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藥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3953
  第79章 、新藥

    張知魚想著給王大郎找出來的新藥方, 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踏實,恨不得立時飛了去保和堂,幾乎張大郎那頭剛有動靜, 就跳下床往正房走。

    幾口扒幹淨飯便直奔保和堂。

    保和堂隻來了小趙大夫開門,見著魚姐兒便驚道:“今兒怎來得這樣早, 你不睡覺了?”

    看看這眼睛,都跟摸了灰似的黑。

    張大郎也不高興魚姐兒不睡足覺, 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反對了女兒, 愁道:“還說呢,昨兒看書到半夜三更才躺下,早上雞還沒叫又起了,打都打不睡。”

    小趙大夫好懸沒嗆住, 心裏說著不要,腦子卻開始自動回想自己昨晚在幹什麽, 哦, 他吃了晚飯洗漱完早早就躺下睡了,畢竟第二天他得早起不是?

    他素來滿意自己規律的作息,今兒不知怎地竟從心底生出一股焦灼來,小趙大夫不安地也看看天。

    很好,天光尚且微弱,確實還不到大夫們來的時候,甚至這條街的鋪子就數他們家藥鋪開得最早了。

    想起叼著餅往後院跑的魚姐兒,小趙大夫還是忍不住繃緊了麵皮, 跟有鬼在催似的點了蠟燭坐到桌子上捧著醫書看起來。

    邊看邊發誓,以後自個兒再上趕著跟張家人搭茬, 就罰——保和堂的趙大夫一輩子吃菜不放鹽!

    都見張阿公製裁多少人了, 他怎麽還這麽傻呢?

    那頭被小趙大夫點名的張阿公這會兒和高大夫都醒著, 兩人正圍著王大郎打轉,雖然一再小心,夜裏他還是起了熱,三個人不停地開方煎藥,忙碌不休,都折騰得一臉菜色。

    這會兒燒將將退下去,黎二郎窩在椅子上睡得人事不知。

    張阿公和高大夫做為主治大夫,還得再觀察王大郎一兩刻鍾才敢休息,待魚姐兒穿了幹淨衣裳走進來,兩人便齊刷刷地看過去。

    三雙熊貓眼整整齊齊,跟國寶開會似的。

    張阿公沒見著自己的樣兒,伸手就往她眼睛上搓——沒搓掉,不是灰。

    張知魚給他搓疼了,跳到高大夫背後道:“阿公,外頭放了娘做的早飯,你快去吃飯,裏頭有你最愛的蝦仁粥。”

    李氏每天做的都是幾個人的量,高大夫覺著張家的味兒好,都不要魚姐兒邀請就能自個兒去坐下吃。

    這會兒他卻沒挪身,反對魚姐兒低聲道:“王大郎還有些熱,內裏還在出血,再不讓他醒,以後人醒了腦子多少也得出問題了,你那兒可還有什麽藥方沒有。”

    他知道金銀花是魚姐兒從醫書裏翻出來的,這本書高家沒有,萬一上頭也有對王大郎症的藥呢?

    張知魚便將昨兒自己寫的幾張方子拿出來遞給他和阿公。

    高大夫接手第一眼就看到上頭的針灸方子,他從小練這行,不需魚姐兒說,隻見著走針的位置就認出來是麻醉止痛針。

    讓他驚訝的是,這套針方手法竟然及其繁複,每個穴位都有自己的下針順序、深度和時長,大大小小幾十根針,布變全身,甚至有地方需要同時下針。

    縱然老道如高大夫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做好,紮不好針也是醫療事故,人命關天的事高大夫不敢胡來,便仔細問魚姐兒:“這止痛針的效果究竟如何?怎地有幾個方子,還都不大一樣呢?”

    張知魚還是老一套,道:“這個針方是我在醫書上看到的,上頭說這是華佗麻醉針,原方威力堪比麻沸散,能讓人開腸破肚,甚至開顱也不疼。”

    “原方,那這幾張就是殘方了?”高大夫瞬間明白過來為什麽這裏有幾張針方。

    現在的麻沸散也早不是祖師爺的原方,都是他的後人根據尚存的典籍家書東拚西湊複原的,效果據說隻有原方的七成,但這七成就已經令天下受益無窮。

    至於麻醉針,高家族譜去年族長就讓人改了,如今他們高家的醫學曆史往上論,最遠已經能追溯到在祖師爺小藥童身邊兒去,聽說該藥童的一個鄉下童年好友就是他們家老祖宗。

    真假不重要,有用就成嘛。

    高大夫笑了兩聲,低頭琢磨起方子來,問她:“書上可說了這三張方子哪張最好用?”

    張知魚眼也不眨地道:“書上讓我們用殘方推原方。”

    高大夫:……

    要不是魚姐兒臉色太認真,他都得以為這孩子是專來說相聲逗趣的了。

    張知魚口氣很大,她對自己寫的針方也沒底,見高大夫不吱聲,便吹捧道:“真厲害也不至於沒個名姓了,我們南水縣誰不知道高大夫?你推的保準兒更好使。”

    高大夫不吃她這套,但他也很有興趣就是了,但隻怕王大郎等不得,終究沒說話應下,又把最下頭的藥方翻上來看,上頭也整整齊齊地寫了幾個藥方,藥效藥性都赫然在列。

    張阿公和高大夫盯著這張紙,大青葉的功效正對張阿公的本業,但他從來沒聽說過板藍根和大青葉,想了半天都隻能想到《神農本草經》上的“藍”,還不知是不是就是這個崧藍。

    高大夫沒想到魚姐兒提供的藥方都是新藥,沒有經過大量的經驗累積,誰敢開給一個重症在身的病患呢?

    但魚姐兒有這個方子,難說別家就沒有,像高家的藏書就不如趙家多。

    高大夫和張阿公商量了一番便決定先問問趙掌櫃。

    趙掌櫃年輕時也算博覽群書,記憶力也是同輩中一頂一的,人到中年也很快就想起相關的事來,摸摸胡子笑:“不錯,是有這個說法,《本草新記》裏就補充過這個藍。實際上藍有幾種,出自嶺南的叫做木藍,這個沒什麽用,隻能拿來做染料。可以療熱毒的就是魚姐兒說的這個菘藍。”

    但具體怎麽療上頭也沒記載,隻說草汁可以用,不像魚姐兒拿出來的已經是成熟的方子。

    按這張紙上的記載看,崧藍可是一味消毒清火的絕佳藥材,價值遠遠大過金銀花,甚至跟人參三七比肩也並非不可能,怎能有了方兒還至今默默無聞?

    說起這個張阿公經驗可就豐富得多,瞪著他兩個道:“你們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下輩子投到田頭去試試看才得曉得好歹,我家若沒恰巧救了我師父,現在魚姐兒還在田頭摸螺獅賣,上哪兒去曉得什麽崧藍不崧藍的。”

    話到傷心處,他又想起自己路過卻沒認出來的節節草。

    趙掌櫃和高大夫給他一通懟,趕緊扯開話題,免得又哪裏炸了這老炮仗。

    幾人又專心討論起新藥來。

    趙掌櫃對板藍根和大青葉雖然尚未謀麵,卻在此刻見了比一萬次還多,很是擔憂老朋友的前途來,道:“這事兒得王家人同意,他們同意才能治。”

    這是一條活生生的命,盡管趙掌櫃已經覺得王大郎八成活不了了,也不想在他身上試藥,也不過多費些兔子罷了,何苦做這些髒事兒呢。

    幾個人商議定,趙掌櫃出門就喚小趙大夫過來道:“你出去替我買一批崧藍進來,它的樣子是……”

    保和堂後院裏,王大郎病房前依然四處都是苦苦的藥氣。

    百藥三苦,黃連為最,黎氏聞著這味兒嘴裏都跟塞了耗子藥般又澀又苦,王大郎灌了一碗又一碗這樣的藥下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若不是手還溫著,黎氏幾乎要以為他都去了。

    看著丈夫短短幾日就瘦了許多的臉,黎氏第一次認真思索起來——丈夫真的還能活下來嗎?

    黎二郎還累得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一片靜默中。高大夫和張阿公開始給她講新藥,反正用不用都看他們自己。

    黎氏聽得呆住,高大夫和張阿公給她說得很清楚,這是完全嶄新的方子,能不能活他們也不敢保證,假如方子錯了,王大郎可能死得比如今還快。

    “現在的藥救不了他了嗎?”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冒這個險。

    高大夫看著還在低燒狀態的王大郎,對她豎了兩根手指道:“兩成,現在的方子能活的機會就這麽大。”

    黎氏嚇了一大跳道:“前兩日你還說有三成把握。”

    “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拖得越久,對王大郎就越不利,他夜裏還總是起熱,他們今天都開了虎狼之藥才將將止住熱。

    黎氏看著王大郎燒得通紅的臉,和逐漸摸不出來的脈搏,三雙黛青色的眼睛便浮現在她眼前,她知道高大夫和保和堂能這樣精心為王大郎看病都是看在張家的麵子上。

    前些日子金銀花的味道又一點點泛上心頭,黎氏的心以一種詭異地姿態漸漸定下來。

    她拉住魚姐兒道:“你盡力就好,若你王大叔真有個三長兩短,嬸子絕不怪你。”

    黎氏不想問這種苦為什麽落在王家,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是下刀子也得自己往前走,不過認命二字而已。

    得了黎氏的準信兒,張知魚便跟高大夫在裏頭推起針方來,張阿公也不錯眼地盯著王大郎。

    兩人直推算到半下午,才定了一套最優選,早上從張家帶來的飯菜還靜靜地擺在桌子上。

    黎氏覺得今年實犯了太歲,正坐在門口拆了件舊首飾編平安扣,不長不短地一條,戴在王大郎手上將將合適。

    又起身想給黎二郎戴一條在手上。

    黎二郎不幹,覺得像女孩子帶的。

    黎氏哼道:“咱們家的人都有一條,今年誰也不許摘下來。”說著露出自己的給他看看。

    黎二郎坳不過大姐,隻得也戴在手上,今日有了新藥他想跟大姐守著姐夫看看。

    到了日落時分,小趙大夫才抱了一堆東西滿頭大汗地過來。

    趙掌櫃問:“買到崧藍了?”

    小趙大夫抹著汗道:“找到了,全縣的藥鋪染坊都跑遍了,才在老藥農手裏找到這東西,外頭賣的大多數都不是崧藍,而是其他藍。”

    知道崧藍的隻有魚姐兒和趙掌櫃,兩人一起從這一麻袋“崧藍”裏挑挑揀揀,又剔出去一小半兒,確認再無遺漏後,便將藥方遞給趙掌櫃安排人熬藥。

    自己還回了屋子跟高大夫一起給王大郎紮針,兩人下午已經打過許多次配合,需要同步下針的時候都由高大夫喊一二三。

    張知魚記性好,哪根針到了時間都能記得清清楚楚,趙掌櫃一進來就見著兩人默契地紮針現場,看著王大郎逐漸平緩許多的呼吸,硬是撐著等紮完了才問:“這是有用?”

    脈搏是騙不了人的,張知魚將他的手放到王大郎腕子上,那裏的跳動果然比之前明顯了許多。

    趙掌櫃麵上一喜,人生頭一回胸膛竟然咚咚咚地跳得跟打鼓似的,伸著脖子親自跑去熬藥,就怕其他人沒把住火候。

    等得藥煎好,黎氏給王大郎喂下去後,一群人便都被攆到門口等消息,裏頭隻剩魚姐兒三個。

    作者有話說:

    二更下午六七點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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