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隻是一場意外

  　　“說是看到村裏的幾個孩子在河水裏逮到了春魚，她也過去了。”

  　　“等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浮起來了。”

  　　“那柳家現在怎麽樣？出殯了嗎？”葉芸問。

  　　“她家現在就剩下老人孩子了，大家看著可憐，都去幫了一把。”

  　　“事情該做的都做了，明天送人下地。”

  　　當天下午，葉芸收拾了一下，帶著明姝，凝凝和葉花就坐上馬車，和葉路遠一起回去了。

  　　葉芸到了清河水村的之後，把明姝交給了鄭梅照顧，自己和葉花掌著燈，摸黑去了柳家。

  　　柳家還有不少人在，明天就要出殯了，所以有不少的人還在幫忙。

  　　葉芸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大家都看了過來，見是她的時候，都微感詫異。

  　　不過隨後卻都感慨，感慨葉芸不計前嫌。

  　　而且現在都如此發達了，居然還願意顧著情誼。

  　　願意收留柳猛就罷了，居然還願意因著柳猛的關係，過來送柳荷最後一程。

  　　這真是讓人想不到，也讓人佩服。

  　　同樣意想不到的還有柳父和柳母。

  　　兩個老人本來都在抹淚，看見葉芸來了，擦了擦眼淚，就迎了出來。

  　　簡單的寒暄慰問過後，葉芸問“柳猛呢？”

  　　李月娥指了指靈堂“給他娘守靈呢！”

  　　“這孩子，從找到他娘之後，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了，也不願意吃東西，可愁死個人了。”

  　　李月娥說著，眼淚又控製不住的流淌下來。

  　　葉芸對著靈堂望了一眼，一抹黑色，瘦削的身影，弓著身跪在那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葉芸開口“我去看看他。”

  　　柳父立馬點頭“好，好，這孩子從城裏回來，天天的都要說到你，你……費心幫我們勸著些。”

  　　柳父說著也開始揩眼角。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本來就比同齡人顯老的柳堂，這會看著更加蒼老了。

  　　不過五十出頭的柳堂，已經是滿頭白發，看起來像是個垂暮老人。

  　　葉芸點頭，抬步去了靈堂。

  　　把葉花留在靈堂外麵，葉芸一個人進去了。

  　　靈堂內燈光黑暗，葉芸放輕了手腳，慢慢走到柳猛的身前。

  　　蹲下身子，幫柳猛把黃紙一張張的放進火盆。

  　　柳猛垂著的腦袋，這才緩緩的抬起來。

  　　小小的少年人，麵上一片灰暗。

  　　眸子裏暗淡無光，沒有一絲光彩。

  　　葉芸心頭一緊，心裏滿滿的都是心疼“……柳猛。”

  　　待看清是葉芸時，柳猛先是一怔，接著就是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百倍的笑容“嬸子。”

  　　這個笑，真的刺痛了葉芸的眼睛，也讓她的心更加疼痛。

  　　葉芸放下手中的黃紙，控製不住的伸出手，把人摟到自己懷裏，像一個母親一樣拍著他的後背。

  　　聲音沙啞異常“柳猛，難受就哭出來，不用一個人硬撐著。”

  　　“再說你娘隻是因為老天爺看不慣她繼續在人間受苦了，這才讓她回去了。”

  　　“脫離了這人世間的苦難，她會換另一種生活。”

  　　“不會再沒法照顧自己。”

  　　“這對你娘來說，何嚐不是一種好事呢？”

  　　葉芸說著鬆開他，直視著他的雙目“你娘在世的時候，最疼最掛心的就是你。”

  　　“他現在走了，肯定還是掛心你過得好不好。”

  　　“所以柳猛，為了不讓你娘走得不安心，別這樣為難自己好不好？”

  　　“以後我們都會陪著你，你娘不在了，你更應該好好的。”

  　　“好好的生活，好好的長大，不辜負他的期望。”

  　　“替她多看看這世間的美好。”

  　　柳猛的雙唇顫抖不停，倔強的淚水最終溢滿眼眶。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滑下眼角，男孩子悲痛異常的聲音溢出口腔“那她為什麽還要拋下我？”

  　　“為什麽要丟下我？”

  　　“我明明那麽努力了，那麽努力……”

  　　“為什麽還要丟下我？為什麽？”

  　　少年的聲音充滿了倔強，痛苦和不解，還有茫然。

  　　葉芸的眼圈控製不住的就紅了，抬手揩了一下眼角。她不明白，為什麽命運要這麽對待這個孩子，對他這麽不公。

  　　他那麽懂事，上進，老天卻連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也奪走了。

  　　葉芸重新把人攬進自己的懷裏。

  　　“她沒有故意丟下你，這隻是意外，誰都不想的。”

  　　柳猛埋在葉芸的懷裏，聲音像個受傷的小獸般嗚咽“所以是我不好，如果我一直看著她，沒有放任她離開，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對不對？”

  　　“對不對？”

  　　柳猛說到這裏總算放聲大哭。

  　　葉芸總算知道，他其實不是在埋怨柳荷丟下自己。

  　　而真正的是在埋怨自己，他認為自己如果一直緊跟在柳荷身邊，就不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葉芸拍著他的背，不想讓他以後背著這樣沉重的包袱，開口“沒有，不是這樣的。”

  　　“這隻是一場意外，一場人為無法控製的意外。”

  　　“就算你一直陪著你娘，也有可能會有其它的意外發生不是嗎？”

  　　“所以不要怪自己。”

  　　“你這樣會讓你娘走的不安心的。”

  　　柳猛痛哭之後，聽見這話，抽泣著抬起自己的頭，強迫自己不再抽泣。從葉芸的懷裏退出來。

  　　抹了抹眼淚，覷了葉芸一眼。

  　　然後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給嬸子的衣服弄髒了，我……”

  　　葉芸趕緊截斷他的話。“你這是什麽話，衣服幹淨著呢！”

  　　“沒有髒。”

  　　柳猛又望了望她，然後抽了一下鼻子，“謝謝嬸子，讓嬸子擔心了，我沒事了。”

  　　他說著又揩了揩眼角，重新跪了回去，放了一張紙才道：“勞煩嬸子過來送我娘一程。”

  　　“你回去吧，明姝妹妹還小，你在這待久了不好。”

  　　葉芸作為一個現代人，受的是社會主義教育，沒有這麽多講究。

  　　可也知道什麽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隻是沒有想到柳猛一個小孩子居然會講究這個，或者說會這麽細心。

  　　連這個都替他考慮到了。

  　　在這個時候還這麽懂事，還這麽替別人考慮……

  　　葉芸抬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別多想，好好照顧自己。”

  　　柳猛點頭“嗯！”

  　　第二日，安靜的村子裏升起了濃霧。

  　　十米開外看不清人影。

  　　這一片濃霧中，柳猛一個單薄的孩子，披麻戴孝，扛著白色的幡，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在了喪隊的前頭。

  　　背影異常挺直的送他娘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