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落定

  　　林穎歡給霍舟打了電話, 幾句話的功夫, 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她帶著蘇鶯時直接去了一軍區指揮部，見

  　　到了盧政委和縮在他身後的郭岩。

  　　這兩人似乎怕極了霍夫人的脾氣, 想躲又不能躲，硬著頭皮站在原地。

  　　林穎歡鐵著臉色，目光在兩人身上巡視, 忍著怒火問道：“霍川的護照申請是你們給批下來的？為什麽不

  　　給我和老霍說！”

  　　盧政委清咳一聲，委婉道：“這種大事, 我一直以為他不敢瞞你們的。”

  　　“他有什麽不敢！他還有什麽不敢？！”林穎歡提高了嗓門, 見旁邊有路過的兵看過來, 忍了忍，壓了下

  　　來，“他什麽時候走的？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麽？”

  　　郭岩見自己的上司已經穩穩拉住了仇恨，正打算悄悄溜掉，一轉臉就對上了蘇鶯時麵無表情的臉。後退兩

  　　步, 幹咳道：“嫂、嫂子？”

  　　蘇鶯時逼近, 緊盯他, “你騙我。”

  　　“嫂子，我冤枉！這事我是真不知道, 你想想啊，川哥鐵定知道弱小的我承受的壓力最大, 保不準就叛變

  　　了, 怎麽可能事先讓我知道？”

  　　蘇鶯時頓了頓，似乎是在思索這話是不是真的。

  　　郭岩再接再厲, 解釋道：“你相信我！我是不會跟著川哥一起隱瞞組織的！”他見蘇鶯時微微低著頭，看

  　　不清神情，卻忽然聽她喃喃道：“連你也不知道，那有誰是跟著他一起的呢……”

  　　郭岩張了張嘴，瞬間就說不下去了。

  　　理清了整件事，林穎歡反而冷靜了下來。霍舟更是從頭到尾神色平靜，不曾對兒子的不告而別有特殊反

  　　應。

  　　“行川早就說過自己去美國，這次突然離開，主要也是怕你在現場害怕。”在回家的路上，林穎歡看蘇鶯

  　　時一直不吭聲，歎口氣，“他這樣做，我也無權說是對是錯，一切等他回來了再說好嗎？”

  　　……

  　　等他們回來，蘇首陽心疼地把妹妹接回了家，點了點她的腦門，放輕聲音道：“早就跟你說了，偏不聽，

  　　現在吃到苦頭了？”

  　　原本做好了會跟自己發脾氣的準備，誰知她隻是抬起頭，很平靜地說道：“他這個臭毛病肯定得改，不能

  　　慣著。等著吧，等他回來了，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蘇首陽愣了愣，“你、你還等他呢？”

  　　蘇鶯時訝然抬起眼眸，“不然呢？”

  　　“那他要是手術失敗了呢！自己一個人逃走，不就是不想拖累你。”

  　　蘇鶯時板起了麵孔，一字一句跟他講理道：“哥哥，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他不是想逃走，他的家

  　　在這裏、他的親人都還在，他還沒有認認真真跟我說清楚，就不會有什麽逃走的想法。不論是手術成功還是失

  　　敗，是一個健康的霍川，還是一個失去一隻眼光明的霍川，他都會回來，堂堂正正地麵對，麵對他自己、也麵

  　　對我。而我，也不會因為這些因素就離開他，我要跟他一起，什麽樣的他，都要一輩子在一起。”她深吐一口

  　　氣，“或許現在他覺得我還不夠堅強，有些事不願我跟他一起麵對，但慢慢的，我會讓他知道，他不需要每次

  　　都擋在我的前麵，隻要在我身邊，就足夠了。我不會害怕的。”

  　　她說完後，蘇首陽長久的沉默。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妹妹一般，直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叫了聲：“哥

  　　哥？”才長歎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們家三月妹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需要哥哥指指點點

  　　了。”

  　　“長再大，你也是我哥哥，就能管著我。”蘇鶯時一臉乖巧，圓眸彎彎。

  　　蘇首陽失笑，“哥哥不會再管著你的，但哥哥會永遠支持你。”輕輕抱住她，寵溺道，“你想做什麽就做

  　　吧，那小子以後要是膽敢讓你受委屈，哥哥不會放過他的。”

  　　蘇鶯時嘴角上揚，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是呀，我有哥哥做主，什麽都不怕！”

  　　***

  　　一周後，程學逸俊俏高挑的身影出現了喧囂的尚京機場上。隨著廣播播報，出站口人流漸漸湧動出來，一

  　　個高大挺拔的漆黑身影在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他戴著墨鏡，手拉一個簡單的行李箱。

  　　程學逸一下揚起手臂，“表哥！”

  　　黑衣男人看到，從容地走了過來。來到近前，他緩緩摘下了墨鏡，兩隻眼睛一如既往地如宇宙中最耀眼的

  　　星辰，有神而深邃。讓程學逸瞬間鬆下一口氣，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衝他伸出了一個拳頭。

  　　霍川偏頭，輕輕跟他擊了一下，眼神卻轉向了身後，見除了他別無他人，不由閃過一絲失落，故作不經意

  　　地問道：“就你自己？”

  　　“是啊！”程學逸幫他拉過行李，一邊走一邊自然道，“姨夫上班，小姨說要去買菜，小勒上學去了，這

  　　個點，你說還有誰能來？”

  　　霍川眉頭輕蹙，胸口一股氣頓了下，還是緩緩舒了下來，神色淡定，“嗯”了聲。走了幾步，又忍不住開

  　　口，“鶯時呢？”

  　　“誰？師姐？”程學逸，“我怎麽知道，應該在資料室看書呢吧。”

  　　“她……最近很忙？”

  　　“你問誰？”

  　　“……”

  　　程學逸眼底狡黠快速掩住，自顧自答道：“哦，蘇師姐啊？不是很忙吧，報告都整理出來，交給老師審閱

  　　了，我們都挺閑的。”

  　　霍川俊眉長長挑起，醞釀了幾次，又底氣不足似的泄下。

  　　程學逸簡直快要樂出來，隻覺得組織交代的這個任務實在是太歡樂了！看著冷峻氣勢逼人的表哥露出這幅

  　　有話不敢說的表情，簡直不要太過癮。

  　　開車回家的路上，程學逸把音響開的老大，搖頭晃腦，一點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霍川忍了忍，“啪”地

  　　一下把音樂關了。

  　　程學逸不滿道：“表哥你幹嘛？”

  　　“太吵。”

  　　“現在是我辛辛苦苦來接你耶，還不讓我聽自己喜歡的歌？”

  　　“其他人呢？”

  　　“不知道呀，大家都在忙吧。”

  　　霍川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去學校。”

  　　程學逸明知故問，“去學校幹什麽？”

  　　“你開不開？不開滾下去，我自己有手。”

  　　程學逸歎口氣，嫌棄地瞟來一眼，閑閑道：“恕我直言，你現在這身被飛機憋出味道的模樣，實在不適合

  　　去見任何人，尤其是女生。”

  　　霍川皺眉，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物，明明沒有任何味道，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算是默認了。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播出了一個熟悉萬分的號碼，對麵傳出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

  　　第一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他做好了被臭罵被埋怨的心理準備，甚至打算主動認錯，用盡一切辦法

  　　取得那人的原諒。但他從來不曾想過會是現在這種冷局麵——

  　　不鹹不淡、不冷不熱，讓他摸不清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麽，也無從下手去補救。

  　　他們來到了A大人類學係，沒有在資料室中找到蘇鶯時的身影，霍川頓時眉頭蹙起，顯出絲焦慮，冷峻的目

  　　光轉向程學逸。

  　　程學逸聳聳肩，一副我也無能為力的表情。

  　　霍川眼眸微縮，垂下眸，拿出手機撥通了陳靜的電話，對方等了很久才接，“什麽，你找鶯時呀？我不知

  　　道啊，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霍川掛了電話，又撥給苑巍，苑巍也說沒見過人。

  　　他撥了一圈，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心中這種空嘮嘮的未知感讓他不安。最終咬牙，開車直奔了蘇家，當見

  　　到裏麵透出溫馨的暈黃燈火時，心中的焦灼才緩緩地沉澱下來，理智逐漸到位。

  　　他站在院落外，急促的呼吸漸漸平複，重回冷靜。抬起頭，看著亮著燈的二樓窗口，久久不能言語。

  　　程學逸走到了他的跟前，輕聲問道：“怎麽不進去，表哥？”

  　　霍川眸光動了動，站的筆直，好似一尊守護雕塑，無聲地佇立在樓下。

  　　就在這時，二樓米白色的窗簾縫中傳出了熟悉的鋼琴聲。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如果你錯過了我坐的那班火車）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你應明白我已離開）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你可以聽見一百英裏外飄來的汽笛聲）

  　　……”

  　　兩人都怔住，揚起頭，失神地傾聽著。

  　　等到一首彈完，程學逸喃喃道：“表哥，你一走杳無音訊，真的很讓人擔心。師姐一個人……找遍了你身

  　　邊的所有人，卻得不到你的訊息，你能想象那種心情嗎？”

  　　霍川的喉結重重滾動兩下，黑眸蹙起心疼的弧度，艱難地開口：“是我做錯了……我去找她！”說著，下

  　　定決心大步朝著大門走去，卻見門從裏麵突然被推開！燈火通明，一下子照亮了他的眼前——

  　　大狗樂樂率先衝了出來，興奮地撲倒主人的身上，同時響起了霍勒小同學的大叫聲：“哥哥！！你終於回

  　　來啦！！！”

  　　他抬起頭，見自己的父親、母親都在屋裏，笑著看著他。接著是蘇凱平和溫珂，旁邊站的是抱著手臂，神

  　　色不耐卻已經友善許多的蘇首陽……視線再移，就看到周韜帶著媳婦，張飛然和陳靜衝他做鬼臉，還有自己的

  　　其他隊友和郭岩……

  　　原來大家，都早早聚集在了這裏，等他回家。

  　　他的目光穿過眾人，在看到其中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緩緩走出，臉上還掛著淡笑與欣喜，抿嘴笑著看著他

  　　時，呼吸頓時加粗，放下霍勒向前走了好幾步，又猶豫地停下，小心又眼神深情地與她對視。

  　　像是要通過視線，傳遞出自己的歉疚與思念。

  　　蘇鶯時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麵容依舊英俊，眼眸卻好像更加幽黑深邃了，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入進去。

  　　忽地，她彎唇一笑，打破沉寂般地，臉上綻放出不加掩飾地歡喜笑容，衝他向前大大張開了自己的手臂，祈求

  　　抱抱的動作。

  　　所有人都笑了，周韜和張飛然他們帶頭，打著口號齊聲叫道：“川哥！快上！川哥！快上！——”

  　　霍川先是疾走了幾步，接著跑到了蘇鶯時的麵前，微蹲身子，等著女孩飛撲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說不準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但抱緊她的這一刻，一路以來的忐忑或心疼都有了說法，有一種塵埃落定

  　　的安穩。

  　　“鶯時，對不起。”他埋下頭，低低認真道。

  　　蘇鶯時被他壓在胸前，擠出個腦袋道：“雖然我現在對這個重逢十分的高興，但還並沒有原諒你之前的錯

  　　誤行徑！”

  　　“我知道，我認錯，我會改。”

  　　“真的？”

  　　“嗯，一輩子，再也不會獨斷專行，我向你保證。”

  　　“雖然並不怎麽可信，但我還是決定——監督你一輩子！”

  　　【番外】求婚

  　　苑巍的岜沙苗族項目出版成稿後, 引起了學術界的強烈關注, 甚至也吸引國際上的文化遺產保護機構產生

  　　了極大興趣，不少專家與A大人類學係建立了合作關係, 前來華國實地考察。

  　　鑒於接待任務愈加繁重，係裏馬老師交給蘇鶯時一個任務——讓她趕緊把法語給重新拾回來，最好再考個

  　　證書什麽的, 給係裏的翻譯工作減輕點負擔。

  　　博三的學習還不算太緊張，她已經開始著手寫畢業論文了, 平時除了上課、係裏值班和當助教外, 星星兒

  　　的兼職已經辭退了, 現在再多學一個法語，倒也還能夠排的開。

  　　霍川在經過半年的眼睛恢複期，已經回到了特種部隊，重新擔當黑狼特種部隊的隊長。所有人對此都非常

  　　高興，隻有程學逸開玩笑地遺憾道：“表哥你食言了, 說好的當我的教官呢？”

  　　“如果國防生能收博士了, 我說什麽都要回來教你。”

  　　程學逸翻了個白眼, “一個本科畢業的，還想空降來當博導？我跟你說表哥, 不要想的太美哦！我和蘇師

  　　姐的學曆現在可是能吊打你！”

  　　他現在已經通過了人類學係今年的博士考試，成為了一名準博士生。但唯一糾結的是, 國防生資格不是想

  　　有就能有的, 一個營裏麵全是本科生，他一個博士進去湊什麽熱鬧。

  　　不過好在程父已經看開了許多, 對於兒子究竟還能不能回部隊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在意。看著他在人類學係

  　　混的人模人樣，無度數的金絲眼鏡往高挺的鼻梁上一架——莫名有種土匪窩裏出了個秀才的欣慰感。

  　　程學逸無意中的一句吐槽，倒讓霍川愣了愣，黑眸縮緊，此時一個人坐在人類學係辦公樓外的紅廊下不由

  　　發起呆來，連有人蹦蹦跳跳來到跟前都沒有注意到，直到小姑娘的聲音輕快喚道：“霍隊長！又來等蘇老師

  　　啊？”

  　　男人撩開眼，自帶的冷冽眼神激的人向後猛退兩步，看清來人後，他才緩和下來，點了下頭。

  　　杜盈眼睛瞪的大大的，拍著胸脯自我安慰道：“嚇了我一跳……”她身旁的同學都笑了，好奇又羨慕地看

  　　著霍川。

  　　“那我們先進去上課了，用不用幫你跟蘇老師帶個話？”

  　　“不用，我等她就好。”

  　　杜盈跟他道別，剛走沒兩步，忽然被叫住。

  　　霍川剛想起來，把手邊的保溫水杯交給她，“小朋友，麻煩你把這個給她帶進去吧。”

  　　杜盈笑著點頭說好，跟同學們一起進去了。

  　　霍川又坐回了紅廊下，掏出手機，給郭岩去了個電話。

  　　“幫我申請一下，軍人在職去讀碩士要怎麽辦。”

  　　“啥？？？”郭岩的大嗓門從對麵透過來，霍川皺起眉，又嫌棄地把手機拿到離耳朵很遠的地方。

  　　“川哥？！啥情況啊！這才剛歸隊沒多久，你咋又想去讀書了？”他放輕了聲音，“別衝動，你要是又走

  　　了，特種部隊的老首長能把我們辦公室掀翻天……”

  　　霍川淡淡道：“別那麽多廢話，今天晚上，把申請條件和步驟發給我，哦對了，如果有那種直接申請博士

  　　的，就更好了。”

  　　“……”

  　　掛了電話，郭岩生無可戀地仰攤在椅子上，被路過的盧政委見到了，在腦門上敲了一下。

  　　“哎呦！”

  　　“幹嘛呢這是？光明正大的上班偷懶？”

  　　“政委……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說。”

  　　“我要是想再去讀個書，您覺得怎麽樣？”

  　　“去呀，年輕人，多讀點書好。”

  　　“那要是川哥要去呢？”

  　　“不行！”盧政委一秒鍾變嚴肅，板著臉道，“不可以！不允許！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郭岩：“……”欲哭無淚，“政委，您這是向我的心上戳了一刀啊……”

  　　一個小時後，蘇鶯時拎著包，從辦公樓裏快走了出來，一看見紅廊下的男人，嘴角就笑了，衝他揮了揮手

  　　中的水杯。

  　　跑到近前，“嘿嘿，中午的時候忘到你車上了，到了辦公室才發現。”

  　　“肚子還疼嗎？”

  　　蘇鶯時驚訝，“你怎麽知道我那個了？”

  　　霍川指了指水杯，“下午口渴，拿過來喝了一口。”

  　　“……”蘇鶯時忍笑，“怎麽樣，紅糖水好喝嗎？”

  　　“太燙了。”

  　　蘇鶯時樂了半天，包被霍川接到手裏，兩人沿著青耳湖畔向校外走去。上了車，霍川的手機滴地震了，蘇

  　　鶯時隨手拿起來，無意中瞟到郭岩彈出的消息：

  　　【在職軍人申報碩士研究生申請表.docx】

  　　【在職軍人申報博士研究生申請表.docx】

  　　【接收在職軍人的高檔院校名錄.docx】

  　　蘇鶯時微微愣了一下，看向霍川，男人開車的側顏專注而英挺。

  　　“怎麽了？”他感受到目光，問道。

  　　“沒什麽。”蘇鶯時搖了搖頭，手中又震了一下，低頭，見郭岩又冒出來：

  　　【川哥！是嫂子嫌棄你學曆低了？不會吧！】

  　　【反正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剛旁敲側擊問了下盧政委，他明確表示不可能放人，更別提特種部隊你那個

  　　老上司了……】

  　　【臥槽他竟然不攔著我去讀書！我怎麽了？我是沒有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川哥我有點委屈……】

  　　……

  　　蘇鶯時看著看著，眉間輕輕蹙了起來，將手機放了回去。

  　　這人，是想要繼續讀書嗎？是……因為自己嗎？

  　　黑狼特種部隊這次的假期又快結束了，大家在幸福烤吧聚一下。到了地方，其他人都已經坐在那裏了。

  　　眾人吃到熱火朝天時，張飛然忽然想起來，問道：“對了，聽靜靜說，嫂子你快要參加法語水平測試了？

  　　什麽時候？”

  　　蘇鶯時道：“五月份吧。”

  　　霍川一蹙眉。張飛然“啊”了聲，“那川哥又要出任務了！”

  　　蘇鶯時笑眯眯，“沒關係，我又不指望他替我考。”

  　　霍川：“我派人送你去。”

  　　蘇鶯時：“沒事，我爸肯定也得陪我去，你不用操心。”

  　　霍川眉皺起，“什麽事都讓叔叔辦，還要我這個男朋友做什麽？”

  　　蘇鶯時歪頭一笑，伸手勾起他下巴，“看著好看就行。”

  　　眾人捂臉，張飛然忍不住脫口道：“我的媽呀，誰都撩不過鶯時姐……”

  　　蘇鶯時好笑地看著霍川耳朵微紅，臉上卻強作淡定，彎唇問道：“那你們呢？這次假期結束，回去有任務

  　　嗎？”

  　　“暫時沒有接到通知。”霍川老老實實答道，“這個月訓練，準備五月出發。”

  　　蘇鶯時點點頭，她現在已經可以很好的習慣遵守規定，不去過問他們的工作內容了。

  　　回到小區，夜晚十分寂靜，花園中清風微撫，兩人在石子小道間散步。

  　　霍川忽然開口：“鶯時，現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你還會擔心嗎？”

  　　“當然會呀！”蘇鶯時抬起臉，明白他的意思，笑著道，“但是不會再把自己憋出一臉痘痘來了。”

  　　霍川眼神柔軟了下來，“你無論怎樣我都喜歡。”

  　　蘇鶯時看著他，眼神認真道：“同樣的，無論你怎樣我也都喜歡。”

  　　見霍川怔了下，她接著道：“霍川，我不需要你去想著讀什麽碩士博士，再完美下去，我都要追不上你

  　　啦。”

  　　“你在我心目中已經是最完美的了，我隻怕，會照顧不好你。”霍川低低道。

  　　“我會照顧好自己，你放心。”她伸手，替男人整了整衣領，輕笑，“所以，你隻管去做自己的該做的事

  　　就是了。”

  　　霍川定定看著她，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舌尖急迫地想要探尋到柔軟，將一腔深情全部孤注進去，將她甜蜜的填滿。

  　　***

  　　五月初，霍川這次離家出任務前，不知為何變得膩乎起來。

  　　一大早站在蘇鶯時家門口，對她道：“看，我把你的照片隨身帶著，就好像你陪在我的身邊一樣。”

  　　蘇鶯時頓時愣住，鎮定了一晚上讓自己表現的不要那麽依依不舍的表情瞬間崩塌，瞪大眼睛，一把扯過他

  　　的衣襟，把那張塞進最裏麵貼著胸口口袋的照片掏了出來，當著震驚的霍川的麵把它沒收！

  　　“是誰讓你隨便立這種Flag的？！以後不許帶這種東西在身上知道了嗎？”她憤怒道，美眸一轉，“難道

  　　別人也帶了？你讓他們也都交出來！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壞習慣……”

  　　來到軍部準備室，霍川第一件事就是把張飛然給揪了出來，沒出發先暴揍了一頓，然後從他身上不知哪個

  　　犄角旮旯搜出了一枚從陳靜那兒偷來的發卡，扔進抽屜裏，上鎖。

  　　在張飛然不依地反抗聲中，幾人連拖帶踹地把他趕出了準備室。

  　　“臥槽，川哥你自己不帶，也不能不讓我戴啊？”

  　　“你出的都什麽餿主意。”

  　　“你懂什麽！嫂子沒被你的照片感動？哎呦——你怎麽又動手！！”

  　　幾個身穿迷彩、肩挎配槍的高大男人向著軍用卡車走去。

  　　背影是那樣堅毅而無畏，逆著晨光，影子在身後拖了很長。

  　　準備室裏再次空無一人，但這次，裏麵的抽屜裏珍藏了某個小秘密，等待著再次把它開啟。

  　　……

  　　蘇鶯時從考場中走出來，解脫似的大大伸了個懶腰。她覺得自己這次法語考的還不錯，應該能拿到證書給

  　　馬老師一個交代了。

  　　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她的麵前，郭岩從駕駛室下來，走過來為她開了車門，“走吧嫂子，授勳儀式要開

  　　始了，你不想見川哥晉升大校的場景？”

  　　蘇鶯時趕緊上車，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從前都是她求著郭岩，可這次他主動說要開後門帶她偷偷看霍

  　　川的授勳儀式。

  　　不止是霍川，這次任務圓滿完成，黑狼特種部隊每人都升了一級。而霍川，將要成為整個一軍區最年輕的

  　　大校了。

  　　蘇鶯時趕到的時候，正好在後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台上，由盧政委親自將勳章佩戴在他的胸前。

  　　敬禮的一刹那，蘇鶯時的心髒也跟著劇烈抖動了一下，強烈的自豪感將她淹沒，不受控製地彎起嘴角。她

  　　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時看向那人的眼神中，滿滿都是崇拜與愛意。

  　　授勳結束，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霍川轉身，筆直地向後台走去，蘇鶯時見他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頓時有種偷看被逮到的緊張感，可

  　　是，她卻發現那人的眼中好像並沒有驚訝。

  　　他身穿著筆挺軍裝，胸前佩戴著象征身份的勳章，腳踏黑亮的軍靴，在郭岩及其他隊員帶笑的目光中，走

  　　到了蘇鶯時的麵前——

  　　時間仿佛回到了初見時的軍訓場上。

  　　霍川站定，眉眼英俊，勾唇低聲道：“郭子他們總讓我慢慢來，不能使用什麽一見鍾情的老套戲法，可我

  　　從第一次在懷陽基地見到你時，就很想走過去對你說這句話了——”

  　　他輕輕執起蘇鶯時的手，將一枚戒指度到了她的無名指上，握緊了。

  　　“這位老師，你願意嫁給我嗎？”

  　　【番外】寶貝

  　　“小妹, 下午兩點醫院複查, 我去家裏接你。”電話中，女人清脆幹練的聲音響起, 雖然說的又快又趕，

  　　但卻帶著外人不常見的溫情與關切。

  　　蘇鶯時此時正躺在霍家院子中專門為她擺的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柔聲道：“嫂嫂不用麻煩了，我自

  　　己過去就行。”

  　　“不麻煩, 你等我中午應酬完去接你。”

  　　蘇鶯時扶著椅子扶手, 慢慢地坐起來, 撐住已經很明顯的肚子，“那好呀，你在公司嗎？我正好想去附近

  　　的商場逛逛，直接過去找你吧。”

  　　宋雅一笑，精致的白西裝在陽光下照耀的十分幹淨, 無奈道：“你就不老實吧, 看你哥回來怎麽說叨

  　　你。”

  　　“他什麽時候不說叨我？”蘇鶯時笑道, “好了，嫂嫂你忙吧, 我們下午見。”

  　　“嗯，你注意點。”

  　　“放心吧。”

  　　蘇鶯時現在懷的是二胎了, 大兒子霍征如今已經兩歲, 平時被姥姥姥爺寵上了天，本來想著爺爺奶奶會理

  　　智一點, 誰知最嚴肅的霍舟每次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起自己的大胖孫子，臉上笑開了花。

  　　就連霍勒都吃味地說自己都沒這待遇。可能是人年紀大了，心都會變得格外柔軟，格外喜歡小孩子。

  　　現在小家夥唯一怕的，就是那不常能見到的爸爸。

  　　霍川出國執行任務沒能趕上孩子的出生，當他趕回家中，看到自己的妻子正一臉溫柔地抱著兒子，靠在床

  　　頭衝自己笑的時候，眼眶都憋紅了，強忍著沒有失態，走到床邊，跪下，深深將頭埋進了她的懷中。

  　　蘇鶯時輕輕摸著他的頭發，感受到他的顫抖，安慰道：“沒事了，都沒事了……”

  　　夜晚，他從林穎歡口中得知了生產時的艱難，推進去幾個小時不出來，急的門外的人直出汗。

  　　蘇鶯時半夜起來，發現窗邊空空的沒有人，輕腳走出來，在陽台找到了獨自抽煙的男人。他已經戒煙許久

  　　了，可是此時腳邊卻掉落了七八根煙頭。

  　　她沒有驚動男人，陪他站了一會兒，就悄悄回到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睜眼就見霍川又跟以往一樣了，堅毅而沉穩，正笨手笨腳地在林穎歡的指導下給兒子換尿

  　　布。

  　　“右手抱穩了，別動！拿槍都不手抖，自己的兒子還不敢抱了？”

  　　霍川皺著眉，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僵硬的一動不動，眼神盯著那個小肉團子，另一隻手快速地拆開尿不

  　　濕。

  　　蘇鶯時看著看著，“噗”地笑了，驚到了男人，他抬頭看來，眼神似是在求救。

  　　她張開手臂，溫笑道：“給我吧。”

  　　霍川卻搖了搖頭，繼續動手，“你好好休息，這種事我來做。”然後又小聲問了林穎歡幾個問題，動作生

  　　疏卻足夠有耐心。

  　　給兒子換過尿布，被林穎歡抱走了。他走回到床邊，俯下身給了蘇鶯時一個綿長而溫柔的吻，吻著吻著，

  　　有些動情，手指插入了她的秀發中，唇舌纏繞，引得蘇鶯時“嚶嚀”了一聲。

  　　霍川一條腿跨到了床上，將蘇鶯時壓在身下，親吻順著唇角，來到了臉頰、耳垂、脖頸……心裏念叨著妻

  　　子需要休息，霍川用盡了渾身的自製力，才堪堪唇瓣離開了她。看著蘇鶯時被吻的水眸瑩潤、粉白的嘴唇微張

  　　的惹人憐愛模樣，他又忍不住向下使勁啄了一口，翻身下床，啞聲問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準備。”

  　　“你會做什麽？”蘇鶯時好笑地偏頭問道。

  　　霍川頓了頓，答道：“麵條。”

  　　蘇鶯時笑起來，抿起嘴角，“那就麵條吧！”

  　　隻要他在的時候，總是體貼而事必親為的。

  　　他曾發過誓，再也不會讓她獨自經曆這種危險的時刻。

  　　***

  　　來到宋雅公司附近的商場，蘇鶯時在母嬰區轉了一會兒，因為有了經驗，看起這些衣物用品也是十分老

  　　道。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跟宋雅發過信息，便向她公司走去。

  　　她有通行證，直接進入了一樓的咖啡休息區。遠遠的，看到宋雅跟另外三位女士坐在一起。她向那邊走

  　　去，聽到了她們的談話聲。

  　　其中一位白富美神色異樣，聲音尖銳地問宋雅，“你怎麽能不知道xxx？”說著拿出自己的，“限量

  　　款！”她的口音極其不標準，蘇鶯時也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麽牌子。

  　　宋雅神色淡淡，說道：“你讓我看一下。”

  　　白富美得意地遞過去。

  　　正要炫耀的時候，隻聽宋雅說道：“哦，這個啊，我家有五個，平常不太背。”

  　　“……”白富美臉色尷尬，指責道，“那你怎麽能說不認識？”

  　　“不認識啊，我為什麽一定要記住它的名字？喜歡的時候買就是了。”

  　　一抬頭，見到蘇鶯時來了，拿起包站起身，“我妹妹來了，就不奉陪了，你們再坐會兒。”說著走過來，

  　　扶在了蘇鶯時身側。

  　　兩人坐上車，宋雅的司機開的。蘇鶯時忍不住問道：“剛剛那幾人是誰？”

  　　宋雅輕哼一聲，“中午一起吃飯的合作夥伴帶來的，誰認識。”

  　　“也是真夠趾高氣揚的。”

  　　“自己沒本事買包，全靠著男人，炫耀的有什麽勁兒。”

  　　蘇鶯時笑道：“是呀，可不像某人，我哥哥求著給她買包都不要。”

  　　“他？就那麽點工資，還不知道自己在國外夠不夠花。”宋雅彎了彎嘴角，眼中透出絲想念。

  　　蘇首陽目前被公司總部調到了美國分公司曆練，要幹滿一年才能回來。兩人工作都忙，再加上事業心強，

  　　目前還沒有要孩子。

  　　宋雅自己沒時間管孩子，但卻是真心喜歡小孩的。平常沒少給霍征買東西，現在對這個肚子裏的外甥或外

  　　甥女也是格外期待。

  　　到了醫院，蘇鶯時檢查了各種項目，一切都正常。因為預產期臨近，醫生建議可以住院備產。

  　　在回家的路上，宋雅問道：“霍川說了什麽時候回來嗎？”

  　　蘇鶯時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幾天，他說過的，這次怎麽也要趕回來。”

  　　宋雅鬆了口氣，握了握她的手，“那可好了，這次不要害怕了。”

  　　眾人都沒有給霍川說的是，當初醫生抱著孩子打開門時，張口問道：“誰是霍川？產婦昏迷前一直在叫著

  　　這個名字，待會兒送入病房後，就可以去看看了。”

  　　在生產時，每個準媽媽都是無所畏懼的超人，但等到孩子平安後，卻又都十分脆弱，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

  　　肩膀。

  　　蘇鶯時回握住宋雅的手，唇角彎了起來，輕輕“嗯”了一聲。

  　　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可是就在兩天後，蘇鶯時起床時不小心在梳妝台處絆了一下，腹中的抽疼讓她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她先叫了人，沒有人回應，林穎歡這個點應該是出去買菜了。

  　　忍著疼痛，她摸來了床上的手機，腦中首先想到的，不是給最近的家人打電話，而是撥出了一個可能會關

  　　機的號碼……

  　　“嘟——嘟——”

  　　沒有人接，蘇鶯時疼的眼淚流下，忍不住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喂，鶯時？”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嗓音有些幹澀，似是很疲憊，但卻難掩欣喜。

  　　火車上，隊友們湧到了一起，起哄似的叫了起來。

  　　“川哥本來想提前回去給嫂子一個驚喜，誰知嫂子更沉不住氣，這下要知道川哥快到家了，還不知多高

  　　興！”

  　　“川哥忍住啊！先別說！”

  　　特種部隊的老首長嫌棄地推了推擠過來的人，板著個臉，“都給我坐好了，像什麽樣子！老婆要生的又不

  　　是你！”

  　　“……”

  　　蘇鶯時握著手機，一瞬間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霍川又叫了她一聲，委屈再也忍耐不住，聲音都是

  　　顫抖的，“喂……”

  　　霍川聽了，心口忽地一顫，倏地站起身，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在嘈雜中聲音放柔，“怎麽了？”

  　　“霍川，我好疼……”蘇鶯時哭著道，“好疼，你在哪裏啊……”

  　　霍川的心髒揪緊起來，眉毛皺成疙瘩，“我在火車上，再有兩個小時到尚京！你哪裏疼？母親呢？”

  　　他的話讓嬉皮笑臉的隊友們臉色都變了，紛紛閉住嘴，就連老首長也探直了身板，所有人都緊張兮兮地盯

  　　著他的手機。

  　　那邊蘇鶯時隻知道哭，就在霍川急的快要抓狂時，猛地聽到林穎歡的聲音，“鶯時！你怎麽了！”

  　　電話斷了。霍川卻傻站在了那裏，像是魂都飛了一樣。

  　　眾人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霍川。

  　　周韜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隊長，你先別急……再給林姨打個電話問問？”

  　　霍川眸光動了動，機械似的又撥通了電話，指頭都是顫的。

  　　給母親連打了兩個，都沒有人接。他死死攥住手機，似乎要把它給挪碎。

  　　直到火車到站，林穎歡的電話才打了過來。

  　　“喂，兒子！剛去醫院沒聽見，鶯時已經被送進產房了！”

  　　“她、她要不要緊？”霍川從嗓子裏擠出，心髒緊張的快要跳出。

  　　“剛剛不小心摔了一下，你不要擔心，媽媽看著呢。”

  　　“媽，你守著她……我就快過去。”

  　　放下電話，霍川雙目通紅，隱忍地看著老首長。

  　　他還沒有卸裝，任務還不算完成。

  　　老首長卻比他還激動，推了他一把，“還愣著幹什麽！快去醫院啊！”

  　　“任務……”

  　　“任務還有我們呢！”周韜大吼。

  　　“是啊川哥，替我們像嫂子帶話，一會兒都去看她！”張飛然道。

  　　每位隊友臉上的神情都是認真而可靠的。霍川看著他們，重重點了點頭，把背包塞給了老首長，轉身朝著

  　　站外奔去。

  　　身姿矯健，義無反顧。

  　　產房內，蘇鶯時打了麻藥，醫生們正在進行刨腹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候在手術室外的兩家家長焦急地踱來踱去，忽地聽到一陣奔跑的腳步聲，回頭一看，

  　　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

  　　當手術室的門打開，護士抱著一個孩子走出來，說道：“是個女孩，六斤三兩，母女平安。”目光又掃過

  　　眾人，問道：“誰是霍川？剛剛產婦一直在叫這個名字，一會兒到病房了可以去看看她。”

  　　霍川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擦掉額頭的汗水，低聲道：“我是。”

  　　他沒有去看孩子，而是一直注視著產房裏，直到蘇鶯時被推了出來，他才一下衝了上去，身上有些髒又不

  　　敢靠近。

  　　他看到蘇鶯時躺著，看見他後柔弱卻驚喜地眨了下眼，感到眼角一熱，有液體流了下來，深深看著她，輕

  　　聲道：“我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