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再播一遍
作者:金麵佛      更新:2022-06-18 20:28      字數:5579
  第291章 再播一遍

    何謂和黃山秉燭夜談時, 周秋萍等人也回了家。

    夜色深了,青青和星星上了車就呼呼大睡,下車時全靠大人抱著到床上。

    都這樣了, 還洗漱啥啊, 把孩子折騰醒了反而難受,直接塞被窩吧。

    周秋萍掀開被子, 才知道阿媽究竟有多慣兩隻小家夥。十月天啊, 同誌們,這才十月天而已,高女士居然被子裏塞了熱水袋,就為了讓扒掉衣服上床睡覺的小孩不經曆那微涼的時間。

    周秋萍無語,把人塞進去才吐槽:“阿媽,她倆是小火爐, 這天氣害怕凍著?春捂秋凍啊。”

    高女士不以為意:“小孩子那都是虛火, 容易受涼呢。去去去, 滾蛋,又不給你睡。”

    周秋萍急了:“憑啥啊, 我又沒幹壞事, 為啥連覺都不讓我睡了。你這隔代親也不能這樣。”

    高女士不耐煩道:“你不會去隔壁屋睡啊。”

    周秋萍不樂意:“幹嘛這麽折騰, 這床挺大的。我也怕冷,我一個人睡我嫌冷。”

    “冷啥?”高女士直接攆她,“小盧和小朱睡一屋。”

    周秋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脫口而出:“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最後一個字音莫名其妙就低了下去。

    高女士犯愁地看女兒,平常挺聰明一人, 怎麽犯起糊塗來跟沒長腦子一樣。

    “要你結婚吧, 你也不肯結婚。生孩子吧, 你更加沒指望。你倒是跟我說說看, 人家小餘一大小夥子耗在你身上圖個啥?心裏一點數都沒有,滾滾滾,睡覺去吧。好年華也就這幾年,等你上年紀了,啥都別想了。”

    周秋萍愣是被阿媽攆到了旁邊的屋子。得虧她沒再找出個紅燈籠,否則周秋萍真覺得自己魂穿《大紅燈籠高高掛》現場。

    她抬腳要出門,高女士一把摁住她:“幹啥?多大的人了。”

    周秋萍無語:“我不洗澡嗎?我今天出了一身臭汗。”

    高女士瞬間嫌棄:“洗完了把那潤膚乳抹抹,幹的都起屑子了。”

    周秋萍隨口應道:“那你也不給我多燉點湯水補補。”

    結果當媽的人冷笑:“自個兒長手了嗎?自己不會動啊,我一天天閑的專門伺候你是吧。”

    周秋萍趕緊溜之大吉,她真是上趕著找懟。

    等到她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房間裏已經多了個人。

    餘成“嗖的”一聲站起來,脫口而出:“我洗過澡了。”

    周秋萍本來還有點尷尬呢,結果叫他這一出搞得樂不可支。

    她點點頭,將吹風機遞給已經不是初哥卻好像比初哥還緊張的小夥子:“知道了,幫我吹吹頭發吧。”

    十月微涼,吹風機帶起的風卻滾燙。

    一如這個夜。

    第二天周秋萍倒是沒晚起,起碼是和大家一塊兒上桌吃早飯的。

    她喝羊雜湯時,還在琢磨今天去電視台敲定合同的事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去正式拜訪下黃山。好歹人家也千裏迢迢從香港而來,怎麽也該表達對人家的重視。

    結果她摸出大哥大想跟何謂敲定時間,對方一邊打嗬欠一邊謝絕:“你別過來了。我跟黃老師已經出門了,今天我們得拜訪各位老師。”

    何謂感覺非常新鮮,除非邀歌,平常他也不會特地去登人家詞曲作者的門。結果黃山讓他列出的名單中連配樂都沒漏下。

    他掛了電話,跟黃山解釋:“周經理說昨晚怠慢了,今天想來看你,具體幫你安排住宿和生活方麵的問題。”

    黃山卻無所謂:“不用搬,四合院就很好。”

    香港看不到四合院,住在四合院讓他感覺十分新鮮,而且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他忍不住心動:“這樣的院子怎麽賣?”

    經曆了昨晚的別墅區和棚戶區,他已經打破了對紅色大陸的幻想,知道這裏也有貧富差距,有錢人也講究享受,一人住一大套房子不稀奇。

    何謂搖頭:“貴是不貴,我這套花了三萬塊。但一個想買得碰運氣,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房子。另一個就是你不行,你是香港人,你隻能買外銷房。”

    他靈機一動,“要不這樣吧,你要真喜歡,想把家人接過來住,那我再找一套四合院買下來,回頭長租給你不就行了嗎?”

    他越想越覺得這招可行,當真能省很多事。

    黃山笑著謝絕:“我家人未必習慣這邊的氣候。”

    何謂卻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買唄,先買下來再說,後麵萬一黃老師有需要,他隨時都有東西能拿出來。

    結果拜訪了一圈詞曲作者又去音像公司看過之後,黃山卻主動建議何謂再買房了:“你們現在這種合作模式太鬆散,根本不是一家正規的唱片公司應該有的結構。最起碼的,連固定的辦公地點都沒有,效率太低了。”

    何謂苦笑:“我實話跟您說吧,我們沒有發行權,我們這個歌手服務部就算有自己的設備錄歌,也必須得依靠公司把磁帶發行出去。”

    他解釋了通其中的原委,黃山卻不以為意:“專輯做好了然後再委托發行就是了,不影響前麵的過程。這些人的居住條件太差了,根本沒辦法進行創作。起碼要有一鍵工作室,讓他們可以在裏麵安靜地工作。”

    何謂無奈解釋:“這些老師都是兼職的,他們有自己的主職工作和單位。他們現在相當於,嗯——”他想了半天才給出類比,“相當於你們下班後又找了份臨時工。解決住宿問題,那是他們自己單位的事。”

    黃山搞不清楚大陸複雜的檔案歸屬問題,卻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可他們需要安靜的創作環境,不能一邊給孩子熱牛奶一邊哄孩子一邊譜曲。”

    何謂沒辦法,隻能趕緊先打給周秋萍,說了黃老師的建議。

    周秋萍痛快答應:“黃老師說的有道理,是我們之前考慮不周。”

    其實最早她決定找人錄歌出磁帶賣錢,純粹是被打口帶刺激的,猛然意識到賣磁帶超掙錢,她又有現成的條件,如果不入這行分杯羹簡直對不起自己商人的身份。

    就是後來真出了磁帶,她也是抱著能賺一筆是一筆的心態。因為現在的大環境就這樣,音像出版社和歌手類似於日結工關係,誰也不必為彼此負責。

    正因如此,所以即便最終她承包了音像公司的服務部,又通過合同聚攏了一批人,相當於弄了間音樂工作室,但實際上也就是拜了個花架子在那裏,實質性的工作並未真正展開。

    她之所以還能從這件事上掙錢,純粹是大環境寬鬆好掙錢,她又賭贏了選歌。音像公司也正是因為她選歌眼光準,又願意掏錢承擔風險製作專輯,才能讓她吃下這塊肥肉。

    以後不行了,引進的磁帶多了,一樣的價格,人家能聽配樂精致包裝精美的原唱為什麽還要花錢聽粗糙的翻唱。

    出了做大原創歌曲,他們別無選擇。

    周秋萍又強調了句:“你費點心,自己找兩個助理幫忙,將家庭住房緊張的老師的情況調查清楚,實在不行,我們暫時借房子給他們住,就按照公房意思意思收租。別怕花錢,這錢不能省。”

    何謂樂了:“好嘞,沒問題。對了,周姐,《太陽娃》賣得不錯,經銷商都說照這勢頭,銷量不會少於三十萬盒的。最近幾年都沒啥小男生的歌。”

    周秋萍真高興了:“那好啊,等賣到三十萬盒,我請你們吃大餐。”

    何謂掛了電話,笑嘻嘻地跟黃山匯報:“黃老師,我馬上就找人買房子。”

    隻要不非得把價錢壓到最低,找房子其實也沒那麽困難。畢竟現在有能力也敢一把頭拿出幾萬塊買房的人並不多。

    普通老百姓上班的打零工的,肯定沒這經濟實力。做買賣的,私人業主個體戶,掏錢沒問題,但就現在這架勢,誰敢當出頭的椽子啊,生怕不叫人盯上嚒。至於貪官汙吏,倒不是他們膽兒沒這麽肥,而是人家不能叫人送嚒,幹啥自己掏這冤枉錢。

    黃山卻沒回應他的話,隻指著攤在桌麵上的本子問:“這是什麽?”

    何謂掃了眼,不以為意地笑了:“哦,以前做的資料。這小十年大陸磁帶賣的很好,破百萬的比比皆是。就比方說迪斯科女王。但他們當中有些人這幾年陸續出國了。周經理當時讓我找出他們的資料,重點是演唱特色,看能不能尋找到類似的聲音代替他們在歌壇的地位。但後來我們發現流行變得太快,找替代品不如造新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但我們開會時倒是討論過對標台灣歌手,尋找類似的風格。”

    黃山笑了:“你們倒是有心。你們說的兩個方向裏缺少了一大類,我想應該也會在大陸受歡迎的一類就是都市情歌。等明天見到歌手我們再說吧。對了,你要不要問問周經理,這事要不要進行。”

    何謂本來想說那就做唄,估計按照周姐的個性也不會反對。因為周姐在這些事上挺大方的。但當著黃山的麵,他還得維護周秋萍的權威,又拿出了大哥大。

    周秋萍那邊似乎十分忙亂,接了電話簡單聽了兩句就同意,又招呼何謂:“你不是有朋友再電信局搞大哥大嗎?看能不能買一台給黃老師用。好了,我這邊有事,回頭再聯係。”

    她掛了電話,旁邊的人感慨:“周經理,你可真闊氣,大哥大就這麽打。”

    要知道現在一台大哥大到手價兩萬五不說,月租費每月一百五,通話費用一分鍾一塊錢,無論撥打還是接聽都要錢啊。

    她一個電話打下來,費用趕得上臨時工一個月的薪水了。

    周秋萍不好說對方太誇張,隻能表示無奈:“我也沒轍,人家打了我總不好不接吧,都是工作。對了,胡老師,你千萬幫幫忙,今天怎麽也得讓我們錄一期節目啊。”

    胡老師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這台晚會是市政府點了名的,很重要,必須得今天錄完。”

    周秋萍頭大如鬥:“市政府的大禮堂不比咱們台裏寬敞?非得跑這裏來錄?”

    “那不一樣,電視台才專業啊。”胡老師笑眯眯的,“說起來還是你開的先河,不然我們都不知道我們這個演播廳還是錄新聞以外的節目。哎喲,你急啥,你不自己收拾出一塊地兒,東西也搬進去了嗎?你上那邊錄好了。”

    周秋萍看著對方,一時間也摸不清楚人家是真沒搞明白還是存心的,她的人手是昨天才召集到位的,個個全是這行的新人,怎麽趕鴨子上架啊。

    她隻能強調客觀困難:“燈光不行,線路要重新改造,最早也得這個禮拜才能完工。”

    之前誰都沒意識到還有這麽個坑,主要是倉庫平常也用不了什麽電,連燈光都暗淡的很。誰知道設備搬進去立刻歇菜了,根本架不住這麽多吃電的玩意兒。

    她又是找台長簽字同意改造線路,又是找人施工,簡直忙成了陀螺。好不容易等到《曲藝大觀》錄製完,她想趕緊錄一期《廠家直銷》,結果又來了錄晚會。

    就這丁點大的地盤,他們也不嫌擠得慌。

    胡老師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我管不了,我這邊是嚇了硬任務。”

    周秋萍還想磨一磨對方,外麵有人奔進來,看見她就趕緊過來拽人:“周經理,這的備用帶子呢?快快快,拿過來,有急用。”

    周秋萍疑惑:“錄完的不都是你們拿著的嚒,我這邊沒有啊。”

    綜藝中心的肖主任快哭了:“真一期都沒有了?”

    “當然,你們錄的啊。”

    “完了完了。”肖主任臉色慘白,“這下要好看了。”

    “等等,你說清楚,到底怎麽了。”

    “省台。”肖主任咬牙切齒,“二貨碰上二貨了。省台不是從我們這邊拿節目過去播嚒,我們那個負責保管帶子的老何貪杯,喝了二兩黃湯把帶子都給他們了。他們也特麽的神經兮兮。說好的要晚於我們播放,肯定是為了搶收視率,呼呼地放。剛好昨天他們電視劇放完了,一時間沒接上新片,就把昨天下午你剛錄好的那期給放了。今天他們沒有了,又找我們要。”

    周秋萍瞬間無語,都不知道該吐槽誰。

    胡老師還在邊上笑肖主任:“你急啥,讓省台自己急去,是他們不講江湖道義,幹這種事。你們也真是的,這麽長時間都沒發現。”

    肖主任沒好氣地懟回頭:“怎麽發現啊,我們整個部門都恨不得能劈成兩半用了。周經理,你想想辦法,省台那邊肯定不能開天窗,不然不好看。”

    周秋萍估摸著這裏麵涉及到了兩個台之間複雜的關係,索性往外推:“這我有什麽辦法,問問台長吧,看台長有沒有高招。”

    肖主任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台長哪有精力管這種小事,你主意多,你想想轍。”

    周秋萍沉吟片刻,給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這樣吧,讓他們把前麵的節目拉出來再播一回。嗯,就播卡拉OK設備那一期吧,他們廠的烤箱不是剛上了昨天錄的節目嚒,剛好互動。”

    肖主任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這,這能行嗎?都放過了。”

    周秋萍攤手:“那你說怎麽辦,我也沒其他好辦法了。”

    對方無奈,畢竟是自己人捅出的大簍子,人家肯幫忙想辦法就不錯了。

    他點點頭:“行吧,你趕緊多錄幾期節目。”

    周秋萍伸手一指演播廳:“你看,我要有地方啊。你給我把地方騰出來我才能錄節目。”

    胡老師還在旁邊嘻嘻哈哈:“算了,幹脆讓他們再多重播幾遍好了,反正本來就該在我們後麵放。”

    這回換成周秋萍和肖主任異口同聲:“你閉嘴!”

    雖然建議是她提的,但周秋萍本人同樣對省台的播放反應心中忐忑。

    要是觀眾意識到了是重播節目感覺自己被耍了,憤怒抵製,那後果可不太妙。

    為了盡可能消除負麵影響,周秋萍又特地叮囑堆放在節目播放前加一條字幕:應廣大節目觀眾來信來電強烈要求,我台本期重播1989年8月28日節目,敬請收看。

    肖主任在電話機旁疑惑:“你怎麽知道觀眾要求重播這期節目?人家寫到省台的你也知道?”

    周秋萍胡謅:“是廠商告訴我的,說顧客自稱打到了電視台,找了好一大圈才找到。”

    肖主任將信將疑,卻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先這樣再說。

    周秋萍對付完這事,心裏還是直打鼓,強打起精神錄完了一期節目後,便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去省台詢問反響。

    沒想到對方笑得合不攏嘴:“周經理,你真關注觀眾的反饋。剛才好幾個觀眾打電話過來表揚我們呢,說上回沒看清楚,這回可算複播了。還有人打電話過來要複播前麵幾期的節目。哎呀,又有電話響了,我得過去幫忙接,不跟你說了。”

    周秋萍懸著的一顆心可算落回了胸腔裏。

    肖主任在旁邊目瞪口呆:“這樣也行?”

    觀眾難道不是打電話去電視台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嗎?

    周秋萍煞有介事:“為什麽要罵,這也是應觀眾的要求啊。對了,主任,後麵錄製的帶子還是我找人拿著專門負責這事吧。台裏的老師都太忙了,實在分身乏術,難免忙中出亂。我這邊別的忙幫不上,這點小事還是能伸伸手的。”

    肖主任本能地想反對,因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跑過來拿資料的胡老師卻無意間當了回神助攻:“你還不如給人拿著,差點就成播放事故了。也不曉得責任誰擔。”

    人家交給台裏的費用又沒少一分。他們台裏少點事難道不好嗎?

    肖主任一聽,也是,便大手一揮:“行吧行吧,後麵的你們自己拿著,別出紕漏啊。”

    周秋萍露出微笑:“當然,我哪敢不小心。”

    這樣節目錄好了之後,下一步要跟哪些平台合作,起碼有一半主動權能掌握在她自己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