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討好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314
  第五十三章 討好

    追夫第二步,日常生活的關懷。

    攝政王沈毅, 一代惡王——盡管這般壞名聲,十有八九得算金玉賢故意散播的功勞。

    就連金玉賢也認定了沈毅的鐵石心腸,區區一個許暮舟,他是信了沈毅不屑把人放在心上。

    所以在聽聞沈毅的親衛隊出現在駢州城時, 金玉賢差點沒從仰椅上蹦起來。

    該死!就是算差了這一步, 弄得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 倒叫沈氏占盡了上風。

    而占盡了上風的沈毅, 興致並不高昂, 從許暮舟那裏回來後, 他隻是到女兒的房裏例行查探了一番。

    發現小姑娘已經喝了奶睡熟了,便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繼而又進書房。今日尚未處理的公務, 已在桌上堆起了高高一摞, 看起來又是要忙到半夜了。

    “堂兄!”沈毅尚未跨入書房的門, 先被身後的人喚住了, 是沈景和。

    “桌上的那摞公文, 是我整理過, 放在那的。堂兄一會兒隻需批複就好。”

    皇帝年幼, 尚不能獨立批閱奏章,即便送進宮去的折子, 也都是被篩選過的小事, 且幼帝還需在金千歲的陪同下批閱。

    因而朝中要緊的折子, 一般都是直接送到攝政王府來的。沈毅也會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地看。

    隻是偶爾,他也需要人輔助。比如先前沈毅失蹤的那四個月裏,以及臨盆和產後昏迷的那幾天。

    都是沈景和承擔起了閱看公文的重任, 而且一次也沒出過差錯。

    相比司衡有時的粗心大意, 和毛手毛腳, 沈毅是極放心景和這個弟弟的。所以當景和對他說「堂兄可否留些時間,聽我說些話」時,沈毅自然會順著他:

    “好,你想說什麽?”

    沈景和的臉色,卻是不大好看,沈毅能看得出來,他似乎在努力壓抑著自己,“堂兄今日,為何會將許暮舟帶回來?”

    沈毅很吃驚,他沒想到景和如此這般鄭重的找他,開口竟會是問這個。

    隻聽景和又道:“是因為公事?還是,為了私情?”

    如果說這話的是司衡,沈毅必定扔下一句「小屁孩就不要多管閑事」,然後不再管他。

    但是沈景和在沈毅眼中,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他這堂弟從小就不愛說話,總一個人悶著,身體也不好,沈毅和沈毅的父母,都拿他當一顆脆弱的小白菜似的對待。

    所以一向的優待也成了習慣,沈毅在麵對沈景和時,會多幾分耐心:“是因為私情。沒什麽好隱瞞的。你和司衡都應該知道吧,他是我女兒的另一個父親,我們,本該是拜過堂的。”

    沈毅這話說得坦然。

    按說,他是不必跟沈景和講到這個份上的,隻因他覺得景和的心思重些,有時他也拿不準這堂弟究竟在想什麽。

    為免景和胡思亂想,他便避開拐彎抹角,有話直說了。

    不料沈毅自以為的坦誠,卻仿佛狠狠戳中了沈景和的痛處一般,他突然暴跳如雷:“可是堂兄,你不是已將那舊情舍下了嗎?”

    “你從前也說過,你是為心懷大業而生的,不會陷入凡俗的小情小愛裏。你忘記了?難道,你真要為那個人就改變嗎?”

    “他值得嗎!”

    沈毅還從未見過沈景和這般歇斯底裏的模樣,方才提及許暮舟時,他甚至從景和眼中,瞧出了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這般可怖的仇恨,放在他這文弱安靜的小堂弟白淨的臉上,尤為的令人震驚。

    “不是我為他改變,而是從遇見他開始,他就改變了我。原先我也以為,一段萍水相逢的感情,沒什麽割舍不下的。”

    沈毅這時候的話,也說不清是在講給景和聽,還是講給自己聽。

    “但是當我收到他的死訊之時,景和,哀莫大於心死,你能明白麽。所以我想清楚了,我要他活著,最好能活在我身邊。”

    “景和,我以前是說過,隻要大業有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直到現在,這一刻,這一點也不曾改變過。將來也不會。”

    “如果你是擔心這個,其實大可不必。”

    沈景和被沈毅輕描淡寫的「大可不必」四個字,狠狠噎住了。在他聽來,就仿佛是堂兄在說,這是我家的事,外人不必多嘴。

    後來,沈毅還是走進了書房,而沈景和悄悄在他堂兄的院子外麵站了許久,像一隻被扔掉的動物。

    沈景和別的感覺沒有,唯有他堂兄的那句「哀莫大於心死」,他卻像是切身體會到了。

    在那之後,景和舊疾複發,沈毅隻好先派人將他送至京城郊外的一座別院,安心靜養。

    至於沈毅本人,自然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得做。

    自打邀許暮舟幾人住進了自己宅院之後,沈毅就把府裏最好的幾個廚子派了過去,許暮舟的一日三餐,沈毅都會精心寫了菜譜,要廚子們照著做。

    盡管分開了這麽久,許暮舟的口味,他都牢牢記著。他還吩咐廚師務必將素菜都切細些,葷菜中的肉,要將肥肉去掉。

    許二公子挑食,飯菜要做得細致。

    給司衡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沈莊白自己用膳幾時這般上心過?就連對他那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兒,也不見這麽精細。

    而沈毅這般藏在各種小事裏的討好的小心思,許暮舟自然看在眼裏,隻不過他並不為此感到高興。

    那些沈毅命人特意做出的膳食,許暮舟是一樣沒動過,全都進了阿鳶、裴雲初和師道青的肚子。

    師道青不知內情,還說許暮舟太挑剔,人家做什麽菜他都不愛吃。

    而許暮舟這些日子以來的夥食問題,還是和以前一樣,讓裴雲初給他開小灶,或者叫阿鳶去街上買幾個燒餅應付一下。

    許暮舟是在跟自己較勁。沈毅可以輕易說出「後悔」兩個字,他卻沒辦法接受沈毅的後悔。

    這不是報複,而是他在商海沉浮二十多年,早已是一顆不會開花的鐵樹,偏偏有人扣開了他的心門,又狠狠將這扇門擺了一道。

    許暮舟自問本就沒有多少信任人的天賦,一無所有的莊白他會相信,但是坐擁半個天下的沈毅,焉能信得?

    不過許暮舟著實不懂得把事情做絕,以沈毅的性格,既然每日為他布置菜品,一定也會例行向廚子詢問他的用飯狀況。

    許暮舟特地關照了那幾位大廚,讓他們不要把他其實「一口沒吃沈毅安排的菜品」這件事,如實向他們王爺匯報。

    隨意扯幾句謊話,蒙混過去便是。

    至於沈毅那潑天的手段,到底會不會當真被瞞過去,許暮舟便操控不得了。

    這天晚上,裴雲初在小廚房裏給許暮舟熬魚湯,許暮舟站在一旁的菜池邊,兩邊衣袖用一根白色長帶打橫係著,身前戴個圍腰,幫裴雲初洗菜。

    雖然他是許家流放在外的孩子,但是跟著裴雲初的這十多年,二公子也算是過著金貴的少爺生活,十指不沾陽春水。

    平時洗菜、切菜這般在廚房裏打下手的活,都是阿鳶做。

    今日許暮舟心血來潮,非要來幫裴雲初的忙,而這幫忙的結果,就是裴雲初一會兒要放進魚湯裏提味的大蔥,都叫許暮舟切得歪歪斜斜。

    裴雲初隻能歎氣,心說這祖宗乖乖在外頭等吃還好,進了廚房便是越幫越忙。

    隻不過,裴雲初一向是了解許暮舟的,那向來是個坐得住的人,吵著進廚房,隻代表他心中有事,非得做點什麽,方可發泄焦躁。

    “攝政王又派人送東西過來了是不是?”自從住到這座宅院以來,每日來送吃穿用度之物的人,就沒停過,一應是攝政王府的仆從。

    攝政王府裏出來的,無論哪一樣,自然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但是仆從們每送來一次,許暮舟便會焦躁一分。

    “若有哪一日,無論沈王爺送何種東西來,哪怕他人就站在你麵前,你亦能處之泰然,而不是刻意回避,”裴雲初麵對爐灶,不將自己的神情對許暮舟泄露一星半點,“那便是真正放下了。”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許暮舟能真正放下沈毅。

    一來,沈毅傷許暮舟至深,裴雲初不可能不怨恨,二來,也因為這麽多年來,裴雲初深深藏在心底的,那麽一點點見不得天日的私心。

    想到此處,裴雲初又開始厭棄自己。

    不敢再跟自己帶大的孩子共處一室,借口鹽不夠,要去庫房拿一點,裴雲初落荒而逃。

    結果一跨出小廚房的門,朝右一轉,驀然撞進一個寬闊而結實的胸膛。

    師道青像是做壞事被撞破的小孩一般,吱哇亂叫,兩隻手亂擺:“對不住!對不住!我絕對不是在蹲牆角偷聽!”

    “隻能怪雲初你熬的魚湯太香了!勾的我嘴饞。”任誰也想不到,堂堂影江盟代盟主,當今武林高手榜第一人,竟是個貪吃又自來熟的主兒。

    從住到同一座宅院的第一天,師道青便自顧自地管裴雲初叫起了「雲初」,仿佛他們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似乎是因為他發現裴雲初做飯的手藝特別好,隻不過這人隻給許暮舟開小灶,叫師道青不滿:“不公平不公平!我也要吃宵夜!”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多年以後,在師道青自告奮勇,要給裴雲初做一頓晚飯,卻最終炸了廚房之後,許暮舟給裴叔叔寫了封信:看,還是我好吧-至少我不會炸廚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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