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雪滿頭      更新:2022-06-24 21:14      字數:2888
  第17章

    蘇漾從明珠那兒回來時,司景行已然在房裏。她一進門便將信取出,遠遠扔給他,轉過身將門關好。

    司景行在信的封口處一捏,“鮫人一脈的氣息,從明珠那兒拿來的?”

    蘇漾一挑眉,“鮫人一脈?”按說她這副身子也是鮫人一脈,怎麽信在她手裏這麽久她都未察覺出封口的靈力與自己同出一源?

    司景行一點點碾碎封口處纏著的幾道靈力——封口的靈力隻認明珠一人,若是旁人要打開信封,那幾道靈力會瞬間暴起將信毀去,是以他隻能巧著力道,慢慢瓦解靈力對信的束縛。他手上仔細得很,偏偏神色閑散,甚至偏過頭去看了蘇漾一眼,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釋道:“你體內是我的元嬰,靈力運轉時勢必會沾染我的氣息,分不清原本鮫族的氣息也是尋常。”

    說話間他已將信封打開,遞回給蘇漾。蘇漾將裏頭鮫綃般質地的信紙取出,不過草草看了兩眼,神色便冷下去。

    “怎麽?”司景行看出她神色異樣,從她手中拿過信來。

    蘇漾慢慢吐出一口濁氣,“還記得剛來宋府時,你同我講的宋家那樣家寶麽?”

    “咒簨?”

    “不錯。”蘇漾有些遲疑,似是自己都不太相信,“明珠是為咒簨來的。”

    那信是鮫族的什麽人寫的,隻問了她有幾成把握取得咒簨,何時動手,還需不需要助力。最末附了張朱砂繪成的符咒,似是什麽圖騰的畫法兒——蘇漾從未見過,便多留意了一眼。

    司景行將信看完,捏了捏眉心,轉而問她:“你如何想?”

    蘇漾歎了口氣,幻境中的一切太平淡美好,一不留神她便忘了鮫人血淚的本質是怨,是未償的執念。倘若明珠是為咒簨而來,這一切倒有幾分合情合理了——咒簨有提運勢助跨境之能,相當於道途的一條捷徑,若是能被鮫族所獲,興許能對鮫人如今慘淡的處境稍稍有些改善。

    她想得很明白,但她仍抬眼看向司景行:“明珠不像。”她話音一頓,繼而道:“今夜我去找咒簨。”

    “不必找了,我知道咒簨在何處。”司景行將手中信裝回去,“等入了夜,我帶你過去。”

    離入夜還有些時辰。

    蘇漾站起身,去推開窗戶,任外頭蕭瑟的秋風灌進來。帶了寒意的風呼嘯過麵上時,似乎靈台也跟著清醒爽利起來。蘇漾剛抱住自個兒被風吹涼的胳膊,便覺身上一沉——司景行不知從哪拿了件鬥篷,將她整個兒罩進去,順勢自身後將她抱進懷裏,下巴蹭過她肩窩,聲音就響在她耳畔:“在想什麽?”

    許是在幻境裏換了一副軀殼,他身上沒了一貫的安神香味道。但他靠過來時,她心神仍是一鬆——蘇漾這一刻在想,原來能叫她安心的,從來不是什麽安神香的味道,不過是他這個人罷了。

    “在想明珠和宋熠然。”蘇漾將手搭在他環著自己腰間的手上,“幻境裏的一切該是都發生過了的,他們都在過去,唯一的變數隻有我們。”

    蘇漾感受著身後人的體溫,感受著他真實的存在,慢慢道:“明明知道有什麽要發生了,但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人很不喜歡。”

    司景行越過她抬手將窗關緊,而後將她轉過來麵對著自己,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鬢發,聲音裏帶著興許他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溫柔,“很快這裏的一切就結束了,我們回去後就回忘憂山,我走的時候給小白留了靈草……”

    他話未完,蘇漾便踮腳抬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眼底笑吟吟的,似呢喃也似喟歎般:“司景行,我好喜歡你啊。”

    司景行愣了愣,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那時他們從劍塚出來不久,在驚天境漫天的星光下,她麵對著他,一路往後倒著走,眸中映著星河萬頃,倏而開口道:“司景行,我有些喜歡你。”

    她就那般直直望著他眼底,隨手比劃了一下給他看,“還不太多,隻有這麽一點點。”

    他知道她是什麽性子,愛恨來得快散得也快,但聽清楚她那聲呢喃時,心底仍掀起如狂風驟浪般隱秘的渴望——把她自雲端拉下來,看她委頓在地,將她困於掌心,再一點一點拆吞入腹。

    蘇漾一下一下帶著笑意吻著他,終於被他扣住後頸,死死扣在懷中。

    他的吻細碎而下,落在她脖頸咽喉處,如掠食的野獸般,可終究沒舍得用什麽力道。

    他隱隱覺得,有什麽好像開始失控了——但好在,這隻是個幻境。隻要從這出去,一切便能回到正軌。

    入夜後,兩人自住處走出,一路朝宋府書房而去。

    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麽人,連偽裝都省了,蘇漾認了認路,壓低了聲問道:“咒簨是在書房?”

    司景行“嗯”了一聲,“書房有密道。”

    蘇漾本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但轉念一想,他明麵上畢竟是宋熠然的師父,知道咒簨的位置似乎也不算稀奇。

    兩人順利進到書房,司景行摸索了一陣兒打開書房機關,密道入口緩緩出現在眼前。蘇漾剛要進去,卻見到密道口設下的結界,步子一頓。她輕輕將手貼在結界處感知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司景行,“硬要破開結界不難,但設下結界的人必然會感知到。沒有辦法將結界解開麽?”

    司景行搖搖頭,“這結界若這麽好解,還設它作甚?”

    蘇漾看了看結界,又看了看他,當機立斷道:“破開。”從感知到結界被破到追過來還需時間,他們動作麻利一些興許足夠了。

    司景行化神境的修為在這兒已是很夠看,他隨手從筆擱上拿了枝狼毫筆,幾筆橫劃而下,筆下痕跡悉數化作淩厲劍意,一道道轟上結界。

    蘇漾屏息看著他以筆作劍——平日裏司景行出手的時候不多,他又沒有趁手的劍用,常常是手邊有什麽便順手取過來用,但不管是什麽物件,落在他手裏化出的劍意皆是鋒利無匹,走的是見血封喉的路子,一點餘地都不留。

    第一次見他出手時她便覺得,他劍意的路數與他的人似是不太相匹。

    但眼下……一道道劍意打在結界上,結界卻紋絲不動。蘇漾不由得疑惑看向司景行,卻見他頗為無辜地對她道:“這不是普通結界。咒簨與其主行血契,這是血契所成之界。”

    蘇漾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先前不知道麽?”

    “算是第一回 見到這密道。”

    “那你怎麽知道咒簨在這裏?”

    “猜的。”

    蘇漾一時無言。他猜得倒是準——血契所成之界在這,咒簨也必然在這,隻是方才這幾道劍意下去,必然已打草驚蛇。

    司景行將筆杆在指間轉了一個來回,“漾漾,後麵看你的了。”

    話音剛落,一道銳利劍意自筆鋒而出,勢不可擋直入密道,血契結界破開的那一刹他手中筆亦寸寸碎裂。

    司景行麵上血色霎時褪了個幹淨,蘇漾眼疾手快去扶了他一把,他才穩住身形。

    他是以這幅身軀的全部修為靈力為祭,強行打破血契的聯係——雖隻能奏效一會兒,但也足夠了。

    時間緊急來不及多說什麽,蘇漾扶著他徑直進到密道裏,沒走兩步便見到了那樣“宋家家寶”。

    竹簡似的一卷,安然躺在供奉它的神龕之中,四周邪氣四溢,連帶著一旁長明燭的火光都顯出幾分不祥的暗紅。

    能助人在道途上走捷徑的本就算不上什麽好東西,更何況還需得與其主行血契。果真是樣邪物。

    蘇漾眼底的嫌惡不加掩飾,此刻卻顧不上太多,她伸出一隻手去飛快撈了竹簡在手,便扶著司景行往外走。

    她怕密道口的血契結界再度合攏,走得便急了些,自然沒留意到那些絲絲縷縷的邪氣在她手邊纏繞而上,匯成黑色的遊蛇,妄圖侵染進她神魂——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如潮水般頃刻退下,安分回到竹簡中。

    司景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待到走出密道,司景行緩過來這口氣,已然不需她再扶著,隻是靈力枯竭罷了。蘇漾走在他前頭,剛推開書房的門便迎麵撞上一人。

    宋熠然抬眼看過來,神色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