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遙遠的過去
作者:枕月長終      更新:2022-06-30 09:36      字數:3536
  第9章 、不遙遠的過去

    又是那片潮濕的竹林。

    一片藹藹的霧氣,影影綽綽的竹葉殘影。沈慕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神魂劇痛。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沈慕白眼下泛起了一片青黑。

    又是那個噩夢。沈慕白疲倦地從床上坐起,按了按額角。自從離開清雲宗起,每晚就被那片陰濕的竹林籠罩著。

    入眼盡是看不清的霧氣,無法說話無法動作,隻得躺在地上感受著濕冷的水汽一層層覆蓋在自己臉上,任由絕望與無助將自己吞沒。

    打著哈欠出來的時候,沈慕白神情還有些恍惚。推開門,一對身影在悠哉哉地喝茶。

    “啊,”流螢站起身來,捧著茶杯拘謹地說:“沈姑娘,你起來啦。”

    不同於流螢,沐屏歎了口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你真的是三清派的徒弟嘛。”

    流螢端來早上的菜粥,貼心地盛好。

    “流螢你就別再慣著她了,”沐屏又倒了一壺茶,“在宗門被寵成這樣,出了宗門就讓她自己吃點苦頭。”

    沈慕白歎氣道:“真不好意思,往日在清雲宗,我直接睡到下午呢。”

    像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疲倦,沐屏這才轉過頭看清她的憔悴,皺著眉問:“沒休息好嗎?”

    不想讓旁人擔心,更何況隻是一個噩夢而已,沈慕白不在意地擺擺手,轉移話題問道:“我師兄們呢?”

    說到這,流螢兩眼放光,聲音雀躍:“曲大哥在教他練劍呢!他們練了一整晚,剛剛才歇息一會,現在又開始了。”

    好像很向往的樣子,流螢語氣裏滿滿的豔羨:“曲大哥的劍法太厲害了,唐大哥被打得好慘呢。”

    “啊??”沈慕白懷疑自己還沒睡醒,“曲師兄在教誰練劍?”

    “唐大哥啊。”

    “唐司玨跟著誰在學劍??”

    “……曲大哥啊?”

    “他們倆在幹啥???”

    流螢的笑容僵住了。她轉過頭向沐屏求救:“沐大哥,沈姑娘發瘋了。”

    *

    “嘭。”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劍氣擊到樹幹上了。唐司玨擦幹嘴角的血,喘了幾口氣也沒能再站起來。

    他閉上眼,呼吸間盡是血腥氣。

    有陰影投射下來。

    “起來。”

    曲奉如提著劍,麵色冷淡:“這點劍氣都躲不過,如何學劍法,成大事?”

    唐司玨瞳孔渙散,腦海裏閃過破舊的畫麵。

    黃昏下的村落滿是破敗,荒蕪的像是沒人居住的樣子。

    血腥,疲倦,永遠跑不到盡頭的小路。

    有孩子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啜泣。

    “別害怕,別回頭,盡全力往前跑。”

    “不可以。我做不到。”

    “你必須跑,竭盡全力。”

    “往前跑。”

    *

    “唐司玨!站起來!”

    曲奉如暴嗬一聲,拎起劍就往他身上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唐司玨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拚盡全力往身旁滾去。

    見狀,曲奉如揚起唇角:“你知道嗎?在我出生以後,首先學會的不是走路,而是逃跑。”

    他一步步朝著唐司玨走去:“學會如何去躲避我父親的劍氣。”

    “他說,隻有求生的欲望,才能讓我變得強大。”

    曲奉如閉上眼,掐了個手訣,挽了漂亮的劍花:“有時候,對於生的渴求,往往比庸俗的變強來的更加實在。”

    *

    “讓曲師兄教唐司玨練劍,那不是擺明了讓他送死嗎?”沈慕白怒道:“我要去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沐屏低頭整理著藥箱:“小孩子家家打架罷了。”

    “小孩子打架?你是不知道曲師兄之前還把唐司玨從問路梯上扔下去呢。”

    “待在我這裏,隻要還有一口氣吊著,就死不了。”沐屏合上藥箱,抬起頭來笑道,“何況你是不是忘了你們這次的目的了?我那價值萬金的天雪蠶抹額戴著,就不用受罪療傷了?”

    穿著寢衣跳進寒池的時候,沈慕白哀嚎出聲:“救命,你這池子比化瑤池還冰吧!”

    沐屏伸手探了探:“還行吧,你是太久沒泡了,這溫度不算冰了。”

    熟悉的寒意席卷全身,沈慕白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在白瓷地上擺好要用的藥材和銀針,沐屏擦了擦手:“準備好了嗎?會有點點疼哦。”

    沈慕白視死如歸:“來吧,我準備好——”話還未說完,沐屏直接一擺手,揮出道靈氣將雪蠶抹額解了。

    熟悉的劇痛襲來,沈慕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將銀針一道道擺好,回頭望去,隻見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師侄已經像具死屍一樣漂在池麵上了。沐屏歎了口氣:“怎的被玄華師兄慣得如此嬌氣,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住。”

    “罷了罷了,”他推動輪椅靠近,“總歸在紮針的時候不會吵鬧了。”

    *

    回過神來的時候,是站在一片廢墟之中。沈慕白愣了愣,動了動,又四處張望了下。她伸出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模樣。

    心下鬆了口氣,想著總算是從那片要死的竹林夢魘裏走出來了。

    “快跑!快跑!黑蛟又來吃人了!”

    黑蛟?沈慕白回身望去,看見一大批村民往自己的方向湧來。她瞪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人群又烏泱泱地穿過自己,朝著遠方奔去。

    “沈家丫頭?沈家那個小丫頭呢?”

    “別管了,快逃命吧!”

    徒留沈慕白怔怔地留在原地。痛哭聲,哀嚎聲響徹耳邊。她可能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

    從地麵傳來激烈的震感,震顫從腳底直直穿到沈慕白胸腔之中。一瞬間烏雲遍布,電閃雷鳴,狂風四起。

    疾風席卷著黃沙,鋪天蓋地籠罩著整個村鎮。荒涼遍地,滿目蕭瑟。

    察覺到越來越嚴重的變故,村民們跑得飛快轉瞬間便沒了蹤影。沈慕白四下望了望,還是朝著村落的方向走去。

    村莊裏破落不堪,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大戰,到處都散發著腐朽與死亡的味道。

    “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不遠處傳來稚嫩的聲音。沈慕白走過去,發現是個渾身髒亂,披散著頭發的小女孩,被倒塌的房梁壓住了身子。

    “地震這麽久有沒有人打電話叫搜救隊啊!我手機呢?”

    熟悉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話語從女孩嘴裏蹦出,沈慕白驚得瞪大了眼睛。

    “我靠!什麽情況?我是返老還童了還是穿越了?”

    確認了。沈慕白扶額,這傻子好像是自己。

    所以鬧了半天自己是早就穿來了,貨真價實地在清雲宗裏睡了七年,醒來忘了這時候的事嗎?

    “喂——還活著嗎?”她聽到以前的自己在衝著對麵喊著。

    有另外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還活著。”

    女孩放棄掙紮般地癱在地上:“怎麽辦,周圍好像都沒有人哦。”

    “但應該不會死,你信我,沒有哪個穿越者第一天就GG的。我有光環,我罩著你。”

    “……”

    對麵沒有聲音,好像是說的話太過脫線以至於不知道該回什麽。

    “我是不是穿得太草率了?睡了一覺而已啊,我不會是猝死了吧。”

    女孩一直碎碎念,卻還是滿頭大汗。好像要借著說話來排解疼痛和緊張。

    見對麵一直沒有回應,女孩朝他問道:“你叫什麽啊?看看我認不認識你?”

    “我叫唐司玨。”

    女孩瞬間沒有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才發出不可置信的疑問。

    “唐什麽?”

    “唐司玨。”

    “我明白了。”女孩歎了口氣,“應該是你罩著我才對,而且我的任務,估計也是拯救你。”

    “拯救我……?”

    “對啊,”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肯定是為了救你,才來到這的……”

    沈慕白神情複雜地看著女孩陷入昏迷,她走了過去。年幼的唐司玨瘦瘦小小,滿身血汙。

    細瘦的雙腿被房梁壓著,他雙眼茫然,眼底空空蕩蕩。注視著天際,嘴裏卻一直喃喃說著:“拯救我?”

    *

    睜開眼時,是渾身酸軟的無力,疲憊到睜不開眼睛的地步。

    有溫熱的毛巾敷在自己額頭。沈慕白費力地轉頭看去,在夢境中的身影已經長大了不少。

    察覺到她醒來,唐司玨將毛巾拿下,換了遍水,又細細擦去她額角的汗,低聲問道:“頭還疼嗎?”

    語氣溫柔到讓人沉溺。

    沈慕白雙眼有些發酸,兩世以來都沒有經曆過的對待讓她眼前霧氣升騰。

    輕緩地搖了搖頭,沈慕白張開嘴,想問很多話。

    劍法練得怎麽樣?曲師兄下手重不重?有沒有受傷?

    隨便許給你一個承諾,卻轉頭就將它忘記,會不會討厭我?

    喉嚨澀得發疼,唇瓣顫抖了幾下,卻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唐司玨見她半天沒說出來,體貼道:“沒關係,沐師叔說了你現在還很虛弱,想說什麽等恢複好了再說也不遲。”

    聽聞沈慕白便也不白費力氣,閉上眼昏沉沉睡了過去。

    見睡熟了,看著也沒有再出現沐師叔說得夢魘的模樣,唐司玨放心地替她掖好了被子,吹滅了燭火靜悄悄出門去了。

    *

    “傷勢怎麽樣,嚴重嗎?”

    “很嚴重。”沐屏淨了手,拿了張帕子細細地擦,“神魂受損的厲害。但這傷得蹊蹺,應是人為。”

    “確實,”曲奉如抱著劍,憂心忡忡道,“不知是被何人所害。正是擔心宗門內有內鬼,師尊才涉險讓師妹出了宗門來這的。”

    與曲奉如擔憂不同的是,沐屏思索的更為深遠:“但問題是,她一個山村小丫頭,被玄華師兄救回後一直養在宗門內,何故招惹來這麽大的殺身之禍呢?”

    “這神魂傷的可不輕,害她的人必定是修為及其高超的人。是怎麽混入宗門,又為何對一個小丫頭下手呢。”

    沐屏垂下眼簾,在心裏猜測。這沈師侄的身世,隻怕不簡單。師兄跟他這邊都沒提起,隻怕是瞞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有沒有評論的呀(撒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