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明顧      更新:2022-06-20 21:29      字數:3233
  第54章

    永寧侯府中已經亂成一團。

    成王擅自調人出城剿匪的事情傳遍了京城,經太子挑唆,陛下一道旨意將成王趕回王府閉門思過。

    成王領兵已久,指派麾下親兵剿滅個把不入流的匪寨,若真論起來,倒也不算大事,無非就是兩位殿下的博弈。

    陛下罰與不罰,也隻在一念之間。

    可京兆府關押的一半山匪,以及李成押回來的另一半,被趙戚派人半路攔截之後,一審之下,卻牽連上了永寧侯府。

    京兆府呈上的證詞中寫著,這幫不成氣候的山匪,竟然截殺了永寧世子——那位熱鬧的滿京都知曉的,金貴的永寧侯獨子。

    此事傳出京兆府,滿城嘩然,陸老夫人就直挺挺的暈在了壽春堂院子裏。

    旁人眼中此事仍可算是巧合,成王殿下的親兵偶遇截殺世子的匪徒,出手鎮壓也是尋常事。可事情捅到趙戚那裏,風向就變了。

    還得歸功於京兆府尹上趙戚那告狀,痛斥成王手伸的太長——京兆府明明歸太子管轄!

    更有,當時孟昌將軍在京兆府刑訊堂上說的那句——“誰的人你都敢動?”

    心眼本來就多的太子殿下自然能品出這話的言外之意。京兆府尹走後,趙戚對永寧侯府的忌憚更深一層。

    京中也頗有流言。

    東宮新立的太子妃,便是永寧侯長女。可世子又跟東宮宿敵牽扯不清。雖世子一貫的不著調,可也不至於如此另辟蹊徑的作妖。

    永寧侯府左右逢源,世家之中諱莫如深。

    元安甫一得到消息,便匆匆回了侯府。她如今身份不同,儀仗更為繁瑣,她命人輕車簡從,從角門進府。

    匪徒交代主使是侯府偏房庶子這事,涉及世家秘聞,京兆府自有分寸,不曾大肆聲張。暗地裏派人上門提人查問,又得知陸之淳失蹤的消息。

    王氏自然不認,羅氏在老太爺麵前哭的死去活來,說這個汙蔑,那個栽贓,鬧得府中雞飛狗跳。京兆府的人也無功而返。

    陸老夫人還暈著,沈氏搖搖欲墜的站在陸進明身側——京兆府的供詞裏,成王殿下的兵馬攔住他們時,世子早已經跌入深崖之下。

    什麽黨爭,博弈,暗流,永寧侯府都顧不上了。

    世子喪命,親族相殘,後繼無人,滿府衰敗之相摁都摁不住。

    元嘉元清守在老夫人床前低泣,元安看過家中亂象,腦子亂成一團的時候,沈氏站在陸進明身後,偷偷給她遞了個眼風。

    元安會意的晃了晃身子,沈氏便趕忙親自將她扶去清靜的地方休息。

    “娘。”元安遣退了侍從,急急問道,“此事可是有隱情?”她來前已經哭了一通,眼眶仍舊泛紅,開口便又忍不住落淚,“洹兒……”

    “洹兒無礙。”沈氏趕忙寬慰她。元安猛地抬起頭,可沈氏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給她解釋。斟酌許久說道:“成王殿下曾暗中派人傳信與我,說洹兒被他救下,眼下好好的在他府中養著傷,請我不必憂心。”

    元安眉間一凜,“成王?”

    沈氏眉間盡是憂色,“京中流言沸沸,我至今不敢將此事和你父親說。”

    元安撐住額頭,“洹兒到底是在做什麽?東宮,成王,我簡直要鬧不清……還有二叔那頭,這事怎得亂成這樣?洹兒到底在哪?”

    沈氏歎氣道:“真真是將她給慣壞了。這步棋走的千不該萬不該,我膝下四女,誰知道老幺竟是這性子!”她看向元安,“害得你在東宮左右為難。待她回來,我必得好好約束她的性子。什麽爵位不爵位,竟是顧不上了。倘她再胡鬧,我便向你爹爹坦白,我真是叫她鬧得不知怎麽樣好了。”

    元安搖搖頭,“我倒是無礙,興許是咱們想多了。二房指使山匪截殺洹兒,被成王所救,咱們該謝過成王殿下。隻是不知是巧合還是成王有意為之。家中一團亂相,可還得盡快將洹兒找回來要緊。”

    沈氏道:“隻是我向成王殿下的人打聽,那人倒顧左右而言他,我隻是得了信,卻至今不知洹兒在何處。”

    母女二人一道沉默起來。

    “夫人。”正在這時,沈氏貼身的侍女急匆匆從外麵進來,“外邊有人遞信進府,說是給夫人的,外頭門房報進來,我一瞧,竟是世子來的信!”

    “快拿來!”沈氏和元安一下提起了精神,趕忙道:“外頭送信的人呢?快留下!”

    “信送到了?”陸在望站在廊下,抄著手看著如雪帶來的小廝。

    今日日頭好,曬得身上暖烘烘的。

    “回公子的話,送到了。”

    “我家裏怎麽樣?”

    小廝麵不改色回道:“小的隻在門房將信擱下,並不敢叨擾侯府裏的貴人。隻是看外頭情形,倒是一切如舊。”

    她點點頭,“那就好。”

    京中物議如沸,可一句也沒能吹上鬆山,陸在望壓根不知道外麵鬧成了什麽樣,還以為隻是家事。

    想來侯府中,如今著急的,怕是陸之淳的失蹤。

    她也不知道陸之淳給扔到哪裏犄角旮旯裏了,李成自走後再沒來過宅中,也許來了,隻是她沒見著。

    但她還是挺相信趙珩辦起這陰私之事的手段。

    陸之淳是死是活,也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陸在望也沒那些好脾氣和他周旋。

    她看了看時辰,準備去找江雲聲一道用晚飯,順便嘮嘮嗑,才準備出門,便有趙珩院中伺候的侍女進來,躬身道:“公子。殿下請您過去。”

    陸在望常穿男裝,除了如雪幾個貼身伺候的,倒也沒有旁人知道她的身份。

    看侍女的神色,她還以為趙珩得有正經事問她,便收拾一番跟著去了趙珩的院子。

    他院中正在擺飯,後廚管事領著一眾侍女進進出出,陸在望退至一旁等了片刻,她站的位置恰好對著側邊的菱花窗,隻聽吱呀一聲,陸在望抬頭,便見趙珩負手站在窗前,身姿英挺,麵容灼灼如玉。

    衝她招了招手。

    陸在望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和他隔著扇窗戶,問道:“殿下找我來有何吩咐?”

    趙珩說道:“沒吩咐。進來用飯。”

    陸在望一愣,尾音上調的嗯了一聲,院子裏的侍從漸次退去,趙珩往擺飯的地方走,見她不動站住,側過臉說道:“進來。”

    陸在望便又繞至正門,桌上擺著五菜一湯,和兩副碗筷,她心裏嘖了一聲,難不成還真就是叫她來用飯的?

    那兩萬兩銀子她叫如雪退了回去,趙珩也沒遣人問,沒這事似的,陸在望心裏猜測他估計是覺得她愛要不要。

    可這會盯著他衣裳的描邊金線,又有點後悔。

    “吃飯。”他敲了敲桌子,叫她回神。

    世家大族都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老趙家估計也不例外。他吃相很優雅,舉手投足說不出的氣派,與之相比,陸在望覺得自己素日約莫真得是像個二流子。

    要是能將他的氣度學個大概,應當也沒人整日背地裏說她沒個世子的樣。

    陸在望隔三差五的瞄一眼,惹得趙珩微微蹙眉,“看什麽?”

    陸在望便道:“我在想,陛下申令殿下禁足,殿下就這麽撒手溜了,萬一陛下宣召呢?”

    趙珩理所當然的回:“既然禁足,又為何要宣召?”

    陸在望:“君心難測啊。”

    趙珩反問:“陛下宣召,我借口不去又會怎樣?”

    他過於囂張,陸在望哪還能有話說,倒也是,不應召又不會奪爵殺頭,有什麽可擔心的。

    她嘿嘿笑起來,“殿下恃才傲物,我佩服,佩服。”

    趙珩看她說道:“你擔心我?”

    她趕忙說沒有,“殿下這般品格,世上沒有事能難住殿下的,我自然不敢隨意擔心。”

    陸在望和他說話,十句裏得有九句是拍馬屁,可好在他聽著還算受用。

    她笑的很頑劣,透著十足的少年氣,右頰邊隱隱有個小窩兒,趙珩默然看著,在她得意的空兒忽而伸手,捏著她頰邊輕輕滑過,指尖上一顆晶瑩的飯粒。

    陸在望好似被他一掌重重的推開,冷不妨往後一仰。

    趙珩收回手,執筷給她拿了塊水晶蹄膀,淡淡說道:“男子沒有你這般清瘦的,裝也裝不像,多吃點。”

    陸在望悻悻低下頭,總算安靜下來,默默的咬著肉。

    趙珩還真是愛對她動手動腳的。

    他對她驟然的安穩不予置評,待吃完飯陸在望便借口吃藥一溜煙跑了。

    他的心情倒是頗為愉快,飯後還有閑心叫人送了盞酥酪去。

    這人一朝被陛下奪職禁足,閑的好似有個大病。

    這日夜裏,陸在望小腹一陣墜痛,起身執燈盞一瞧,果然是來了月信。

    她隻得把如雪折騰起來,一番清理之下複又躺回去。

    興許是那日在山裏受了寒氣,如雪給她灌了湯婆子捂著,疼的也不見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

    陸在望哼哼唧唧的在床上翻來覆去,額間冷汗淋淋,她低聲叨咕著:“活遭了報應了。”

    “什麽?”如雪沒聽清,彎腰問道:“公子要什麽?”

    陸在望想說無礙,可一開口便是痛嘶聲,半個時辰也不見好轉,如雪見不成,便忙起身出去,叫人去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