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嘻嘻99      更新:2022-06-23 20:56      字數:12222
  第65章

    也不怪魏若對高家不熟悉, 李浩淼的舅父在魏若嫁進來之前就帶著老父外放了,隻在李浩淼成親時帶著夫人回來了一趟,魏若隻知道他們家有幾口人, 但對高家眾人的性情卻是不了解的。

    李浩淼也擔心魏若明日去高府時不知道那裏人的性情和她們不好相處,便同她說起了高家的事。

    “我外祖父隻得了我舅父和我母親兩個孩子, 舅父膝下共有兩子一女,我那兩位表兄弟都是妾室所出, 唯有我那位已故的表姐是舅母親生。”李浩淼對魏若道。

    這些事情魏若其實知道, 但李浩淼要從頭和她說, 她便認真的聽著。

    李浩淼繼續道:“我表姐身後留了一個女孩叫林姐兒,因她父親又娶了繼母, 我舅母擔心她繼母會薄待她便把她接到身邊撫養照顧。我兩個表兄弟各有兩子, 大表兄的兒子們皆已娶親,二表弟的大兒子已娶了妻子,小兒子還未成親。”

    魏若一聽便知道明日去高家要著重拉著高夫人的外孫女說說話了,一來她年幼喪母, 眾人自然更憐惜她, 二來她是高夫人僅存的骨血,高夫人想必極為的看重她。所以無論是老太君還是老夫人都會對她越發重視。

    李浩淼又同魏若說起了高夫人:“其餘幾個內眷都與你平輩, 自有她們過來奉承你,你倒不必對她太過費心。唯有我那舅母, 她待我外祖母極孝順, 昔年我外祖母臥病在床時被痰卡住了,差點憋過氣去,當時人人都隻當外祖母挺不過去了, 我這舅母當機立斷直接用嘴吸出了我外祖母口內的濃痰, 才讓我外祖母又多活了兩年。”

    “外祖母養病那兩年, 她就睡在我外祖母床前的腳踏上,日夜不離身的伺候著外祖母。就為這個外祖父和娘都高看了她一眼。外祖母臨走前曾將體己一分為二,說一份給林姐兒,一份留給我娘。我娘感念舅母待母親至孝,便說外祖母給她留的那份體己她就不要了,隻留給林姐兒便是了。舅母隻是不肯,說外祖母留下的許多東西都是她慣用之物,我娘拿著放在身邊也有個念想在。我娘見她執意不要便把體己拿了過來,但她和我父親商量過後便對外祖父說,舅母待母親極孝順,又隻剩林姐兒一個骨血了,等林姐兒出嫁時,她們會把這份體己折成銀子再另補一些金銀給林姐兒做嫁妝。”

    魏若聽李浩淼說完就道:“舅太太待外祖母如此孝順,這也是應該的。”

    李浩淼點頭道:“是呀,外祖母到最後是含笑而去的,就為這個我娘心裏就感念舅母。”

    這些陳年舊事魏若還是第一次聽說,她既知道了高夫人的品行,又知道了公府眾人對高夫人的態度便知道明日要怎麽同高夫人打交道了。

    第二日一早,李浩淼先起床去了前院,魏若則在梳洗打扮後帶著女孩們去了老君堂。

    因著今日要出門做客,清姐兒、寒姐兒和冰姐兒幾個都已經打扮好了,正坐在那裏同老太君和老夫人說話。

    五夫人和七夫人都還沒到。

    魏若讓潤姐兒和橙姐兒去找姐姐和表姑們玩,自己則走到了老太君和老夫人身邊同她們說話。

    老太君就對魏若道:“素日裏家裏外都得你忙前忙後的照應,你也是辛苦了,今日到你外祖父家做客,你也能歇息一下了。”

    魏若就笑道:“今兒個說是去幫忙的,哪能真歇著。”

    老太君就笑道:“有你婆母和你五弟妹在,你今日隻管坐在那裏陪我們打牌或是帶著姑娘們出去玩。”

    她一個兒媳婦在那裏打牌讓婆母忙去忙後的哪裏能行。

    魏若連說不行。

    老夫人就笑道:“你這孩子心也太實了一些,你祖母在和你開玩笑的呢。你舅母有三個兒媳婦家常瑣事自有她們去料理,咱們隻管在旁邊出出主意就行了。”

    魏若難得犯傻,聞言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那邊清姐兒和寒姐兒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老太君素來喜歡她,見她不好意思便笑著轉移話題,她問老夫人:“我記得你侄女留下的那個女孩是叫林姐兒對吧,你嫂子是出京後才把她接到身邊的,我倒沒見過這孩子,這孩子多大了。”

    老夫人聞言就道:“過了年已是十二了。”

    “可定親了沒有?”老太君聞言就道。

    老夫人聽後眉頭就皺了起來,她讓清姐兒和寒姐兒帶著孩子們去側間玩,等她們走後,她就歎了口氣道:“這個孩子自胎裏就帶了不足之症,我那侄女在她三四歲時又去了。雖說後來嫂嫂把她接到了身邊,但她到底落下了病根,身子時好時壞的,好時也能說能笑的,病起來的時候有好幾次險些沒能挨過去。我嫂嫂細心為她調養了好幾年,現在總算不那麽容易病了,隻是每天都得吃藥養著。嫂嫂擔心若是把她許到了別家,不說別的,但是子嗣和吃藥這兩樣就容易生閑氣,便動了把她許給她小孫子的念頭。”

    老太君想了想道:“可是你那二侄媳婦的小兒子?”

    老夫人頷首道:“正是他,他比林姐兒大一歲,兩人的年齡正好合適。”

    老太君和她素來親厚,見她嘴上說著兩人年紀合適,但麵上卻略有些愁苦之色便問她:“可是婚事有什麽不妥?”

    老夫人見這裏也沒有外人就道:“我嫂嫂雖想撮合兩個孩子,但我那侄媳婦卻不願意,她沒等我嫂嫂開口便把她娘家侄女也接了過來,還搶先跟我說要把她侄女許配給君哥兒。”

    君哥兒正是高老爺的小孫子。

    老太君聞言就頗為不喜的道:“她也是個糊塗人,縱是不喜你嫂嫂的安排也不該未經你嫂嫂允許就把她侄女接到家裏來,她這樣不僅讓你嫂嫂為難,就連她侄女也不好在高家待下去。”

    魏若心想那倒也是,這婆媳倆鬥法,她那侄女倒也夾在中間為難。

    老夫人聞言忙替嫂嫂說話:“娘是知道我嫂嫂的,她性子一向敦厚,向來不拿小孩子出氣的,遇到我那侄媳婦的侄女向來都是和氣的,倒是我那侄媳婦總是同林姐兒使臉色,倒是把我嫂嫂氣的不行。”

    “你們家老爺子是怎麽想的呢?”老太君知道高老太爺雖說身子沒以前好了,但頭腦也還清醒,便問老夫人他的看法。

    老夫人就道:“說起來林姐兒是我們高家唯一的嫡出血脈了,我父親哪裏有不心疼的道理,他自然希望林姐兒能長長久久的待在我們家。他也和我哥哥嫂嫂說過不要管我那侄媳婦的想法直接給兩個孩子定親就是了,但我嫂嫂說她在時還能看顧林姐兒一二,若是她不在了,擔心君哥兒她母親會借著婆婆的名份搓磨她,這兩年也有些猶豫。”

    “你嫂嫂擔心的也不無道理。”老太君沉吟道:“不過世間安得兩全法,你嫂嫂這兩年身子雖漸漸不行了,但咱們富貴人家也不是吃不起那些補品,好生養這便是了。隻要她還活著,你那侄媳婦就不敢搓磨林姐兒,總比把林姐兒嫁到那陌生的人家要好。她的身子不適合嫁出去。”

    “娘怎麽知道我嫂嫂這兩年身子漸弱?”老夫人問道。

    老太君就冷哼一聲道:“你嫂嫂要是身子正好,你那侄媳婦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把她侄女接過來了。”

    老夫人聞言訕訕的笑了起來。

    魏若沒想到高家還有這麽一段婆媳公案,在去高家的路上就對五夫人和七夫人道:“祖母和娘都很喜歡高家舅太太的為人,你們待會兒去了府上要看著些眼色行事。”

    她不好同兩位弟媳說高家婆媳的閑話,但也擔心弟媳們不知根底,倘或高家兒媳過來同她們攀談,故意拿著她們來同那高家舅太太鬥法就不好了。

    五夫人和七夫人卻以為魏若隻是在提點她們,讓她們對高夫人要客氣一些,便笑著同魏若道謝。

    車輛行駛到高府,李浩淼兄弟帶著男孩們直接去了前院。

    魏若則和老太君等人一道去了後院。

    高夫人正由兒媳們陪著在二門處等著。

    幾人看見老太君連忙迎了上來。

    高夫人一麵攙著老太君往裏走一麵道:“再想不到您老人家竟願意親自過來,我們老爺昨兒個還吩咐我們說讓我們一定要好生招待您。”

    高夫人的兩個兒媳,高大夫人和高二夫人一個陪在了老夫人身邊,一個陪在了魏若身邊。

    魏若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高二夫人見她雖嘴角帶笑,但眉目間卻是一片精明之色,便能理解高夫人為什麽會在林姐兒的婚事上猶豫了。

    眾人走回正房後,高夫人便讓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女過來給老太君和老夫人磕頭。

    老太君和老夫人一人拉著君哥兒的手,一人拉著林姐兒的手,不住的和她們說話。

    高二夫人見婆母隻叫了君哥兒和林姐兒上去沒叫她侄女春姐兒,眼神一黯。

    魏若將高二夫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忍不住搖頭。

    高夫人侍奉婆母至孝,不僅深的高老太爺和高老爺的看重,就連高家的親友們也深為敬佩她的為人。

    高二夫人看著挺精明的,卻和有著至孝之名的婆母打擂台,實在不是聰明之舉。

    思及此她不在去看高二夫人,而是將目光轉到了林姐兒身上。

    這麽一看,魏若就忍不住歎氣。

    這個女孩就同她看到的許多朝臣家的女孩一樣,看起來文文靜靜,弱不禁風的。

    思及此,魏若就想到了自己這些年觀察到的大周朝的貴女教育。

    她覺得大周朝的貴女教育十分的有意思。

    如周朝皇室的那些公主郡主和縣主們都喜歡騎馬射箭這些東西,除了個別不受寵的,大部分的皇室姑娘都是自信又張揚的模樣。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們的父祖是皇室成員,自然不怕世俗偏見。

    周朝的那些公爵之家的女孩比不上皇室的女孩們有底氣,又因為她們不僅要同皇室的女孩們交際還要同朝臣家的女孩們交際,所以她們便生出了兩幅麵孔,在和皇室的女孩們交際時,她們便會爽朗些,在同朝臣家的女孩們交際時則會端莊些。

    而周朝的這些書香門第的孩子比之皇室的孩子就是另一個極端了,她們的長輩覺得女子當以嫻靜為主,向來不喜女孩們多出門,也養的這些女孩一個比一個弱不禁風。

    其實魏若看到大周朝的這些不同階級間的女孩們的處事時是有些感慨的,她覺得那些三從四德的東西約束的其實是這些朝臣家以及書香之家的女孩們,而如皇室或是公爵之家的女孩們因為家中長輩有底氣,活起來其實是更肆意一些的。

    魏若在這裏想事的時候,老太君和老夫人已經放開了兩個孩子。

    高夫人又領著兩個孩子來到魏若妯娌麵前,魏若妯娌笑著和孩子們說了兩句話後便把見麵禮給了她們。

    那邊高夫人的大兒媳和二兒媳也帶著兩個孫子上前給老太君等人見禮。

    等高家的孩子們同安國公府的女眷們見過禮後,老太君又讓清姐兒帶著孩子們去同高夫人等人見禮。

    雙方都見過禮後,高夫人便拉著春姐兒的手走到老太君等人麵前道:“這是我那兒媳婦的娘家侄女。”

    老太君和老夫人雖然不喜高二夫人,但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女孩便笑眯眯給了她見麵禮。

    魏若等妯娌們也依次送上了見麵禮。

    長輩們見完禮後,高夫人便讓高三奶奶柯氏帶著姑娘們去東廂房玩。

    柯氏便笑著應了,一手拉著清姐兒一手拉著寒姐兒往外走。

    老太君見林姐兒走兩步就要咳一聲便囑咐寒姐兒和清姐兒讓她們照顧著些高家的妹妹們。

    兩人笑著應了。

    孩子們走後,高夫人就問老太君是要女先生唱曲還是要打牌。

    老太君就笑道:“你給我找個廂房坐著,我聽女先生們唱會兒曲子吧。至於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高夫人於是就問老夫人和魏若等人要做些什麽。

    老夫人就說她要陪著老太君聽曲。

    老太君聞言就笑道:“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也別陪我了,就和你嫂嫂一起說說話吧。”說完她又衝著魏若招手道:“你替你婆母來陪我吧。”

    老夫人見她已經喊了魏若了便不再堅持。

    於是高夫人先親自將老太君和魏若送到了西廂房,又吩咐丫鬟們小心伺候著老太君和魏若。等到女先生進來唱曲後,高夫人方才又去了正廳。

    正廳裏高大夫人已經張羅著要同五夫人和七夫人打牌了。

    有老夫人在場,五夫人和七夫人不敢擅自答應便先看向婆母。

    老夫人就笑道:“你們同表嫂們去打兩局吧。”

    高夫人正巧這時進來就笑著對高大夫人和高二夫人道:“你們兩個弟妹都是剛嫁進來的,你們要照顧好她們才是。”

    高大夫人和高二夫人自是笑著應了,拉著五夫人和七夫人去花廳打牌。

    高大奶奶和高二奶奶則在一旁或是支應茶水或是在外聽管事媽媽們匯報家中事務。

    一時間正廳隻剩老夫人和高夫人兩個人。高夫人見婆子們在正廳外走來走去的便拉著老夫人去了內室。

    兩人做下喝了碗茶後,便互相打量對方。

    老夫人見高夫人兩鬢都斑白了就忍不住歎氣道:“嫂嫂這些年也老了。”

    高夫人聞言就想起了這些年的悲歡離合,她的鼻子一酸。

    老夫人忙道:“瞧我這大喜的日子不該招惹了嫂嫂。”

    高夫人就哽咽著道:“不關你的事,隻是我想想咱們都十幾年沒見了,昔年我們離京的時候,柔兒剛剛新婚燕爾,等我們回京之後她已離世多年了。”

    老夫人聽她提起早逝的侄女也覺得心酸,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

    高夫人見老夫人本是來她們府上做客的,結果她卻讓她陪著她哭了起來,便擦了眼淚道:“瞧我提起柔兒做什麽?”

    老夫人也拿帕子擦起了眼淚,她擦幹眼淚後道:“嫂嫂之前信上說林姐兒身子不好,但我今日看著倒也還可以。”

    高夫人提起外孫女,臉上就有了些笑意,她對老夫人道:“之前我們一直在細心調養著,但她總也不見好。最後我們又給她換了個大夫,那大夫說我們養林姐兒太過精細了反而不好,讓我們給林姐兒多吃些雞肉和牛肉,若是天氣太冷就可適量吃些牛肉。我們以往隻擔心她克化不了便不敢與她多吃肉食。哪想到自從她多吃了肉食後,身子倒真的好了不少。”

    老夫人聞言就阿彌陀佛了一句道:“素日裏大夫都說久病之人不能多吃肉食,咱們也沒想到要多給孩子吃些肉啊。”

    高夫人聞言就道:“是呀,我隻後悔沒早些找到這大夫,不然這孩子的身子隻怕能更好些。”

    老夫人聞言就安慰她道:“現在知道了也不晚,咱們林姐兒也還小呢。”

    她說起這個高夫人又發愁了,她對老夫人道:“林姐兒和清姐兒差不多大,你們清姐兒都訂親了,林姐兒的婚事也還沒著落,我這心裏總是懸著個事兒。”

    老夫人聞言就道:“嫂嫂是怎麽想的呢?我今日看見君哥兒和林姐兒站在一起,覺得兩人般配極了。君哥兒看著也很照顧林姐兒。”

    高夫人聞言就道:“君哥兒和林姐兒自小一塊長大,兩個孩子的感情倒是沒話說。昔年林姐兒的父親派人來把林姐兒接回去給祖父過壽,君哥兒那段時間還總是悶悶不樂的。”

    “既如此,嫂嫂何不把她們的婚事訂下來呢?”老夫人也覺得林姐兒最好的歸宿其實是待在高家,有高夫人看著,她也不必受委屈。高夫人聞言麵容苦澀的道:“之前我和你哥哥已經和林姐兒的父親說好了兩個孩子的婚事,但你那侄媳婦又把她侄女接了過來。跟著林姐兒過來的那幾個丫鬟便把這事告訴了我那女婿。我那女婿就寫信來說若是我們家不願意林姐兒和君哥兒的婚事,那他就把林姐兒許給他下屬家的孩子。我和你哥哥立馬回信和他解釋了一番,他雖沒說什麽,但也在囑咐繼妻給林姐兒相看親事。”

    “那怎麽能行呢?”老夫人聞言斷然否決道:“縱是那人是侄女婿的下屬,但這後宅可是一切由婆婆做主。林姐兒這身子壓根不能受氣,若是許到那不知根底的人家,上有婆婆壓著,下有妯娌們爭先,要是那夫婿再見一個愛一個,林姐兒往後可怎麽辦?”

    她這話可算是說到了高夫人的心坎裏。高夫人就拉著老夫人的手道:“妹妹,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你侄女隻留下這一滴骨血,若是她也早早的去了,那我還怎麽活的下去。”

    高夫人說著說著就又哭了,她就剩這麽一個孩子了,不把她安排好真是死都閉不了眼。

    老夫人聞言就道:“其實這事本沒有那麽複雜,是嫂嫂太過瞻前顧後了。”

    高夫人便問老夫人此話何意。

    老夫人就道:“嫂嫂擔心的是你走後,有人會搓磨林姐兒,可你仔細調養著身子,再怎麽著也能等到林姐兒生了孩子,等她孩子都大了,那起子人再想搓磨人也得掂量一下了。況且她又不止一個兒媳婦,我看你們家那位三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燈。”

    老夫人說的三奶奶就是高二夫人的兒媳。

    高夫人聞言沉思片刻後道:“若我果真能活那麽久,那我自是不用擔心林姐兒的,有我在,她自是不敢對林姐兒說些什麽。可近年來我常感覺身子漸沉,人也提不起精神來,總擔心自己壽數不長了。”

    老夫人聞言忙道:“嫂嫂之前總是擔心林姐兒,心情不暢身子自然也好不起來。依我看,你不如將瑣事都撂開來去,隻一心調養身子就好。隻要你在這裏,就無人敢看輕林姐兒。”

    高夫人聞言在心內暗襯。

    之前她因兩個庶子並非親生,擔心自己一旦把管家權交給兒媳們,她們會趁機架空她,也擔心她們會委屈了外孫女,所以她一直抓著管家權不放。

    可近些年來,她時常有種力不從心之感,身體也漸漸的被拖垮了。

    身子弱下來之後她就開始擔心起了林姐兒的未來,又有高二夫人不顧她的意願把娘家侄女接了過來,她就更感憂心了。

    這麽一番思慮下來,她近日常覺頭暈目眩,體力不支。

    兩個兒媳也漸次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高夫人就把這些事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聽後又是氣兩個侄孫媳婦沒有孝心,又是氣高夫人本末倒置,她就對高夫人道:“嫂嫂先不要管其他的,隻管把身體養的好好的。之前你們外放在外,自是約束較少,可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禦史了,那些禦史們閑來無事常盯著別人的家事,無事都讓他們生出個事來,要是讓他們知道你那兩個兒媳不孝婆母,肯定會上折子參兩個侄子的。我會讓浩淼和兩個侄子談一談的,他們正要補京內的差事,既要入朝為官自是要修好內帷。哪怕是為了官聲,他們也會好好約束內人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讓高夫人不要再和兒媳們鬥法了,直接讓那兩個庶子管好自己的媳婦。

    高夫人其實也有此意,隻是她們一直外放在外,又背靠安國公府這樣的好親戚,那些地方官們自然不敢拿她們的家事說事。所以她那兩個庶子明知自家媳婦對她有些怠慢也裝作不知。

    高老爺子和自家老爺倒是能管,但她擔心把這事告訴高老爺子後反倒把他給氣病了,自家老爺每日又有許多公事,她不欲讓他的下屬們笑話他還要管後院的事,所以一直在忍著。

    但現在回了京城可就不一樣了,那些禦史們可是為了青史留名連陛下都敢罵的主,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況且現在又有自家小姑子擺明了要為自己撐腰,高夫人自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她就向老夫人道謝。

    老夫人就歎氣道:“我們一處處了幾十年,我總不能眼看著你老了老了還要被兒媳搓磨吧。”

    高夫人想起自己因為沒能生兒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眼淚再次決堤而出。

    老夫人和高夫人敘寫私房話的時候,老太君也在和魏若說話。

    高家的下人們知道這些貴夫人們向來不喜別家下人待在身邊,因此在上完茶點後便退到了門外候著。

    廂房內隻有那唱曲的女先生和老太君等人。

    老太君見那女先生與她們隔得遠,她們身邊又隻有李嬤嬤和秋雲便悄聲對魏若道:“依我看,你婆母隻怕會插手高家的家事。”

    魏若聞言隻以為她說的是林姐兒的事便也輕聲道:“高家舅母隻剩下這一滴骨血,娘肯定會偏幫著林姐兒的。”

    老太君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指這個。”

    那是指什麽?

    魏若聞言就疑惑了起來。

    老太君見她到底還不夠老辣,有心指點她便道:“按理說你高家舅母還握著管家權,這府內的管事媽媽們應當事事都聽她的,可你看剛剛,你舅母但凡吩咐個什麽事,那些人就先看一看你那兩個表嫂,特別是你那個二表嫂。依我看,這些府內的下人們想必是覺得你舅母活不了幾年了所以就早早的投誠了。”

    老太君這麽一說,魏若才恍惚發現好像確實如此。

    在正廳時,那些管事媽媽們確實是看那兩位夫人的眼色行事的。

    她也是做當家主母的人,也有讓五夫人、七夫人和薑嬤嬤等人幫她管理家務。

    這段時間也不像剛接手家事那兩年一樣把萬事都抓在手裏了,可縱然這樣,那些管事媽媽們也絕不敢不顧她的想法,隻去看五夫人和七夫人等人的眼色。

    概因她才是府上的當家主母,這管家權隻要還在她手裏,她們就得萬事聽她的,當然孝道在前,若是老太君和老夫人房裏有個什麽事,她肯定還是要以她們為先的。

    高家兩位夫人在婆母還握有管家權的時候就暗自拉攏府裏的管事媽媽們,無論從禮法上來說還是從孝道上來說,都是說不過去的。

    老夫人就算是為了娘家的名聲也會提醒一下高府眾人的,隻是不知道她打算找誰說。

    魏若見老太君有意指教她就向她請教。

    老太君就笑道:“依你看,如果是你娘家嫂子被兒媳們轄製住了,你會找誰做個中間人說說理呢?”

    老太君既提起了中間人,那就意味著老夫人肯定不會直接對上高家的兩位夫人了。

    而高家的事情是家醜,老夫人肯定也不會去找外人,她要找就隻會找高府內的人。

    高老太爺肯定不是合適的人選,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正是報喜不報憂的時候,若是因為這些家事費心生氣傷了身子,老夫人肯定於心難安。

    高老爺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一個做公公的跑去說兒媳們,縱使是兒媳們不占理,這話說出去也不好聽。

    論來論去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是高家的那兩位庶出子,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其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魏若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老太君。

    老太君滿意的點頭道:“你說的對,隻是你婆母肯定不會自己去和她那兩個侄子說的,你公公又不在京裏,少不得要讓浩淼兄弟去和他們說一說了。”

    魏若聞言忙道:“這原也是應該的。”老太君就笑道:“你能想明白這些道理可見不是那心胸狹窄的婦人。”

    魏若聞言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太君雖知魏若素來心胸寬廣也識大體,可她還是忍不住多念叨了幾句。

    “你還年輕經曆的事情少,不知世間有這麽一種婦人,心胸極為狹窄。自嫁進夫家後就一心讓夫家接濟娘家,她娘家但凡有個什麽事都要讓夫婿出頭。這原也是應該的,畢竟既然結了親,那就是親家了,女婿幫幫丈母娘家也沒什麽。”

    “可這類婦人卻對夫家的婆母、叔侄、小姑子極為的刻薄,若是那小姑子嫁的好一些了,她恨不得扒拉著夫婿上門讓他把小姑子的血喝盡以補貼自家和她娘家。若是那小姑子嫁的不好了,她就百般的看不起她們,恨不得連門都不要讓小姑子上。這樣的女子盡管在家作威作福,可卻不為世人所不容,也有損自家的福報。你日後若是給孩子們挑親事,可千萬要打聽清楚那家母親的行事。”老太君細細的囑咐魏若。

    魏若聽老太君說的這些話第一時間想到了瑞陽侯夫人,她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瑞陽侯府的其他人,特別是她房內那幾個無人做主的庶女不就被她搓磨的很慘嗎?

    而她教養出來的親女魏二娘不也同她一樣,視瑞陽侯府的那些不如她的庶姐妹、堂姐妹如牲畜嗎?

    老太君見魏若若有所思便不再說話,而是給她時間讓她自己思考。

    按理說這些話不應當由她一個太婆婆來說,但貴妃身在宮中有些話不方便說,魏若又不是那心思敏感之人,因此老太君便借著高家婆媳的事情點了點她。

    魏若在那裏兀自思考。

    春姐兒卻和冰姐兒之間起了衝突。

    寒姐兒與冰姐兒其實和高家是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的,但高家是老夫人的娘家,二姑母為了表示自己對高家的重視便讓久未出門的寒姐兒也帶著冰姐兒過來了。

    寒姐兒見這裏有高三奶奶在又覺得自己是定了親的人不便與她們小孩子混鬧,便隻把潤姐兒和橙姐兒拘在身邊看著她們吃點心。

    冰姐兒和清姐兒等幾個大一些的女孩便同高家的女孩們說話聊天。

    這其中因為林姐兒是高夫人親外孫女的緣故,她們兩個自然更看重林姐兒。

    春姐兒看了就有些不高興了。

    她被高二夫人接到高家的時候,高夫人的身體已大不如前。

    高家兩位夫人雖在麵上敬著高夫人,但私底下高二夫人卻給了林姐兒不少臉色看。

    自從她來了之後,高二夫人更是明裏暗裏的拿著她同林姐兒作比,哪些下人們為了討好高二夫人便也總說林姐兒不如她。

    春姐兒聽了之後自是心內歡喜,她初來時還有些忌憚高夫人,暫時不敢要林姐兒的強,但她在高府待的時日久了,眼看著高夫人的身子一時好一時壞的,高大爺又不比高二爺有前程,那些家下人便也漸漸的更依靠她姑母。

    春姐兒心內的忌憚之心便漸漸的淡了。

    她知道姑母接自己進府是為了促成她與表哥的婚事,且她自小就知道高家比她們家富貴又背靠好親戚,因此她和她們家人縱然早就知道高夫人有意將外孫女許配給表哥,她父母還是厚著臉皮把她送到了高府。

    可她來了之後就發現她表哥兒君哥兒與林姐兒的感情極為深厚,縱使她的到來使得林姐兒有些吃醋常不理君哥兒,可君哥兒卻不以為意,仍舊小意哄著林姐兒。

    他對她也有些不冷不淡的。

    春姐兒原就為這些事情心焦,再一見今日安國公府姑娘們的態度,那心裏就更如同被火點著了似的,燒的疼。

    她本就隨了高二夫人臉型方正,這麽一沉下臉就更顯的嚴肅了。

    清姐兒和冰姐兒等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隻管同林姐兒說話。

    林姐兒倒像是有些不安似的看了春姐兒一眼。

    昨日老夫人已經將清姐兒叫去叮囑了一番,清姐兒自是知道高家的情況的,她知道林姐兒生母早逝,雖未見林姐兒,卻總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今日在閣中待了一會兒,她見高三奶奶雖明麵上對春姐兒和林姐兒一視同仁,但說話做事明顯更偏著春姐兒,再看春姐兒不過沉了沉臉,林姐兒便要看一看她的臉色就知林姐兒在高家的境遇如何了。

    這麽一想,清姐兒對林姐兒就愈加的憐惜,她見林姐兒臉色仍有些蒼白就柔聲細語的問她近年常吃些什麽藥。

    林姐兒的注意力便被她帶跑了。

    春姐兒見林姐兒不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的同她說話,而是轉頭同那個安國公府的姑娘說話就更加氣悶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清姐兒複又看了一眼冰姐兒。

    她知道清姐兒是安國公府的大姑娘,深受老夫人寵愛,自然不敢惹她。

    可冰姐兒不過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罷了,又生父早逝,縱然得罪了也沒有什麽關係。

    春姐兒就捏著嗓子問冰姐兒:“你的膚色好像有點黃啊?”

    春姐兒以往就最喜用這種話去讓那些她不喜歡的閨秀們生氣,她身邊的那些閨秀們本就是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人,且她這話認真說起來也隻是無心之語,縱然大家都知道她故意惡心人,但她們總不好同她較真,便隻好暗自憋氣。

    春姐兒就很喜歡看她們明明很生氣卻不得不忍住的樣子,林姐兒也這樣吃了幾次暗虧。

    可她這次卻擠兌錯人了,冰姐兒可不是那種任由她欺負的軟柿子。

    她雖生父早逝,但背靠著老太君和安國公府,走出去交際也極少被人看輕過,那脾氣自然也不小。

    不過她到底顧忌著這裏是老夫人的娘家,聽了春姐兒的話後雖生氣,卻隻是不軟不硬的回了句:“你的膚色也不白。”

    春姐兒從沒被人這麽當麵說過,氣的柳眉一豎就要發火。

    高三奶奶連忙上前拉著她往外走邊走邊道:“表姑娘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喝藥吧。”

    冰姐兒聞言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春姐兒見了就更氣了,可高三奶奶卻容不得她在安國公府的姑娘們麵前放肆,應是拉著她回了房間。

    她走之後,寒姐兒就從屏風後出來說冰姐兒:“做什麽要和她計較?”

    她雖也不喜春姐兒說話無禮,但還是覺得這裏到底是老夫人的娘家,她們也不好在這裏生事。

    冰姐兒就擺了擺手道:“姐,沒事的。是她失禮在先,況且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寒姐兒還想再說什麽,清姐兒就勸道:“表姑不要再說小表姑了,她又沒錯。”

    清姐兒本就對春姐兒印象不好,又見她無事生非自然更是不喜她的為人。

    寒姐兒見清姐兒也偏幫著冰姐兒,況且高三奶奶帶著春姐兒走後,這屋裏雖然隻有她們自己的丫鬟在,但這裏到底是別人家,擔心隔牆有耳便又回去照顧潤姐兒和橙姐兒了。

    高三奶奶把春姐兒拉回房間後,春姐兒就道:“表嫂為什麽要拉我回來?”她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雖說總是欺壓比她弱勢的人,但對高三奶奶卻是客氣的。

    高三奶奶其實心內極為厭煩這位表姑娘,覺得她很會仗勢欺人,論起來其實還沒有林姐兒好,但她到底要在婆婆高二夫人手底下過活,太婆婆高夫人這兩年身子又漸漸弱了下去,因此她隻好小意奉承著春姐兒。

    就如此時,高三奶奶仍是好聲好氣的道:“我的姑娘,那位可是安國公府的姑娘,就連我們老爺在安國公麵前都不敢擺舅父的款,更不用說我們這些內眷了。姑娘還是暫且忍忍她吧。”

    春姐兒其實聽高三奶奶說完,心內已是有些發虛,但她還是嘴硬的道:“她到底隻是個表姑娘。”

    “哎呦,我的姑娘。可你也要看看她外祖母是誰,安國公府上的那位老太君就在隔壁廂房坐著,你和她要是真吵了起來,那位老太君聽到了心中未免生氣。咱們老太爺和老爺要是看到她生氣,焉能不怪罪你?”

    春姐兒聞言這才怕了起來,她忙拉著高三奶奶的手道:“好嫂嫂,我剛剛一時沒想過味,做事有些魯莽的,你看我接下來要怎麽辦啊?”

    高三奶奶見她變臉變的如此之快,心內其實更瞧不起她了,但她麵上卻道:“妹妹不用擔心,這些公爵家的姑娘最擅長的就是麵上功夫了,你待會兒隻做無事似的同她說話,她自也會同你說話的。”

    春姐兒聞言便又隨著高三奶奶去了廂房,又按照她教的那些若無其事的同冰姐兒說話。

    冰姐兒果真如無事人一樣的與她說話。

    春姐兒大大的鬆了口氣,接下來的時間便再也不敢挑事了。

    魏若等人在高府盤桓了一天方才回去,她們上午不過是聽戲打牌說說閑話,到了下午的時候,女眷們便聚在一起商量明日宴請賓客的事情了。

    魏若仍陪著老太君在廂房聽戲躲懶,七夫人因為有了身孕也被老夫人送了過來。

    餘下五夫人陪著老夫人同高府的女眷們說話。

    回來的路上,她悄悄對魏若和七夫人道:“我看這高二夫人比高大夫人說話還管用呢。”

    魏若聞言便問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五夫人便說她們是如何商議一件事,然後高大夫人又是如何提了個意見,最後高二夫人又是如何駁了回來。

    “就算高二夫人有自己的意見,可這些又不是什麽大事,她又何必在我們這些親戚麵前要她嫂子的強。”五夫人頗有些不讚同的道。

    魏若聞言就悄聲提點五夫人和七夫人道:“高家的事情有些複雜,娘打算近日讓公爺去和高家兩位少爺聊一聊,你們和高家女眷交際的時候要注意一些分寸。”

    她臨去高府前就暗示過五夫人和七夫人讓她們緊著高夫人,現在又說老夫人讓公爺去同高府的少爺們聊聊。

    兩人早就知道高府的兩位少爺並非高夫人親生,再一想到今日高家兩位夫人特別是那位高二夫人的行事。

    七夫人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想要同魏若問個清楚。

    魏若卻覺得像這樣背著婆母同妯娌們說太多她娘家的事不好,便輕聲道:“等公爺和高家少爺們談完了再說吧。”

    五夫人比七夫人要年長些也更穩重些,她也覺得魏若若是隻和她們提一嘴老夫人娘家的事倒也還好,可她們若是湊在一起專討論這件事就有些不好了。

    因此她就笑著應了。

    七夫人見五夫人應了不好說些什麽便也應了。

    清姐兒回府後先是同老夫人說了白日裏冰姐兒和春姐兒的那場口角,以及林姐兒似是還要看春姐兒的眼色。

    老夫人一聽就氣了。

    林姐兒到底才是她的正經侄孫女,在她看來那個什麽春姐兒給她們林姐兒提鞋都不配,竟敢給林姐兒臉色看。

    況且隻看她既敢當著賓客的麵給林姐兒的臉色看,就知她平日對林姐兒的態度就更不好了。

    而她為什麽敢這麽對林姐兒,還不是仗著她姑母的勢,看高夫人年邁病弱就不把高夫人和林姐兒看在眼裏了。

    老夫人深為敬重長嫂,自然看不過高二夫人這麽欺負高夫人,她哄著清姐兒先回去睡覺後便讓人去把李浩淼叫了過來。

    等人都走後,老夫人坐在那裏等李浩淼的空檔,王嬤嬤就坐在腳踏上拿著美人錘給老夫人捶腿。老夫人擺了擺手道:“先別錘了,陪我說說話吧。”

    王嬤嬤知道她還在為了高夫人的事情生氣,便放下手中的美人錘坐在那裏陪老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