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要不我來承包吧
作者:金麵佛      更新:2022-06-18 20:28      字數:5533
  第264章 要不我來承包吧

    胡經理把周秋萍喊到邊上, 滿臉一言難盡,壓低聲音道:“你開什麽玩笑啊?你別給自己找麻煩。”

    周秋萍奇怪:“我找什麽麻煩了,不就是錄個兒歌磁帶嗎?”

    “我的周同誌。”胡經理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你不知道這件事的影響多惡劣嗎?盧部長, 這回本來是立了大功的。全國有幾個地方沒亂,你自己數一數, 我們省就是其中的一個。你再看看其他幾個地方, 海城、新疆,所有壓住的地方,一把手都上去了呀。他呢,他本來也該往上升一升的。和平年代,想靠軍功往上升多難啊。結果呢?結果你看他現在。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就是被他那個前妻給連累的。這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前夫都沒辦法脫開, 何況是她的小孩。我知道這事兒很殘忍, 但沒辦法, 誰讓他是她生的。”

    周秋萍奇怪:“那孩子有罪嗎?真有罪的,判了刑, 坐了牢的, 像那個遲誌強, 不也出了《囚歌》,賣了好幾百萬盒。小明這孩子才哪到哪兒啊?”

    “這不一樣。”胡經理滿臉嚴肅,“我告訴你, 政.治站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錯誤都可以無所謂。所以, 遲誌強可以錄歌, 可以當大歌星, 但是他是絕對不可以的。”

    周秋萍也滿臉認真:“我的觀點跟你正好相反。恰恰正是因為盧小明的身份, 才更加應該給他錄歌。不用讓他站出來,表明什麽態度,什麽立場。讓他唱歌,唱兒童革命歌曲,唱《二小放牛》唱《閃閃的紅星》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就能直接說明他的選擇。當然,我們不需要大張旗鼓地宣傳這件事。我們就這麽潤物細無聲地做著。不要把我黨想的這麽小氣,如果真無容人之雅量,她也不會發展到今天,發展的這麽壯大。”

    那位新疆女首富的孩子,不照樣平平安安在國內生活著嚒。

    至於盧振軍,查,肯定得查,這是原則問題。但她堅信他不會有大事,否則根本說不過去,也會徹底寒了隊伍的心。

    胡經理頭疼:“你有必要搞這個嗎?你非得給自己找事。就是真的兒歌磁帶會受歡迎,咱們找小紅花藝術團來錄歌不就結了,省心又省事。”

    周秋萍卻堅持:“那有什麽意義?富貴險中求。這樣吧,我不連累你,這盤磁帶全部我負責,歌手也是我找來的。你們都不清楚怎麽回事,反正誰錄個歌也不至於把歌手的祖宗八代全查清楚了,你也不可能認識所有領導家的小孩。”

    胡經理遲疑了,這招似乎是不錯,但好像很不夠意思。他們已經出了好幾盤暢銷磁帶,周經理還把《咱們工人有力量》這種一看就知道會大爆事實上的確也賣得很好的磁帶全都交給了音像公司。

    現在,人家有點事,自己就往後麵縮,實在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

    可是,這也太冒險了吧。有必要嗎?

    曹敏莉在音像公司東張張西望望,不知怎麽就晃到了周秋萍和胡經理身旁了,直接開口問:“你們什麽時候錄磁帶?我想找這個小孩拍兩張廣告畫,配合童裝發售。”

    周秋萍驚訝,她還真搞不清楚他們家銷售的衣服究竟有哪些種類。

    曹敏莉一本正經:“你們有沒有要求,比如說保持新人歌手的神秘性。如果需要的話,那我們拍廣告隻能往後推了。”

    胡經理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麽,本來他還挺猶豫的,這個香港女老板如此一說,搞得他就被激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盡的感情,直接豪情萬丈了:“沒問題,我們馬上選歌錄歌。剛好,有兒歌。”

    他們公司出手大方的是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不少音樂人主動找上門,想要兜售自己的作品。前兩天就有人來賣兒歌,本來是給電視台引進的動畫片寫的,但被人家退稿了。對方要求他們修改,他們又固執己見,所以談崩了,作品就沒人要。

    胡經理覺得那歌還不錯,當時他還沒考慮出兒歌磁帶的事兒,就婉拒了對方。

    現在可以打個電話過去聊聊,弄個幾首新歌,然後再搭配幾首兒童經典歌曲,差不多也就是一盒磁帶了。

    賣得好賣不好,以後看運氣。況且今年掙的錢夠多了,了不起從別的地方貼一貼,不至於過不下去。

    胡經理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總算可以和藹可親地出現在盧小明麵前,招呼對方:“來來來,已經熟悉錄音設備了吧,試著過來唱歌給我聽聽。”

    剛才他拉走了周秋萍,就是打著讓小孩先自己熟悉錄音室的旗號。

    盧小明頗為興奮,錄音室的一切都讓他感覺新鮮極了。他東跑跑西跑跑,跟著錄音室裏的叔叔認識了很多東西。

    青青和星星完全沒數,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歌聲多麽受嫌棄,居然還熱情洋溢地主動請纓:“哥哥,我們幫你一起唱。”

    這事兒真不怪她們。雖然她們在托兒所和幼兒園受到的教育都是唱歌嗓門越大越好,隻要聲音夠高,那就是跑掉十萬八千裏,也絕對是好歌。

    標準的部隊喊歌模式。

    胡經理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趕緊拚命強調:“不用了,不用了,你們太辛苦了,來來來,到這邊來吃好吃的,有好吃的罐頭。”

    但奶奶不給她們吃罐頭,理由是裏麵全是糖,吃了會蛀牙的,還不如吃點新鮮的水果。

    祝強也想積極表現自己,主要他覺得唱歌跟打架一樣,單打獨鬥顯不出氣勢來,必須得打虎親兄弟。

    不過這位小兄弟跟青青和星星一樣,唱歌單靠一個勇,跑調十萬八千裏。

    周秋萍趕緊也把這小朋友領走,好好坐在旁邊吃吧。

    說實在的,她也挺魯莽的,她沒正經聽盧小明唱過歌。不過按照她的邏輯,唱歌最基本的是一個嗓子好聽,一個就是不跑調。

    盧小明鋼琴彈得那麽好,曲調肯定能把握住。至於嗓子,這孩子聲音挺好聽的,唱歌應該還……還……還行吧。

    周秋萍猛地有點慌,那種心態咋說呢?就像醜媳婦要見公婆,真怕娃會丟臉。

    說實在的,如果是她家兩個妞,她還真不怕。因為她倆自信心爆棚,啥時候都覺得自己棒棒的,包括唱歌唱得一塌糊塗,在她倆眼中估計都是一種特色。

    盧小明不一樣啊。這娃從小是在挫折教育下成長的,本來就敏感。加上這段時間的遭遇,讓他愈發小心翼翼。這麽小的孩子就要察言觀色,看著叫人怪心酸。

    周秋萍悄咪咪地挪到胡經理邊上,就想跟人打聲招呼。待會兒不管唱成什麽樣,他可千萬別說難聽的話,咱們要以鼓勵為主。

    錄音棚歌手,一遍唱不好,多錄幾遍不就行了嗎?

    結果她還沒開口呢,盧小明先開了嗓子。

    你要怎麽形容呢?雪山上的一輪太陽,那麽寧靜又那麽明亮。這麽小的孩子,還不到變嗓子的時候,用天籟形容太誇張。可他嗓子真好,像百靈鳥一樣。

    歌聲淌在人耳朵邊上,真舒服。

    周秋萍再一次在心中感歎:這娃咋就這麽好呢?

    盧小明一氣嗬成,直接唱完了整首歌,收斂了氣息,才忐忑不安地看著大家。

    周高氏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人,拚命鼓掌。

    他的三個小夥伴也反應過來,跟著啪啪啪拍巴掌。

    胡經理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是不錯。”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些別扭,感覺這事兒不尷不尬的。聽完一首歌,他作為文藝工作者的職業道德就瞬間上線了。有什麽理由阻擋這樣的歌聲錄磁帶?

    對,這孩子的確沒多少演唱技巧可言。但小孩子最打動人心的地方不就是真摯嘛。而且說個不好聽的話,在天賦麵前,技巧一文不值。

    就憑他這嗓子,他就能錄磁帶。

    胡經理當場拍板:“就你了,嗯,你等等,要是人能過來,今天就錄一首。”

    周秋萍看看外麵的天色,毫不猶豫地叮囑盧小明:“你先睡覺,睡完覺起來再錄。”

    誰知道詞曲作者什麽時候能過來。

    結果盧小明剛乖乖點頭,胡經理還沒去打電話,人家自己找上門來了。現在要兒歌的地方少,他們抖了一圈沒把作品賣掉,想來想去還是胡經理的態度最和氣,就想過來再碰碰運氣。

    那趕巧了,剛好,你倆就現場指導盧小明吧。孩子有天賦歸有天賦,但畢竟年紀還小,歌曲你蘊含的感情未必能準確的領會。跟作者多交流交流,可以把握的更深。

    周秋萍不懂音樂,就不瞎摻和。

    她把胡經理喊到邊上,跟人商量:“你們公司真簽不下歌手?”

    “的確沒這編製。”

    “這樣吧。”周秋萍給他出主意,“要不你們成立一個服務部,然後我來承包。”

    胡經理吃了一驚:“服務部,服務啥呀?”

    現在各個大國企都有服務部,其實說白了就是安置內部子弟當臨時工的地方。好歹把人先安置下來。

    但他們音像公司不需要服務部呀。他們還沒成立多久,沒有那麽多內部子弟要安置。

    “當然是服務你們公司了。你想想看,你們要發行磁帶,必須得有人錄歌是吧?服務部就是幹這活的,負責找歌手管歌手以及詞曲作者的事情。以後,公司要錄磁帶了,服務部就直接有人過來把這事給辦了。”

    胡經理聽了半天,終於疑惑:“你的意思是其實你想搞個音像公司,但是戴我們的紅帽子?這個事情太大了,不行不行。”

    周秋萍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兒,音像公司要有自己的出版渠道吧,我有嗎?我沒有。音像公司要有自己的銷售渠道吧,我有嗎?我也沒有。其實咱們就是把短期合作變成長期合作。以前是一盤磁帶簽一份合同,這次一回咱們簽上個三五年,這樣歌手就可以和服務部簽合同,固定下來了。那咱們也不怕把人捧紅了,人家唱歌有市場了,掉頭就跑去其他公司給其他人掙錢了。”

    她之前隱隱約約有過這個念頭,但因為她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不懂音樂,對專業存著敬畏之心,所以不敢深想。

    但現在,她想開了。所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都是個中高手嗎?那未必。行業的龍頭老大往往是後來居上者。那之前的人就不該幹這事兒了?誰說的。

    每一個行業都有開山者,開拓進取者,後來居上者。成功這事兒本來就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即便開山立業的人被後麵的人追趕並且碾壓了,也不代表先行者是笑話。這是一環套一環的事兒,少了任何一環,行業都發展不下去。

    三五盒磁帶她敢找人錄,三五年的事業她為什麽不敢做?最多就是虧本唄,把先前掙的錢賠進去。

    至於說耽誤了這些歌手的青春,不好意思,他們今天不簽合同,暫時也沒別的公司會簽他們,誰也別說耽誤時間。

    真做不出來,人家有更好的選擇,和平解約就是了。她又不靠天價解約費來過日子。

    胡經理猶猶豫豫,一時間感覺自己被說服了,一時間又有些忐忑不安。

    周秋萍嚇唬他:“你也不看看他們現在的知名度,何謂盧瀟瀟走在大街上,都有好多人過來找簽名的。還有其他歌手,再出幾期綜藝節目,人家也紅了。到時候,別的公司跑來找他們錄歌,你說他們去還是不去。難道我們在想辦法捧下一批歌手嗎?歌手有這麽好捧嗎?他們可是能賣出好幾十萬上百萬盒磁帶的歌手。”

    胡經理終於下定了決心,看在錢的份上,什麽險他都敢冒。

    沒辦法,窮則生變,作為公司領導,他讓公司窮了,才是真正的犯罪。

    “好,簽就簽,簽三年還是簽五年?”

    周秋萍想了想:“先簽5年吧,後麵要是做不下去,到時候再說。”

    三年時間太短,說個不好聽的,從新人開始培訓,三年最多讓他(她)小有名氣。到時候人家直接抬腳走人,前麵投入的成本要怎麽算?起碼得讓他(她)給公司掙兩年錢吧。等到合約結束,大家對彼此滿意再續約,不滿意就好聚好散。

    胡經理這邊沒問題,5年就5年。他們以前沒對外承包過,不知道應該收多少承包費。

    聽說周秋萍承包大學公司的電腦部,一個月的承包費是1500,他就幹脆依葫蘆畫瓢:“那也1500吧,5年下來就是9萬塊。你掏錢吧。”

    其實他真不缺這9萬塊。磁帶賣的好,音像公司也闊氣。但所謂錢貨兩訖。他把合同簽了,把錢收了。後麵就是有人對這個承包唧唧歪歪指手畫腳的,就一條“必須得履行合同”,便能把人給懟回去。

    畢竟這些喜歡說三道四的人都有個破毛病,不敢碰硬茬。什麽打官司之類的,他們看了就頭疼,一到這時候就慫了。

    周秋萍也痛快:“9萬就9萬,咱今天就把合同給簽了吧。”

    曹敏莉驚訝不已,她在香江商界有雷娘子之稱,就是說她做事雷厲風行。但她自認為比起周秋萍,已經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了。

    不像她,說要承包公司的藝人部就承包。

    曹敏莉疑惑地看她:“你忙得過來嗎?你有這麽多事情要做。你不是還在做電視銷售嗎?你不打算擴大店麵,把分店開遍全國嗎?”

    周秋萍喝了一大口菊花茶,衝她苦笑:“看著事情是挺多,但能不能發展下去來說。我是個體戶,我的身份現在還是比較尷尬的。我如果想多開新店,搞不好會有麻煩。”

    上輩子她91年才外出打工,對這段時間的社會變動感受不深。現在身處其中,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1992年的南巡談話,鼓勵個體經營和民資發展。

    因為從1989年開始,它們被嚴重地抑製。

    這個高壓力度,沒經曆過的人很難理解。但事實數據不會騙人,現在報紙上都承認,大批個體戶驚惶不安,紛紛關門避難。

    如果不是接下來的情況越來越嚴重,那領導人也沒必要在1992年的春天發表重要談話。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她很可能沒辦法擴張店麵。

    她做的不是肯德基也不是麥當勞,那是外資合資企業,天然有優待。

    她也不是後麵冒出的榮華雞或者其他品牌,那是國企,意義不一樣。

    被領導人開口保過一回的傻子瓜子再一次入獄了,她這個小個體戶還是小心點為妙。

    畢竟,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不想蹲大牢,她對遲到的正義毫無興趣。

    “那你的電視營銷呢?”

    周秋萍老老實實承認:“這也是做一步看一步。大陸跟香港不一樣,電視台不是私人投資的。而隻要節目失去了電視這個平台,那它就等於死亡了,除非我再另外換一家電視台。但這樣做的話,相當的傷筋動骨。”

    電視銷售和網絡直銷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網絡直銷可以打造個人品牌,電視銷售主要依靠的卻是平台。況且,網絡直播的銷售量清清爽爽,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從你直播間裏賣出去的東西。但電視銷售有太多曖昧不清的地方,尤其是她現在的抽成方式。即便顧客其實是看電視之後才決定去店裏購買的,但廠商完全可以把它撥出電視銷售額的範圍。

    後麵這種抽成模式肯定不行,還是會直接變成坑位費。這個變化的過程,她和電視台之間肯定有利益糾紛。在這多事之秋,最終能談成什麽樣,真的很難講。

    所以表麵上她風光無限,實際上卻危機四伏。

    這時代的商人為什麽總是被後來的人詬病都是二道販子,不肯沉下心來搞實業?那也是被現實逼的。什麽掙錢就先做什麽,做不了趕緊撤,大不了改行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