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更)
作者:小晨潞      更新:2022-06-19 21:58      字數:4555
  第120章 (一更)

    “無礙的。”蘇姝有些怔然,“她們雖然年紀小些,卻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並沒有鬧的過分。”

    秀兒愣了一下,很快應了“是”。

    她以為主子剛才看了那麽久,是不喜歡小丫鬟們在庭院裏玩耍呢。

    內室裏已然沒有旁人了,就剩下她們主仆倆。

    很安靜。

    “你搬個牡丹凳過來。”蘇姝說道:“也坐下歇一會兒。”

    秀兒連連擺手,“您抬舉奴婢,奴婢心裏都知道。但是規矩不能破。奴婢怎能和主子坐在一起呢。”

    主子對她好,她應該感恩戴德,而不是不知好歹。

    “你名義上是伺候我的丫鬟不假,但在我心裏,咱們的關係是和姐妹無疑的。”蘇姝執意讓秀兒坐下來,“再者,這會兒就咱們倆人,你不必計較這些虛無的表麵。”

    要真的論起來,秀兒和蓮兒都是陪伴她兩世的人了,一貫的忠心耿耿,都是對她極好的人。她也從不拿她們倆當外人。

    除了父母、兄弟,也隻有主子會對她這樣好了。還有上一次,若不是主子連夜為她請來了元大夫,她或許真的像夢境裏的那樣,直接死在了那一夜。

    秀兒微微紅了眼睛,默默搬個牡丹凳坐在了羅漢榻旁邊。

    蘇姝看炕桌上擺的有茶壺和盞碗,她自己倒了一盞熱茶水,抬眼去看秀兒,“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秀兒“嗯”了一聲,話到了嘴邊卻又猶豫了,“……夫人,奴婢要說的話絕對是真的,不是自己一個人臆想的。您可一定要相信奴婢。”

    ……別說主子了,就是她碰到一個活生生的人硬說自己在夢裏已經死過了……估計也會覺得那個人是瘋子吧。

    蘇姝覺得秀兒的神色裏有說不出來的茫然。

    她點點頭,“你說就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秀兒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她說道:“奴婢前些時日不是一直在生病發燒嗎?就是那段時間,奴婢常常的做夢,就算是大白天的打個盹兒就能做個夢。最主要的是,奴婢做了那麽多的夢,而夢裏的內容卻都是一樣的……”

    “這麽奇怪?”蘇姝低頭喝了兩口熱茶水,隨後又把盞碗放在了炕桌上。

    秀兒應“是”,歎息道:“奴婢也感到很奇怪,卻始終想不通是為什麽。”

    她不自覺的咽口水,繼續往下說:“奴婢夢到自己死了,好像就是死在這一場病痛裏。要再說的具體些,奴婢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但是奴婢能確定奴婢在夢裏是死過了。那夢境特別的真實,就像真的一樣。所以奴婢才疑惑了好久,一直也想和您說一說……”

    “你是說,你在夢裏夢到自己生病死掉了?”蘇姝臉色瞬間變的蒼白。

    她覺得秀兒一直在做那個重複的夢,其實並不單純是夢,確切的說那夢境應該是秀兒的前世。

    前世的秀兒死的突然,但是這一世的秀兒已經平安無事了,為何她還會做這樣的夢?

    難不成是老天爺給的警示不成?

    “是的。”秀兒把一直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心裏反而有些驚慌。

    她想了一會兒,又問蘇姝:“夫人,您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蘇姝也說不清楚。

    她打起精神安慰秀兒,“夢都是反的。你別再想這件事情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也是。”秀兒笑了笑,“反正都已經過去了,再想也是無用的。”

    夫人的話雖然不多,卻奇妙的讓她的心安定了下來。

    秀兒無意間抬眼去看蘇姝,霍然站起身,“夫人,您的臉色很不好,沒事吧?”

    蘇姝聽了秀兒說起她的夢境,也想到了自己的重生,手心都出了一層汗。

    或許她的重生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又或者是別的,是她根本沒有想到過的。

    “無礙的。”蘇姝勉強的彎起嘴角,打發秀兒退下,“我昨夜睡的不好,頭疼的緊。趁著離吃午飯的時辰還早,我再躺下眯一會兒。”

    “讓奴婢服侍你吧。”

    “不必了。”蘇姝說道:“我自己就行的。”

    她起身下了羅漢榻,朝著黃花梨雕花拔步床的方向走過去。

    秀兒隻能屈身行了禮,轉身往外走。

    她掀起內室擋風用的細布簾子,回頭看了一眼神思恍忽的主子,無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是錯覺嗎?她怎麽覺得……主子這會的狀態看起來比在老夫人的青崖院還要更糟糕一些。

    相比較蘇姝的過分清淨,翠華院的江氏就格外的煩躁了。

    江氏甚至都不明白丈夫好端端的為何要朝著她發火,她眼圈紅著,和自己的丫鬟香織抱怨:“大爺他說的那是什麽話,我辛辛苦苦的操持著阮家中匱,難道還做錯了?阮家上上下下哪個不是我打理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他竟然劈頭蓋臉的把我訓斥一頓,還說我不會做事,該管的放著不管……不該管的偏要多此一舉。”

    香織也替自己的主子委屈,但是她又不能開口說大爺的不是,隻能低聲勸道:“您消消氣,大爺也就是隨嘴一說,興許也沒有旁的意思。”

    “不對。”江氏拿帕子去擦眼角的淚,“一定是有人給他說了什麽,若不然他不會直接讓我不要再管二房的事情了……”

    她現在想來,心裏還是能感受到畏懼。大爺眼裏的怒意根本毫無掩飾,他甚至都說出了她若是再把心思操到二房去,就不要再管府內中匱了。

    “難道是二夫人找了大爺?”香織猜測道:“否則大爺也不會這樣說吧……”

    江氏咬了咬牙,恨恨地:“我雖然討厭蘇氏,卻自認沒有做過對不住她的事情,她為何要如此害我?大爺當著一院子的奴仆對我疾言厲色的,我的臉麵要往哪裏擱。”

    她不就是昨兒和蘇氏提了一句,讓她給二爺找一個能貼身伺候的丫鬟嗎?也沒有做錯什麽吧。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蘇氏好,她不願意就算了,竟然還告到大爺那裏去了。

    “或許也不是二夫人。”香織說道:“是奴婢猜錯了也不一定。”

    江氏卻認準了就是蘇姝。

    她氣的直罵:“小賤人也太有心計了,等我揪著她的錯處再說。”

    她是一定不會放過蘇姝的,勢必要一雪今兒在大爺這裏受到的屈辱。

    一到申時,陽光就不暖和了,即使照在身上,也給人涼津津的感覺。

    詔獄又稱之為錦衣獄,是錦衣衛自己的監獄,裏麵關押的都是朝廷命官,由北鎮撫司直接管理,他們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有不用審訊直接上刑的權力。

    詔獄坐落於東廠,一排排灰瓦青磚的建築,十分整齊,一間挨著一間。卻連個窗戶都沒有。緊緊鎖住牢門的是玄鐵鑄成的鎖和鏈條。過道和周邊一直有成隊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在巡邏,步伐整齊劃一。

    這地方十分的陰冷潮濕,陽光根本照不進來,空氣裏混著血腥和餿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阮清川奉命過來詔獄審訊前戶部侍郎錢右壬,指輝使趙臨閑來無事,也過來湊熱鬧。

    他們倆過去提審廳坐下,有獄卒立刻倒了熱茶端上來。

    阮清川不大適應這樣的環境,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趙臨坐在太師椅上,自在的喝了半盞熱茶水。他今兒穿的是飛魚服,腰間挎的繡春刀都沒有取下來,看起來氣勢很足,再沒有了穿尋常衣衫的文質彬彬,給人撲麵而來的嗜殺之氣。

    “阮大人,您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趙臨挑了挑眉頭,“要不要我安排人燃個爐子搬過來?”

    這裏畢竟是他的地盤,而且阮清川看著就病怏怏的,好像是受不住詔獄的陰冷一般。

    “不必。”阮清川擺擺手,“快點審訊完,我好回去給皇上交差。”

    趙臨點點頭,“也是。”

    詔獄這樣的地方,能少待一刻還是少待一刻的好。

    錢右壬已經被帶了上來。他是個書生出身,兩榜進士做的官,現如今連續在牢房裏關了幾天,又受了刑罰,衣衫和身上都是斑駁的血跡,腳上帶著鐐銬,看起來奄奄一息了。

    獄官揪著錢右壬的頭發,讓他跪下給阮清川磕頭。

    阮清川卻擺擺手,示意獄官放開錢右壬。錢右壬沒進來詔獄之前,倆人還是同僚的關係,即使現在不是了,也不用給他磕頭。

    阮清川大致問了一些問題,錢右壬都回答了。

    阮清川最後又問:“你可知罪?”

    “罪?”錢右壬突然笑起來,看著很是癲狂,“阮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我不過就是閑來無事做了一首詩,怎麽就有了要造反的心思?”

    他真的想不明白,一首詩而已,隻是一首詩而已,皇上就能聯想到他想要造反。

    錢右壬笑著笑著就哭了,他說道:“我就是個拿俸祿吃飯的文官……寒窗苦讀十年熬出頭的,還想著要為黎民百姓做一些事情的……”

    年少的時候,誰不是滿腔熱血一心要報效朝堂。

    阮清川知道錢右壬寫了一首最普通不過的詩。但是就因為裏麵有一句“今朝不如往日興”,就被剛登基的皇上認為是心術不正,起了造反的心。

    讓他過來審問錢右壬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至於其他的,皇上根本也不在乎。

    朱由卿做了皇上,是天下人的君主了,心思就難猜了。

    阮清川俊雅的臉上沒有表情,卻擺手讓獄官帶著錢右壬下去了。

    趙臨原本要湊熱鬧的,結果撲了空。他施施然起身,也不和阮清川打招呼,徑直走出了提審廳。

    外邊的天色黑了,月亮升在空中,很圓又亮。

    阮清川回到蘅華院時,酉時都過了。蘅華院卻安靜的很,不像平日裏有說話聲和笑聲、熱熱鬧鬧的,且內室一片黑暗,連燭火都沒有點上。

    他的心莫名一沉。

    守門的小丫鬟看到阮清川,屈身行禮。

    阮清川大踏步走進堂屋,迎麵看到蓮兒和秀兒就站在內室的門口。

    他壓了壓心裏的急躁,脫口就問:“夫人去哪裏了?”

    “嗯?”蓮兒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夫人哪裏都沒有去,她在屋裏睡覺呢。”

    阮清川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然沒有立刻進去內室。

    秀兒卻說道:“夫人睡了一下午,到這時候了還沒有動靜,不如二爺去喚了夫人起來,剛好也能趕上吃晚飯。”

    夫人一直悶悶不樂的,上午就睡了好久,誰知道剛吃了午飯,就又躺下睡了,一直睡到現在。白天睡太久了也不好,晚上會睡不著的。

    阮清川沉吟不語,卻抬眼看了一眼秀兒。他認識這個丫鬟,是貼身伺候蘇姝的。

    過了一會兒。

    阮清川“嗯”了一聲,答應下來。

    他又吩咐秀兒、蓮兒,“把內室的燭火都點上。”

    “好的。”

    內室裏的燭火很快點亮了,火苗橙紅橙紅的,微微跳躍著,像一隻飛蛾。

    大紅繡海棠花暗紋帷帳低垂,內室裏安靜極了。

    阮清川走近了幾步,他聽到妻子的淺淺呼吸聲,驀地放鬆了下來。

    他打開珊瑚六開門衣櫃,選了套家常的月牙白斜襟直裾,進去淨房換上。再出來時,秀兒已經把大紅繡海棠花暗紋帷帳掛了起來。

    蘇姝側身背對著牆壁躺在裏側,在燭火的照映下,小臉白皙如玉。

    她睡的很熟,紅唇微張,輕輕的呼氣。

    阮清川傾身看了妻子好久,他伸手摸摸她的發。

    大概是阮清川沒有控製好手勁,蘇姝感知到了,她下意識蹭了蹭阮清川的手心,還試圖把小腦袋擱在阮清川的手心裏接著睡。

    阮清川冷淡了許久的眸裏浮現淡淡的笑,他幾乎在歎息了,“這會兒倒是乖了。”

    秀兒早拉著蓮兒從內室退了出去。

    蘇姝正在做夢呢,夢裏的阮清川也在誇她乖,她高興極了,踮起腳去親阮清川的側臉。

    阮清川原本都要把蘇姝抱起來了,卻發現她一下又一下的親他的手心……

    小鳥啄食一般,把他的心都親癢了。

    阮清川終於還是低聲喚了蘇姝起床,他嗓音有些啞,卻是溫柔極了。

    蘇姝睜開眼睛時,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阮清川。

    她愣住了,還伸手去摸阮清川的臉,傻兮兮地:“是你嗎?夫君。”

    阮清川應“是”,直接抱著她坐在床頭,又拿了她蓋在錦被上的緞褙要給她穿上。

    蘇姝任由他動作,還在想夢裏的事情。

    她又問道:“你不是去衙門公務了嗎?怎地回來家裏了?”

    “回來吃晚飯。”阮清川幫蘇姝穿好了緞褙,又伸手去拿雪白月華裙。

    ?

    作者有話說:

    我也想上午就更的,但是請原諒我是個廢物,嗚嗚嗚嗚

    感謝在2021-11-22 22:26:54~2021-11-23 19:01: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3996010 10瓶;淩翌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