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希昀      更新:2022-06-24 21:08      字數:6113
  第66章

    夜色裹住燈火惶惶的上京城。

    容語抱著給謝堰賀壽的字軸,立在一片喧囂裏。

    街上人潮洶湧,姑娘粉裙綠衫,結伴遊行,少爺呼朋喚友,高歌縱酒。迎麵走來的,或喜,或悲,或惱,或樂,皆是紮根在這片人間煙火裏的鮮活麵孔。

    她恍惚生出一種夢幻的感覺。

    自小便知自己是孤兒,師傅雖關懷她,卻不溺愛。她無數個夜是在密林裏殊死搏鬥中度過的。她輾轉半生,風雨兼程,哪怕後來周旋於深深宮闕中,她也從來都是人間的獨行客,從不認為有朝一日她也會陷在這片繁華裏,也從未想過這一世會有皈依。

    而今日,她與旁的姑娘一般,抱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去見心悅的男子。

    她不曾騎馬,亦沒有坐車,像是一位普通的墨客,褪去一身的鋒芒,閑庭信步穿過一條大街邁入小巷。

    這是謝府東側一條隔巷,兩側皆是深院高牆,平日鮮少有人來往。

    今日路上擁擠,時不時有三兩行人打小巷經過。

    她立在一扇角門外,隔著一道牆,靜靜聽著裏麵的喧囂。

    不知為何,仿佛是生出類似“近鄉情怯”的念頭,她遲遲不入,

    此刻他當在宴客,抽不出身來見她,再等等吧。

    她抱著卷軸,靠在一顆光禿的矮樹上,抬目望向天上的月,初七的月並不奪目,被皇城明晃的燈火耀得越發失了顏色,冷冷清清地鑲在天際。

    容語不知不覺笑了。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像是微不足道的跌在深淵裏的水花,輕輕在夜色裏蕩開一絲漣漪。

    容語抬目望去,卻見門下立著一人。

    浩浩白衫,孑然而立,那雙冷雋的眉眼,似被風華染就,映著這身清越的氣質,仿佛要喝退這一夜的繁華。

    然而,就在雙眸瞥見她那一刻,縈繞在他周身那抹朦朧的疏離,一瞬間褪去,似月色淌入心底,露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難以言喻的柔和來。

    “卿言,,”

    他丟下滿院的朝官賀客,獨獨在偏院等她,已等了好一會兒,就猜著這位掌印大抵不走尋常路,趁著前段時日修整院子,特意在此處開了一道角門。

    一道專門別意給她留的門。

    越等心中越亂,擔心她不會來。

    恍惚聽到外麵有行人來往,心靈感應似的,推開門,卻見對麵枯樹下立著一道清絕的身影。

    密密麻麻的暖意湧入心底,自小背負的沉屙重擔,與生俱來的淡漠疏離,一瞬間在那雙淺淡柔和的眸裏化為無形。

    容語怔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挺直腰身,下意識將卷軸背在身後,信步往他走來,揉了揉鼻梁,露出幾分鮮有的局促,眼神飄忽閃爍,“哦,我剛好路過,,”

    謝堰定定看著她沒吭聲。

    容語像是要現行的小狐狸,趕在被他戳穿的當頭,窘迫地將字軸往前一遞,“聽聞你今日生辰,特來賀禮,,”嘿嘿幹笑了一聲,又別過目去,不敢看他,耳根在一瞬間紅透。

    謝堰目色裏似有幽光淌動,唇角微不可見地彎了彎,這才接過字軸,不用猜也知道裏頭寫著什麽,側身一讓,輕聲道,“請進。”

    容語大步跨入院內,謝堰將門掩好,領著她進入書房。

    夜風叩動窗欞,颯颯作響,房門洞開。

    容語坐在桌旁,往外麵張望一眼。

    院子新翻過一輪,樣子倒也沒多變,就是好像,,更方便她出入了,,

    謝堰將字軸小心翼翼放在桌案,回眸看了一眼容語,將早備好的茶,給她倒了一杯,“這是天山顛的雪龍茶,一年才產幾兩,極是難得,,”

    容語正扶著茶盞要喝,卻見謝堰又自裏頭取了一壇酒出來,替她斟了一杯。

    “卿言,試試這酒,這叫青梅酒,沒有西風烈那般霸烈,也不像女兒紅那般醇,卻是清淡宜飲的。”

    “哦,那我試試,,”容語放下茶盞,去擒酒杯。

    酒盞還未碰觸到唇,卻見麵前的人再次站了起來,忽然問道,

    “卿言,你是不是還未用晚膳?”

    不待她答,又迅速往門口走,“我這就去給做,,”

    恍惚自己說錯了話,謝堰走到門檻處,扭頭衝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

    “君子遠庖廚,我的意思是,我讓下人給你做,,”

    容語側首,看著他的身影飛快消失在門口,往廊廡盡頭去了。

    進來一會兒功夫,淨看著他晃來晃去。

    容語嚐了嚐青梅酒,酒液裏滲著些甜意,並不是她平日愛飲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心上人斟的緣故,她居然給飲完了。

    謝堰很快自走廊盡頭折了回來,立在門外深呼吸一口氣,方從容踏了進來。

    兩個人隔著一張方桌坐著。

    一時半會,竟也無人吭聲。

    容語幹巴巴地將酒杯推了推,“酒不錯,,”

    謝堰神色微亮,側首看著她,“你喜歡嗎?這酒適合女孩子喝,,”他在軍營裏見過容語喝得酩酊大醉,這是他特意給她尋來的酒,解饞又不傷身。

    心上人都這麽說了,她能怎麽著。

    手搓著膝蓋,頷首,“嗯,喜歡。”

    謝堰微微彎了彎唇。

    短暫的沉默後,二人異口同聲,

    “卿言,,,”

    “謝大人,,”

    四目相對。

    謝堰咽了咽嗓,雙手搭在膝蓋上,手指微微蜷起,“你先說,,”

    容語揉了揉人中,幹笑道,“你這院子新翻後,花了多少銀子?”

    可別太費,她賠不起。

    謝堰輕的一笑,抿嘴片刻回道,“不多不少,一千兩銀子。”

    “這麽多,,”容語睜圓了眼,不甘心地往外掃了一眼,

    “不至於吧?”

    謝堰理了理衣袖,淡聲道,“原也不至於耗費這麽多,就是將原先書房與外院隔得那堵牆給拆了,方便施展拳腳,此外,單開了一個門,,”

    容語頓時喉間一梗。

    成,這是見心上人的代價。

    她認!

    容語摸了摸口袋,笑得沒心沒肺,

    “先欠著,,”

    謝堰暗暗扯了扯唇角。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謝堰隻當是送飯菜的下人來了,連忙起身相迎,卻見一位窈窕的姑娘繞了出來,

    見謝堰親迎,臉頰立即浮現一抹紅暈,俏眼頻飛,柔柔地往下一拜,

    “表哥,,”

    這一聲表哥可謂是蜜裏調糖,揉碎裏往耳郭裏灌,怎麽聽怎麽心肝發顫。

    容語悄悄在謝堰身後站起了身。

    謝堰臉上的柔色在瞬間褪得幹淨,隻剩拒人千裏之外的孤冷,

    “你是何人?”

    那姑娘顯然沒料到謝堰居然不認識她,美目當即浮現一抹濕意,蒼茫如雨墜落,“表哥,你不認識檀兒了嗎?”

    謝堰一臉淡漠,“有事?”語氣極為不耐。

    何檀兒委委屈屈地從袖兜掏出一香囊,羞怯道,“表哥,今日你生辰,姐姐妹妹們都送了好禮,我卻沒什麽拿得出手,隻這繡藝還算過得去,便替表哥繡了,,”

    “出去!”謝堰退後兩步,冷聲截斷她的話。

    何檀兒柔軟的嗓音戛然而止,眼中熱淚要落不落,直到發現謝堰身後立著一人,慌忙收起淚意,期期艾艾往容語一笑,

    “原來掌印在此,給掌印見禮了,,”

    “哦,,”容語背著手,麵無表情走了過來,側著身往前一擠,攔在謝堰左前方,目光冷淡掃了一眼她手裏的香囊,

    “謝大人從不用香囊一類,姑娘不若換個人去贈?”

    容語話說的直白,何檀兒臉頰登時羞怯難當,“我隻是,,”

    “別隻是了,本座與謝大人有公務要談,姑娘出門左拐,好走不送,,”容語眼神清明,語氣幹脆。

    何檀兒哪還有臉蹉跎下去,匆匆福了福身,掩麵離去。

    將人驅走,後知後覺自己越俎代庖了,容語揉了揉額心,抬腳往外一跨,“我還有,,”

    “別走!”

    謝堰側身邁步攔在她跟前,胸膛跟著起伏不定,直勾勾望著她,“還未用膳呢,,”

    似尋到了底氣,“不是還有公務要談嗎?”

    容語對上他清湛的眼,將噎在嗓間剩下的半句話擠出,“我還有生辰禮要贈你,,”

    謝堰僵硬的身子倏忽一動,眼眸仿佛被光華浸潤,那一份藏在平靜下的不知所措,悄然泄出。

    容語繞過他來到院中,謝堰跟在她身後,順著她的視線往前方半空瞭望。

    “我還給你備了一份賀禮,嘿嘿。”容語誌在必得地打了個響指。

    前方緩緩冉起一盞巨大的孔明燈,燈麵如幕,幾乎占據了半麵牆的大小,自他眼前,也自他心底,冉冉躍起。

    明亮又耀眼的,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也濃墨重彩地在他心口劃下深深一道光。

    容語背著手,步伐一點一點往他身邊挪,帶著討好和期待的小眼神戳著他眼,“喜歡嗎?”

    謝堰怔怔望著她,眼底的灼色被那片火光給燎原,發燙地注視著在她身上,確切地說是那張清致無比,又灑脫磊落的臉頰上,心裏明明兵荒馬亂,明明錚角長鳴,偏偏他神色異常平靜,平靜到,仿佛什麽聽不見,也看不見。

    所有情緒與感官,皆被她所褫奪。

    這盞孔明燈足足有一個茶水間那般大,一片火光迭起,幾乎引起了前院後宅所有賀客的注意。

    “那是什麽?”

    “莫不是有人給謝大人祝壽?”

    “哈哈哈,這怕是哪家姑娘的手筆吧,這麽笨的法子,虧她想得出來!”

    “人家謝大人最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把戲,這姑娘啊,是用錯心思了,,”

    容語唇角的弧度倏忽僵住,眼神嗖嗖往謝堰身上刮,仿佛隻要謝堰搖個頭,她可以立即殺過去。

    謝堰哭笑不得,眼神認真且誠摯,“我很喜歡,從來沒有這麽喜歡,,”

    容語半信半疑中,一道轟鳴驟然在耳際炸響,隻見那升至半空的燈幕倏忽一炸,當中的燈芯往下砸了下來。

    二人迅速掠上屋頂,隻見那燈芯徑直砸在了垂花廳前的花園裏,嚇得那群貴女一陣尖叫。

    容語看了一眼,拍著胸脯鬆了一口氣,“幸在不曾傷到人,,”

    話未落,隻聽見底下響起一道喝聲,

    “這是誰整得破玩意兒,將長公主精心布置的花壇給砸毀了。”

    容語:“,,”

    僵硬地看了一眼謝堰,垂頭喪氣地跳回了院中。

    謝堰跟在她身後,幸災樂禍地笑了。

    容語咬牙切齒瞥了他一眼,氣急敗壞道,“別笑了,許多年沒做,手生了,,”

    “是是是,,”謝堰唇角壓不下來。

    後院兵荒馬亂,罵聲一片,前院卻是笑聲連連,樂不可支。

    容語氣得臉頰鼓成了個魚鰓,越想越懊惱,好端端的給他慶生辰,竟然弄巧成拙,順帶將人家母親給得罪了。

    邵峰已將那燒破的孔明燈給撿了回來,抱在懷裏,

    謝堰忍住笑,道,“收起來,放入書房,,”

    “不許,丟掉!”容語黑著臉吩咐。

    邵峰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有些舉棋不定,不是他不聽謝堰的,實在是擔心惹怒了容語,被容語扭斷脖子。

    謝堰又朝他使了個眼色,邵峰才敢將燈幕與竹竿往裏送。

    容語瞥了一眼邵峰手裏的殘餘,羞愧地撓撓頭,腳尖刮著地麵,低聲嘀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謝堰走近她,垂落在身側的指尖微微一動,輕聲道,

    “我覺得很好看,,”

    清冽的氣息在她耳邊縈繞。

    容語心裏的失落終於潰散了少許,埋著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嗯了一下。

    謝堰見她無精打采的,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望著璀璨的夜空道,“隻是呢,容公公給許鶴儀砸了一疊銀票,給朱贇一擲千金,到我這,就成了隨手做個燈籠打發打發。”

    容語驚愕抬目,抓錯了重點,“你喜歡銀子呀?早說嘛!”

    她從兜裏掏出一把碎銀子往他手裏一塞,“呐,家底都在這了,,”也不知誰將她缺銀子的事散布出去,這兩日,時不時有人往她折子裏塞銀子,七七八八竟也湊了一百兩。

    謝堰看著一掌心的碎銀子,一言難盡,“容公公,您這待遇可千差萬別,,”

    容語心虛地撫了撫額,細聲細氣哄道,“你別生氣,我發誓,我將許鶴儀與朱贇都撂下,下個月,下下個月的俸祿都給你!”

    謝堰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將銀子一收,轉身道,“跟我來。”

    容語跟著他進了內書房,卻見謝堰從書架的暗格裏掏出一本賬冊,又遞給她一疊銀票,

    “還記得當初你讓我查徐越的賬嗎?我派人去了青州,查清楚後,並未上報,而是私下將那錢莊給吞了。”他不會蠢到,將到手的肥肉拱手讓給皇帝。

    “這是給你的分紅。”將那疊銀票推至容語跟前。

    容語翻閱賬冊,稍稍看了幾眼,臉色很不好看,“徐越與柳雲竟然私下開了個地下錢莊,經營/博/彩,害人傾家蕩產,當真是無惡不作。”

    最後又將銀票麵額大致數了數,愕道,“這麽多都給我?”

    眼底燃起了躍躍的光芒。

    以後俸祿給謝堰,哄心上人開心。

    這額外得的分紅,便資助許鶴儀與朱贇。這叫兩不耽誤。

    許鶴儀前不久捎信來,說是準備去一趟西邊一個叫大食的國家,容語心知路途遙遠,擔心許鶴儀盤纏不夠,打算幫他湊一些。前幾日去探望朱贇,得知朱贇要開一家飯莊,定也缺銀子。

    有了這筆收入,二人的難關便可迎刃而解。

    謝堰一個眼風掃過去,便將容語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慢條斯理的將賬冊合上,冷冷淡淡看著她,“容公公莫不是忘了欠我銀子的事?”

    “這,”容語不甘心地將揣兜裏的銀票又緩緩掏出,擱在桌案,嘀咕道,“我欠謝大人多少來著?哦,一千兩,,”

    “兩萬兩!”

    “哪有這麽多!”容語眼神直勾勾瞪著他,“謝大人,不要以為你是戶部尚書,便可誆我,我會算賬呢,哪有這麽多?”最後一句顯得底氣不足。

    謝堰悠然一笑,一樁樁與她算,“容掌印位高權重,性命關乎全局,這救命銀子怎麽著也得有一萬兩,謝某兩次施救,那便是兩萬兩,當然,我與掌印交情非同小可,打個折,九千兩一回,那就是一萬八千兩,上兩回給容公公喂的藥,皆是我斥巨資購來,,”

    謝堰每算一筆,便從她手裏抽走相對應的銀票,等他算完,容語麵前隻剩下一張一百兩麵額的銀票。

    她一副見鬼的神情,深呼吸一口氣,“清晏兄,以咱倆的交情,救命銀子得打個六折,你是不是還得再還我六千兩,前陣子許鶴儀,”

    “剛剛是誰承諾將許鶴儀與朱贇撂下不管的?”謝堰反唇一勾,“掌印莫不是要食言?”

    容語一哽,待要掙紮,卻見謝堰先一步截住她的話,

    “掌印口口聲聲說要對謝某負責,那謝某告訴掌印,謝某的開支遠不是朱贇與許鶴儀可比,,”

    他很快又掏出一本賬冊,往容語跟前一放,還體貼地替她翻開一頁,“這是蒙兀一戰,謝某私下貼補的銀子,其中五萬兩銀子全部耗在了神機營器械開支,”

    “這是前日劃去的一萬兩銀子,用於傷殘將士的救助,,”

    他每列出一項,容語臉上的愧色深一分,到最後,她就恨不得摳出個地窖鑽進去。

    謝堰眼神直白,盯著她,一字一句問,“容掌印嘴裏說的負責,是把別的男人放在謝某之前嗎?”

    對麵的人兒不知何時,已將臉埋在掌心,似不敢瞧他,偷偷從指縫裏瞥出一眼,最後恍覺不該逃避,便幹脆將掌心一開,托腮露出一張布滿紅暈的俏臉來,指尖慢騰騰的按著剩下那一百麵值的銀票,緩緩推到他眼前,

    “謝清晏,以後我的銀子都歸你管,我都聽你的,,”

    他從未見她這般乖巧,還帶著幾分俏皮,心尖不知不覺滋生一絲癢意,他輕輕拽著那張銀票,上頭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餘溫。

    心尖被她眼尾蕩開的那抹淺紅給激蕩,他啞聲開口,“你可得說話算數。”

    容語重重地點頭。

    謝堰卻知這個迷糊蟲,想一出是一出,今日雖是允諾,轉背遇見朱贇有難,必定是慷慨解囊。

    他無奈地笑了笑,將那一百兩銀票塞回她掌心,“這是給你的零花錢,留著自個兒用,以後朱贇與許鶴儀的事,我來管,不許你費心。”

    容語抱著那一百銀票,樂嗬嗬地直笑,笑到一半,恍覺不對勁,“我贈你一百兩當壽禮,你又給了我一百兩,這不顯得我沒誠意嘛?”

    天際猶有餘火閃爍,似煙花在他心坎深處綻放,他沉澈的嗓音一點點消融在夜色裏,又似鐫刻在她心上,

    “傻姑娘,你能來,是我畢生最好的賀禮。”

    他不是不知自己身上背負著江山社稷,也不是不明白景初還在宮裏受罪。但他終究是一個人,也始終是一個普通的人。他也有七情六欲。

    從來不會有什麽人和事永遠在那裏等他,他隻想在心動的那一刹那間,伸手去抓住。

    容語怔怔愣住,後知後覺品出謝堰這話的情意來,她像個被讚許的小孩,偷偷笑了笑,旋即煞風景地板起臉,彈了彈耳郭,探身湊近他,“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謝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