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李扶聞的白發已經無法遮掩了。

  　　從長出來一根之後, 白色就如雨後春筍一樣蔓延到了他腦袋上。

  　　哪怕術法，染色，都無法維持一炷香的時間。

  　　李扶聞漸漸明白, 桑柳那件事，是他做錯了。

  　　而這件事就如同一根引線，他如同打破了口的瓷瓶，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肩負一身業債，千百年來的業債全數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李扶聞再也坐不住了，他喚來了李莊年。

  　　李莊年乍一看白發師尊, 第一反應還以為李扶聞入魔了。

  　　他大驚失色：“師父，你這是怎麽了？！”

  　　李扶聞不答，隻是沉沉地看著李莊年。

  　　李莊年是真的急了，一向端莊持重的神態消失殆盡：“師父, 你是不是入魔了！”

  　　李扶聞冷淡道：“桑柳現在在何處？”

  　　李莊年一咯噔，他生怕李莊年知道她的住處以後, 就要提劍去劈了她。

  　　李莊年道：“徒弟已經叫人全力搜查了, 不日便會出結果了。”

  　　李扶聞沒有再追問李莊年她的下落，反而是提起了一個不太想幹的話題。

  　　“桑柳是鈥︹κ裁囪娜耍俊

  　　李莊年摸不準李扶聞什麽態度，謹慎道：“師妹人很好, 隻是比較我行我素。”

  　　李扶聞沉默，李莊年這話說了跟沒有說一樣。

  　　李扶聞：“她不曾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吧？”

  　　李莊年搖頭, 他試探道：“師父, 你的頭發鈥︹σ彩怯膁Ｊγ糜泄羋穡俊

  　　李扶聞：“不是, 是我的登天劫。”

  　　這是李莊年陌生的領域，他便不再說話。

  　　李扶聞沉默了一陣：“我知道你知道她在哪裏, 你告訴她, 前事我既往不咎, 她若願意回來，我給她親傳弟子之位。”

  　　李莊年詫異：“師父，要桑師妹回來，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李扶聞原想皺眉，但想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便硬生生忍住：“為什麽？”他記得曾經桑柳很是渴望當他門下親傳弟子的，隻是那時他認為桑柳資質愚鈍，不配入他門下，所以才沒有讓她進師門的。

  　　李莊年苦笑一下：“因為，桑師妹已經轉為了廚修，另投他門去了。”

  　　李扶聞錯愕，刀鋒般的眼中出現茫然。

  　　這是他不知道的。

  　　李莊年看向天空飛過的鳥。

  　　“此事有師門之過，有我們之過。”

  　　師父時常不在家，他時常發病，也很少與她會麵，一轉眼發現她已經成熟，飛出了宗門了。

  　　李扶聞沉吟：“她現在如何？”

  　　李莊年和桑柳保持著斷斷休休的聯係，從隻言片語裏分辨出了她現在的生活：“她現在過的很好，那邊的宗門待她不錯。”

  　　李扶聞：“她在魔宗？”

  　　李莊年搖頭：“她就在長雲渡。”

  　　李扶聞不自在地摁住自己的劍：“不是魔宗？”

  　　“不是。”李莊年拿出一份冷凍的雙皮奶，“是一個廚修宗門，這個是出自師妹之手的吃食，師父可要品嚐一二？”

  　　李扶聞拿了過來，沁甜滑嫩的雙皮奶讓他微微一愣。

  　　他已經許久沒有嚐過食物了，這份吃食來說對他陌生無比。

  　　李扶聞原本打算淺嚐一口，不過雙皮奶也不多，兩三口便沒有了，他便吃完了。

  　　那精純的靈力在他胃中蔓延到四肢百骸，即使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可比蘊靈丹要好。

  　　李扶聞：“她現在在哪個宗門？”

  　　李莊年道：“師父，我們現在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擾師妹的生活，她若是有什麽事，在暗中幫襯一二便好。”

  　　事已至此，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是再也沒有臉湊到桑柳麵前去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莊年離開的身影消失在李扶聞的視線裏。

  　　李扶聞沉默許久，他打著坐，發現自己的神魂正在逐漸脫離自己的身體，力量也漸漸分成兩半。

  　　李扶聞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日光燦爛，微風徐徐。

  　　桑柳趴在大床上醒神，兩隻小狐狸已經開始給她伺候洗臉了。

  　　溫熱的毛巾一寸寸熨過她的臉，舒服地桑柳還想睡個回籠覺。

  　　“睡醒了嗎？”

  　　兩隻小狐狸回話。

  　　“大人，主人還沒有睜眼。”

  　　桑柳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我這就起來了大人。”

  　　季驚墨抬起眼皮，一雙妖異的眼中倒映著桑柳略帶慌張的臉，輕笑一聲：“不困了？”

  　　桑柳一個術法給自己穿戴好衣服，精神百倍道：“沒有問題了大人，你要和我去看看千味宗小飯館嗎？”

  　　她自從教了他們幾道菜之後自己也沒有再去看那個地方了。

  　　桑柳伸出手，季驚墨沒有猶豫放了上去。

  　　桑柳牽著季驚墨往前走。

  　　廚房正忙著，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就在她留在峰中這些時日，小飯館不知道擴建了幾次，她每次看都要比上一次大，曾經還能在看到幾個臉熟的客人，現在就算認識的，多半也擠在人海裏。

  　　桑柳眉飛色舞道：“好多人啊，長雲渡的人都來了嗎？”

  　　季驚墨見她驕傲地小模樣，掐指一算：“不止，還有魔界之人。”

  　　桑柳大吃一驚：“什麽東西已經蔓延到魔界了？”

  　　她四處搜尋魔界之人的蹤影，季驚墨隨手一指：“在那邊。”

  　　那群人身上沒有一點魔氣，如果不是季驚墨指出來，她還真的看不出來。

  　　正在她產生點小小的傲嬌時，排隊的人群中忽的傳來一陣嘩然。

  　　桑柳尋聲過去，原是拿著三隻烤鴨的某個宗門弟子打翻了手中的食物。

  　　桑柳一看又好像不是那麽回事，旁邊還有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那副模樣她還有點眼熟。

  　　她細細回想，是了，這群鱉孫是曾與她有過節的鬼刀宗弟子！

  　　那弟子瞬間氣的臉都紅了，爆發道：“你們鬼刀宗弟子別欺人太甚！”

  　　鬼刀宗弟子來了十人，聞言也不慌不忙道：“欺人太甚？我們欺負你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莫要冤枉我等啊。”

  　　不知情的弟子紛紛探頭瞧熱鬧。

  　　“你們是離我最近的，我看到你攻擊我了！”

  　　“嗬嗬，那是你自己運氣不好好吧？”

  　　那弟子也是個性情中人，聞言也不再廢話，直接抬手一個術法打在鬼刀宗弟子身上。

  　　鬼刀宗弟子也不示弱，好幾個人撲上去。

  　　鬼刀宗弟子明顯不安好心，在集中打人的時候，一邊又不老實的攻擊排隊的人，導致戰場混亂。

  　　桑柳正要阻止，隊伍後頭走出來幾個妖族的，修為不一，但是都很高。

  　　他們眼睛冒火，提著打架的弟子將人甩了出去。

  　　“格老子的，老子好不容易從山底下排到這門口了，結果你在這搞小動作，老子吃的要被炸了，我就把你腦袋割了！”

  　　“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氣死我了，丟那麽快作甚！我還沒來得及踹兩腳！”

  　　“這什麽宗門的，來這裏找茬，tui！”

  　　然而妖族大能們把那幾個鬧事的鬼刀宗弟子丟出去後，自己也沒有老實排到後麵，而是準備往前麵擠。

  　　前麵的人理所當然地讓步。

  　　桑柳原本想誇的話語到了喉嚨咽下去，她雖然知道修仙界是這麽回事，心裏還是有一種淡淡地不爽感。

  　　季驚墨一揮手凍住了他們的腳。

  　　妖族大能們一愣，倒是沒有立即叫嚷，抬頭往力量來源去看。

  　　季驚墨對他們露出一個冷笑。

  　　妖族大能們汗流如注，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原本待著的位置。

  　　夭折了！魔尊大人怎麽在這呢！

  　　天涼了，要那鬼船，啊不，鬼刀宗涼了吧。

  　　救救妖命，魔尊大人方才那一眼好像要他狗命！

  　　難道最近傳聞魔尊大人找到了道侶的扯犢子言論也是真的嗎？！

  　　這時候沈千味抱著龍崽來到小飯館，看到地上的冰的痕跡後嘖嘖稱奇。

  　　桑桑抱住了桑柳，親親密密的貼在桑柳肩膀。

  　　“嗷嗷。”

  　　桑柳：“這是常有的事情嗎？”

  　　沈千味點頭：“確實有些不懂規矩的，不過我都能夠應付，你放心。”

  　　桑柳心歎果然掌門之位不是誰都能幹的。

  　　桑柳見沒有事了就帶著季驚墨進入了後廚房。

  　　後廚房思考沒有收到影響，弟子們在翠湘子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做著美味飯食。

  　　翠湘子發現了桑柳，熱情的招呼桑柳來嚐他們做的東西。

  　　桑柳吃了一點翠湘子親手做的小酸菜，廚房內的小弟子們嘻嘻哈哈地奉上自己拿手的小菜。

  　　“你好久沒有來看我們了，我們現在技術比從前好多了，你快來嚐嚐，這指定有你做的十分之一好了！”

  　　“呸，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還差不多，就你還想達到桑大師的水平，再修煉個百來年吧！”

  　　桑柳被吹了一腦袋彩虹屁，走路都是飄的。

  　　“哎大人，我好開心啊。”

  　　桑桑見她開心，自己也跟著傻樂嗬。

  　　桑柳拉住了季驚墨的小拇指，嘿然一笑：“當然，大人若是陪在我身邊我會更開心！”

  　　季驚墨反蓋住桑柳的手：“我會的。”

  　　“會永遠陪著我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