向，他獨自站在原地，不覺得寂寞嗎？

  　　沈淮要把文件夾送到白宗的辦公室，宋唯聲走出餐廳，剛好看到江逸堯一個人站在宿舍門口抽煙。

  　　他緩緩走了過去，挨在江逸堯身邊，跟他肩並肩地站在了一起。

  　　江逸堯把煙挪到一邊，垂眼瞥他，“你幹什麽？”

  　　宋唯聲咧著嘴露出幾顆小白牙，“跟你站會兒。”

  　　江逸堯沒說話，就讓他這麽站著。

  　　秋光明媚，給宿舍前的花花草草鍍上了一抹亮眼的橙黃色，兩人始終安安靜靜的，誰都沒有出聲。

  　　不知道過來多久，江逸堯突然把手腕橫到了宋唯聲的眼前。

  　　宋唯聲先看了他一眼，而後把目光落在了他手腕上的那塊手表上。

  　　8點零1分。

  　　“啊啊啊——！”

  　　宋唯聲瞳孔地震，轉身就跑，邊跑邊急吼吼地念，“遲到了遲到了！”

  　　江逸堯站在原地目送他進了宿舍大門，輕輕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