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雪滿頭      更新:2022-06-24 21:14      字數:3130
  第15章

    幻境中的時間並非是一日日過的,若是沒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日子便像是流水一般,轉眼間秋意已重。

    明珠剛到宋府時,因著隻蘇漾這麽一個同為一族的“姐姐”,自然便與她格外親厚,幾乎是日日纏著她。如今她似是已習慣了在宋府的生活,比剛來的時候開朗許多。

    司景行這日不在,蘇漾在房裏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桌案上昨夜未盡的棋局,突然門前探了隻腦袋進來,脆生生喊她:“姐姐!”

    被房門半掩住身形的小鮫人穿了身櫻草色如意雲紋對襟襦裙,在秋意盡處俏生得像草長鶯飛天。明珠從身後拿出一隻差不多有她一半大的紙鳶朝蘇漾晃了晃,“出來放鷂子吧?”

    蘇漾眼眸一亮,想都沒想應了聲好。兩人拿著紙鳶在宋府後院找了處開闊的空地,試了試風向。

    秋日的風不似春天,一陣兒急一陣兒緩的,明珠扯著紙鳶跑,來來回回好幾趟都沒能成功飛起來,末了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看著紙鳶神色委屈:“熠然哥哥昨日才送我的,還一次沒飛過呢,放到明年開春顏色就不漂亮了。”

    蘇漾從她手中接過紙鳶,看她跑出來滿頭的汗忍不住笑:“這時節他送你這個?”

    “他前日和我說到他小時候的事情,說每年三月他都會偷偷去買鷂子來放,我問他好不好玩,當時他沒說什麽,昨兒便將這個送到我手裏了。”

    偷偷?蘇漾一愣,轉而便想到司景行當初說宋家對宋熠然管教頗嚴,該是不許他玩這些的。

    說到宋家,她突然意識到從進入幻境到現在,幻境中的時間少說也過了六七個月,所謂的宋家人,除了宋熠然和司景行扮作的宋止以外,她竟沒見到半個——平日同他們打交道的皆是宋府的雜役小廝,間或有幾個宋熠然的下屬,正兒八經宋府的其他主人倒是從來沒出現過。

    “姐姐?”明珠搖了搖蘇漾手中的紙鳶,眼睛裏盛滿了亮晶晶的期盼,“不若姐姐試一試?”

    今日的天氣委實不適合放紙鳶,但蘇漾一時不忍拒絕她,隻好一口答應下來,反過手去趁她沒注意將一道風訣貼到紙鳶底,趁著起風的當口,拽著紙鳶倒退著往後跑。風訣招來的風將紙鳶穩穩托著往上飄,她一麵抖開手中的纏線,一麵往後退,紙鳶乘風而上。

    明珠抬手擋住仍有些晃眼的日光,視線緊緊跟著飛上半空的紙鳶,高高興興衝跑遠了的蘇漾喊:“姐姐!再高一點!”

    蘇漾被她的興高采烈感染,高聲應了一聲,鬆開手中纏線飛快往後退——這一退卻剛巧撞到了什麽,她短暫地愣了一下,立刻便感知到身後人熟悉的氣息。

    她結結實實退進司景行的胸膛,身後人順勢將她攏在懷中,他的右手搭在她扯著線的右手上,一點點替她將鬆鬆垮垮的線往回收,聲音清潤,“線太鬆,收一收能飛得更穩一些。”

    手中的線慢慢繃緊,紙鳶在空中的拉力清晰傳到她掌中,她半偏過頭去仰頭看他,因著方才跑動而劇烈跳動的心髒震得似乎更厲害了一些,一顫一顫,似乎能透過她緊貼著他的後背傳到他胸腔中。

    司景行將線往外撥了撥,紙鳶順著放出的線飛得更高了些,他微微低頭看她,“像這樣。”

    許是她盯著自己的視線太灼灼,也興許是她剛跑完這一趟跑得整張臉都有些紅撲撲的,愈發顯得嘴唇顏色鮮紅嬌嫩,司景行視線在那兒一滯,回過神時已經吻上她雙唇。

    蘇漾索性轉過身去麵對著他,抬手繞過他脖頸,仰起頭迎上去。

    線仍纏在她手中,紙鳶在風中展開,隨著風向高高低低浮沉。

    “姐……”從遠處跑過來的明珠撞見眼前這幕,飛快捂住雙眼背過身去,剛想偷偷摸摸離開,便聽身後蘇漾輕咳了兩聲。

    蘇漾走上前將手中的線交給她,“已經飛起來了,拉著線就能玩好久。”

    明珠開心接過,打算扯著紙鳶走遠一點,將這裏留給他們兩個。她和蘇漾皆是背對著司景行,便沒看到司景行視線掃過風中緊繃著的線,而後手指輕輕一撚——恰一陣風急,秋風撕扯過紙鳶,竟生生將線繃斷,紙鳶在明珠的驚叫聲中隨風飄了一段便墜下來。

    蘇漾瞥了一眼紙鳶墜下的方向,安撫她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找。”

    明珠點點頭,乖巧等在原地,司景行卻幾步追上來,隻道:“我陪你一起。”

    不過找個紙鳶而已,若是順利的話一盞茶的功夫也便回來了,哪需要人陪?但他既然要跟,蘇漾也樂得他在一旁。

    兩人沿著紙鳶墜下的方向走了一段,這段路看似不長,真走起來卻也還是走了些時間,眼見著路越走越偏,明明仍在宋府,周遭卻顯出幾分蕭瑟破舊感。蘇漾打量了一圈,確認她自打住進宋府後便沒見過這裏。

    她平日沒什麽事情好做,同明珠也算是把宋府後院能玩的地方皆玩過一遍,怎麽從未察覺這裏還有這樣一條路?

    她不信自己遲鈍到這個地步,回頭挽住司景行,示意他看向四周,“這兒你來過麽?”

    司景行搖頭,“我每日在後院的時辰不長,你不是常在後院逛,也沒來過這裏麽?”

    “我平日同明珠一起從未見過這裏還有這樣一條路,怎麽今日同你隨便一逛就……”她話說到一半驟然停住,似是敏銳地發覺了什麽,想了想猜測道:“明珠是這幻境之主,難不成是因為她在我身邊,我才看不到這條路?”

    司景行看了她一眼,蘇漾繼續道:“若真是如此,這條路通往的到底是什麽地方?”

    “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又走了一段,周遭陳舊破敗感愈發重起來,終於在一處落了鎖的小院子前到達了頂峰。

    紙鳶正墜在院子裏一棵不高的枯樹上,被枯枝戳破了幾個洞。

    司景行看了蘇漾一眼,蘇漾點點頭,他便凝氣為刃,抬手虛虛切下——已有些生鏽的鎖鏈應聲而斷。

    他走在前頭,推開小院幹澀作響的木門,蘇漾緊跟著進來。

    院子正中間有一口井——同平常的井口不太一樣,這口井的井口顯然更寬大一些。蘇漾湊到井口前去看,竟不是口枯井。她剛彎下腰趴在井邊往裏瞧,便被司景行一把捏住後頸提溜起來。

    蘇漾哭笑不得回頭看他,“我還能掉進去不成?”

    司景行抬手從井中凝出一個水球慢慢浮上來,停在蘇漾眼前,“是滄澤水。”

    蘇漾撚了一滴水珠,不禁皺了皺眉,“是陳水,不知放了多久,裏頭靈氣已然很微弱了。”

    院中造了一口井,卻不用來取活水,還引了滄澤水灌進去——要麽這口井從開始便是一口死井,要麽就是填上了活水的水口,硬做成死井,再灌入滄澤水。

    但誰會在院中儲一井的滄澤水?

    蘇漾看向司景行,“宋止以前住這兒麽?”

    司景行環顧一圈,“不會。”

    這院子眼下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但是不難看出,就算這院子全新時,也不該是宋止這樣的身份該住的地方——過於簡陋了些。倒像是堆積雜物的。

    時辰已然不早,蘇漾看了一眼天色,去將枯樹上的紙鳶取下來,“先回去吧,明珠還在那兒等著。”

    這小鮫人是個死心眼,認定了什麽事兒便非做不可,你若說讓她等著,她便能一直等在那兒。

    司景行“嗯”了一聲,走上前將蘇漾打橫抱起,往院子外走。

    蘇漾一怔,下意識單手勾住他脖頸,拿著紙鳶的那隻手便放在身前,“我自己走就好。”

    “你腿不疼?”

    蘇漾啞然,這一天追著紙鳶跑跑跳跳的,剛剛又走了這樣遠的路,她體內虛虛吊著的靈力有些供不上,確實隱隱開始有點腿疼。

    她乖乖掛在司景行身上,抬頭問他:“你怎麽知道?”

    司景行低頭看了一眼她靈府的位置,“你靈府裏有我的元嬰。”

    “唔,”蘇漾點點頭,好奇問道:“這樣你是不是就不能離開我太久?”

    “我何時離開過你很久?”

    蘇漾感受著靈府中不屬於自己的元嬰,一時好奇心起,便試著用神識輕輕戳了戳他——司景行步子一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得他呼吸聲都重了一些,語帶警告:“別亂動。”

    他這樣一說,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當即安分窩在他懷裏,努力忽視靈府中微微有些躁動的元嬰。

    司景行將她抱回去時,太陽已近西沉,明珠也不在原地,隻一道宋熠然的傳音傳到司景行手中——他說是怕明珠站太久會累,便誆她說他們明日將紙鳶送回給她,將她先帶回房了。

    蘇漾也正打算將紙鳶修補好再還她,聞言便同司景行一道回去。

    他們剛回房,蘇漾便輕車熟路地鑽進水池中,遊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