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作者:明顧      更新:2022-06-20 21:29      字數:3890
  第81章

    陸在望做了個夢。

    夢裏雨霖霖,泥濘山道旁,林木被雨勢壓的趴伏一片,她躺在地上,被人翻過來覆過去的踩,好容易等人潮過去,有人把她從泥坑裏刨出來。

    這人居然還是陸之淳。

    他陰惻惻的說道:“陸之洹,我是來接你的。”

    陸在望抬腿一腳踹他肩上:“滾你大爺。”

    陸之淳頗為惱怒,說她不識抬舉,跟她在雨中廝打。這小子不敵陸在望,就使陰招,張嘴死死咬住陸在望肩膀,跟狗似的,誓不鬆嘴,生生咬下她一塊肉。

    他嘴角掛血,古怪的笑著,生嚼其肉,囫圇咽下去,又撲了過來。

    陸在望疼的嗷一聲,而後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眼前一室幽暗,頂上有房梁,身下有臥榻,幾步之外的圓桌上點著一盞微弱的燭火,哪裏是深山老林的泥地裏。

    陸在望揪著柔軟的被褥,慌亂的四處張望陸之淳的身影。

    這小子沒準就在哪藏著呢。

    可屋裏靜悄悄的,隻她一個。陸在望發起呆來,外麵傳來腳步,門上吱呀一聲輕響,來人一身玄色常服,融於夜色,隔得遠,陸在望沒看清臉,隻聽得低沉的嗓音:“怎麽了?”

    陸在望想說話,這才覺出嗓子疼的厲害,費力擠出幾個字:“陸之淳呢?”

    他朝著床榻的位置走過來,皺眉道:“他不是死了?”

    陸在望哦了聲,又直挺挺的躺回去,重新閉上眼,竟是又睡了過去。趙珩見她反應,眉間皺的更緊,俯身探了探她額頭,還是滾燙。

    又掀開被子,想看看她肩上的傷口。

    手卻忽地被人拉住。

    他抬眼去看,陸在望又睜開眼,隻是眼神迷離:“你就在這,我有點害怕。”

    然後心安理得的抱住他胳膊,往裏翻過身,趙珩猝不及防,一手撐住床榻,才沒被拽下去。他半跪在床榻上,低頭去看陸在望白的毫無血色的側臉,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意識。

    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動了動胳膊,沒抽動。

    陸在望睡的也不安穩,一直微微蹙著眉。

    他隻得低低歎了聲。

    “殿下。”

    他方才進來沒關門,鄭勢未加多想,端著藥碗推門而入,見他這姿勢不由一愣。趙珩蹙眉道:“出去。”

    鄭勢立刻轉身,可又想起手裏的藥,硬著頭皮轉回來:“殿下,您得把藥喝了。”

    鄭勢仗著他被陸在望束縛的動彈不得,大著膽子走近,趙珩隻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他沒什麽大病,隻是數月勞累虛耗身體,連日奔襲,又加上昨夜淋雨,這才招來了大夫。

    鄭勢趁機道:“陛下已派了兩撥人去王府詢問,再拖怕是要犯了聖怒。”

    他回京這事,明德門上所有駐軍都有目共睹,瞞也瞞不住,未及麵聖又匆匆離京,陛下頗有不滿。

    趙珩淡淡道:“晚幾日礙不著事,就說我染了疫症,不便留京,過兩日痊愈自去宮中請罪。”

    反正也是借口,隻看陛下容不容他了。

    鄭勢出去時自覺帶上門,天色已晚,趙珩便就著這姿勢,在陸在望身邊和衣躺下。

    平常不覺得,這時才覺得她的瘦弱來,縮在那,小小一團,眉眼依舊精致昳麗,可因為慘白的臉色,失了素日靈氣。

    趙珩將她整個擁進懷裏,貼著她滾燙的肌膚,低聲地歎息。

    很快,也昏沉的睡去。

    陸在望這回睡到夜半就醒了過來。

    醒來便覺得不對勁,她臉上熱熱的,好像貼著什麽東西,再就聽見眼前人微沉的呼吸。

    陸在望懵逼的上下摸了摸,才驚覺她摟著的這居然是個人!

    陸在望這時候倒是不暈了,腦中嗡的一聲,雙手一推,自己借力猛的往後竄到牆邊,隻是冷不丁扯到肩上的窟窿,痛的直抽氣。

    趙珩險被她一把推地上去,自然是醒了。

    他難掩睡意,驟然被吵醒時也不見得有好脾氣,睜眼不耐煩的略看陸在望一眼。

    陸在望坑坑巴巴的說道:“殿下……你怎麽會在這兒?”

    趙珩沒理她,擰著眉一言不發的背過身去。

    見他這般,陸在望也戰戰兢兢的,貼著牆認真回想,她就隻記得林中驚險一夜,是趙珩把她救回來的。再一睜眼,就這麽個可怕的情形。

    他先前在城門上不還一副跟她不太熟的樣子嗎?

    一轉眼又出現在她床上?

    陸在望看看房梁,也不知這是哪裏,也不知是趙珩在她床上,還是她在趙珩床上。

    總之,不拘哪樣都夠令她膽戰心驚的。

    陸某人眼觀鼻鼻觀心,覺得自己並沒有趕走趙珩的本事,便靜待片刻,聽見他呼吸漸漸平穩綿長,伸著頭偷偷摸摸打量,確認他睡著了,就開始動作。

    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她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一挪。

    “長能耐了?”他忽然出聲,語氣冰冷。

    陸在望屁股一僵。

    趙珩仍舊背對著她,語畢,便重又安靜下來。

    陸在望看不到他的臉,他似乎心情不佳,十足不耐煩,陸在望極少見他這樣,也不知哪裏惹到他了,便小心問道:“殿下沒睡嗎?”

    他這回沒理她。

    陸在望安靜等著,恍然間,還以為方才自己聽錯了。

    難不成他說的夢話?

    陸在望獨不缺一試再試的狗膽。

    她又挪了一屁股。

    幾乎同時,趙珩倏的轉過來,手臂一伸,攬著陸在望的腰,把她從牆邊拖至身前,自己欺身而上,撐著手臂稍抬高身體。

    陸在望便整個被籠罩在陰影之中。

    目之所及就隻有上方趙珩冷然的臉。

    他動作不算溫和,少不得牽到陸在望的傷口,她便皺緊眉頭嘶了聲。

    “疼?”他冷聲道,“還知道疼?”

    陸在望幹巴巴的說道:“那這……我還是知道的。”

    他冷笑出聲:“你不是連死也不怕嗎?”

    “那……怎麽可能呢?”陸在望再笨也知道他這脾氣是朝她來的,處於如此弱勢,她也不敢故意挑釁,忙不迭道:“怕死怕死,我最怕死。”

    趙珩目色平靜,可就像風浪將起的海麵,掩著其下洶湧的暗潮。陸在望多少有些害怕,還被他牢牢製在身下,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

    “怕死?”他粗糲的手指撫過她無血色的嘴唇,幾乎是溫柔的,誘哄的語氣,“那你說說,你這幾日做了什麽?”

    陸在望一個字都不敢說。

    她隻想裝死。

    裝暈也行。

    “服毒,離京,和北梁誇下海口,你準備跟他們去北境?怎麽,北境十萬大軍,陸小侯爺唾手可得,可你不肯跟陸候北上,反倒要讓北梁人給你帶路嗎?我若還未回京,你還打算做什麽?”

    劈頭蓋臉一頓責罵,越說陸在望越不敢抬眼,囁囁嚅嚅的語氣,慫的前所未有,英名毀於一旦:“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你的權宜之計,就是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嗎?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他氣的呼吸漸漸不穩,咬著牙一字一頓,平靜的表麵被打破,露出底下翻滾的怒意。

    強壓之下,陸在望也有點委屈,她本來也沒辦法,采蘭的死已經讓她身心俱裂,若再有人因她的過錯喪命,她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本來也沒底,本來也是將性命懸在刀尖上出的城,本來也就在閻王殿前滾了一遭,還被他怒氣衝衝一通責問。

    “我沒辦法。”陸在望低聲說,“我隻能想到這個主意,你說我腦子笨,說我蠢,都行。反正我沒有別的辦法。”

    她抬起眼睛,撞進他幽深的眼睛裏,“反正我不能讓元嘉出事。”

    他沉默,又問:“那你想過我嗎?”

    陸在望短暫的茫然了一會,她覺得這話有些無從說起,他遠在南元征戰,她就是想破了天不也無濟於事嗎?

    她這片刻茫然落進趙珩眼裏,他忽然覺得心裏那股衝動,好似河川裏的一葉扁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起先沒這麽生氣,鄭勢向他稟告的時候,他還是擔憂更多。這股擔憂,在陸在望差點死在他眼前時,全數化為怒懼交加。

    他這些年已經看慣了生死,可有一瞬間忽然記起年少時,第一回 走過屍山血海的戰場,身邊人盡數死去的感覺。

    很莫名,也隻有一瞬,但也足夠讓他失控。

    陸在望見他沉默,便輕聲試探道:“殿下?”

    她想想說:“我知道錯了,你別……”

    趙珩沒讓她繼續說,說什麽也無濟於事。

    他一低頭,就吻了下去。

    陸在望倏地睜大了眼睛。

    這跟他以前那種極盡溫和的親吻天差地別,也盡失了他平日的修養,凶狠,肆虐,簡直像對待仇人,恨不能將她拆解入腹。

    陸在望被他逼的呼吸困難,被迫承受他近乎淩虐的親吻,好似跌進冰冷的湖水中,隻能依靠著他的氣息,否則求生不能。

    她細伶伶的骨頭在他手下,就像冬日裏極易折的枯木,他把她按的生疼,再使點力氣可能真就攔腰斷了。

    她也漸漸惱怒起來,不再一味承受,而是沒頭沒尾去咬他,像陷阱裏的小獸,亂撲騰的掙紮著反擊,他們倆都嚐到了唇齒間的血腥氣,但誰也不服輸。

    這樣親密無間的情事很快變成了你來我往的爭鬥。

    陸在望想把他踹開,可趙珩敏銳的壓住她的膝蓋,她單剩一隻手能用,胡亂在他身上打著,忽的扯住一條帶子,陸在望想也沒想,用力一扯,他腰間束帶崩裂,束帶正中鑲的玉石砸到床沿,清脆的碎裂開來。

    他的衣裳也跟著散開。

    陸在望聽到聲音這才反應過來她扔了什麽。

    在平日,她這叫“非禮”,在這種情境下,那隻能叫“邀請”。

    她頓時有點不想活了。

    連趙珩都愣了一瞬。

    他停下動作,四下一片寂靜,隻有他倆紊亂交纏的呼吸。

    陸在望原本慘白的嘴唇,變得濕潤紅豔,眼睛也因為激動變得分外明亮,彎起的眉眼又顯得有些委屈。

    每一處都生的勻停。

    既清,且豔。

    趙珩喉間一動。

    可轉眼又瞥見陸在望右肩洇出的血跡,他理智回籠,抬高身體,鬆開手,想揭開她的中衣看看,誰知陸在望受驚似的一把抓住他,懊喪的語氣:“我扯你衣裳不是那個意思!”

    他低聲地笑,心裏明白,嘴上卻故意讓她難堪:“否則還能是什麽意思?”

    他貼在她耳邊,聲音壓的極低,含了點無辜的意味:“陸小侯爺果然見慣風月,動起手來真是一點不含糊。”

    陸在望抿著嘴,心說這人眼下活像個禽獸,妖精!她肩膀那窟窿都疼死了,他還能視而不見的扯她衣裳,雖然是她先動的手,可這還得是他先禽的獸。

    “可是本王卻不是那不近人情,趁人之危的人。”她肩上血漬愈發濃重,趙珩眼裏一沉,便要起身。

    說出的話簡直像個正人君子了,勉為其難的:“還是等你傷好再說。”

    他慢悠悠的扯過她手裏的腰帶,起身穿好衣裳,“小侯爺倒也不必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