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報仇雪恨
作者:金麵佛      更新:2022-06-18 20:28      字數:5642
  第145章 報仇雪恨

    “撲通”一聲, 水花四濺。

    周秋萍人往下沉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掉水裏了。

    不是她整個人被狂風吹麻木了,而是她搞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就有人推了她一把呢?

    不僅僅是推她下水, 而且還拿著扁擔拚命地砸她的頭。

    “打死你個小娼.婦, 你個婊.子養的臭破鞋!”

    馮老太抓著扁擔用足了力氣,一下下地死命夯自己的小兒媳婦。

    狗屁離婚, 進了他們老馮家的門, 拜過堂生過娃,就一輩子是老馮家的人。

    讓她浪,打死這個賤貨!

    馮老太這次跑來下河村,本來是想拿捏周秋萍,逼著她去把自己兒子救出來。

    可是她話都沒說幾句,就被狗攆的跌跌撞撞, 一路摔了不知道多少跤。好不容易跑出村子, 那狗才折回頭, 沒追在她屁股後麵繼續攆。

    馮老太窩在村口的墳堆裏,半晌都不敢動彈。後來一直沒有聽到狗叫聲, 她才大著膽子伸出頭, 好好喘了口氣。

    她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泄, 既沒膽量繼續去找周秋萍的麻煩,又不甘心就這麽空手而歸。於是她就在村口徘徊,後來意識到自己滿身狼狽, 又琢磨著該洗洗手。

    因為摔了好幾跤,她手掌心都被蹭破了, 沾了好多泥巴和小沙粒。

    鄉下沒有自來水, 村民們很注意保護自己的取水口, 除了挑水喝之外, 誰也不會在取水口附近幹別的事,省得汙染了水源。

    反正江南水鄉最不缺的就是池塘,三五步路就能找到其他地方洗東西。

    可馮老太不樂意呀。她就是存心的,她就是要惡心下河村的人,她非要去取水口洗手。

    結果老天爺都幫強人。看看,叫她瞧見了誰。站在大溝渠水口挑水的,不就是周秋萍那個小娼.婦嗎?

    馮老太滿腔怒火衝向頭心,她瞬間就忘了自己來下河村的本意,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用力將人推進了河裏。

    下手的瞬間,她徹底忘了自己小兒子還在看守所等著她想辦法把人救出去。

    反正她這一輩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活得痛快舒坦,不管是兒子還是孫子,加在一起都沒她自己舒服重要。

    馮老太抓起扁擔,一下又一下地錘打周秋萍,一張臉全是扭曲的恨意:“我打死你個小娼.婦,你個臭婊.子!”

    她居然敢抱著小孩回娘家,還敢鬧離婚,甚至將他們老馮家送進學習班。這一樁樁,一件件,早就該打死她了!

    給人當媳婦,居然這麽不守規矩不守婦道!

    周秋萍人跌進了水裏,腦袋上挨了兩下,整個人都懵了。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反應過來居然是馮老太要殺她。

    對,這個人早就想殺她了。

    如果上輩子不是指望自己給老馮家再生個孫子的話,說不定跟女兒一到被豬咬死的人就是自己。

    周秋萍一把抓住砸向自己的扁擔,用力往下拉。

    馮老太猝不及防,本來就撅著屁股弓著身打人,這會兒重心失衡,也跟個皮球似的撲通一聲滾進了河裏。

    沒有扁擔劈頭蓋臉砸在自己腦袋上,周秋萍的動作終於靈活了許多。她拖著扁擔,但是將馮老太拽到自己身邊,抓著對方的頭發用力往水裏按。

    前世今生的恨糾纏在一起,讓她下手毫不猶豫。

    想殺她?沒門!

    上輩子這個老虔婆最後是老年癡呆走的。太便宜了,禽獸不如的東西就該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青青,上輩子她的青青就是被這個老太婆殺死的。

    她要為女兒報仇,給自己報仇,為荒唐而可悲的上輩子報仇。

    馮老太沒想到她想殺兒媳婦把自己也牽扯了下去。她不會水,掉進大溝裏就懵了。

    腦袋上挨了好幾下,被灌了一肚子水後,她本能地掙紮起來,用力抱住周秋萍,帶著周秋萍一塊兒往下沉。

    周秋萍見勢不妙,趕緊用力拚命踹這個死老太婆,兩隻手掙紮著扯開對方。

    撲騰間,兩人撞到了礁石上。周秋萍摁住對方的頭,一下下地推。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推了多少下,終於,抱著他身體的兩條胳膊鬆開了,馮老太軟軟地靠在了石頭上,不再動彈。

    周秋萍整個人是木的,她已經被凍得頭昏眼花。放眼望到的地方,全是白花花的水。那冰涼的河水化身無數條冰帶,纏繞著她的腿腳,帶著她的人往河底下拽。

    她會遊泳。

    上輩子進城做買賣之後,她辦過遊泳卡健身,特地學的遊泳。

    可是現在她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拚死掙紮耗費了她大量體力,冰涼流動的河水迅速帶走她身上的熱量。她張嘴大喊,發出的聲音卻微弱得跟小雞叫一樣。她懷疑自己要死了,在臘月二□□年夜的前一天,活活凍死在冰涼的河水中。

    周秋萍拚命地撲騰,她身上的大衣吸飽了水,沉重的像一座山一樣壓著她的背。她沒力氣再支撐下去,慌亂間隻能趴在倒扣的水桶上,掙紮著繼續喊:“來人啊,救命啊!”

    狂風呼嘯,尖銳的風聲就像是誰在吹哨子一樣,輕而易舉地掩蓋了她求生的哀求。

    餘成坐在灶膛口,對著紅紅的火光烤自己的鞋襪。他外麵的褲子已經脫掉了,被周高氏拿過去清洗,身上的羊毛褲膝蓋以下位置都是潮的,得趕緊烤幹了才不至於凍出毛病。

    青青和星星在廚房裏玩。家裏沒有空調也沒暖氣,廚房是最暖和也是最受一家人歡迎的地方。

    小姐倆跑來跑去,不知道做什麽遊戲,咯咯直笑。

    星星沒追上姐姐,一頭撲進餘成懷裏,笑得無比歡快。

    周高氏教育孫女兒:“別搗亂,鞋子不烤幹了,你幹爸會凍病的。”

    沒想到星星看到鞋子,居然冒出一句話:“爸爸不走。”

    周秋萍講究,家裏收拾的幹淨。像餘成進了她家門都得換上棉鞋。所以在小星星的概念裏,巴巴爸爸換回自己的鞋子,就是要走了。

    她不要巴巴爸爸走。

    周高氏偷偷看餘成,想瞧出這小夥子究竟是什麽心思。

    餘成伸手摸小丫頭的腦袋,溫聲道:“好,爸爸不走,爸爸跟我們一塊過年。”

    青青看了眼他,回頭看大門口,細聲細氣的:“媽媽呢?媽媽在哪兒?”

    “你媽挑水去了。”周高氏隨口回答,“等回來把湯熱一熱,咱們晚上吃點簡單的。留著肚子明天吃好吃的。”

    她抬頭衝餘成笑:“吃飽了才有力氣守夜。”

    餘成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地找話題:“秋萍怎麽還沒回來?我,我過去看看吧。”

    周高氏趕緊攔他:“哎呦,你開啥玩笑?衣服才洗好都沒烘呢,你怎麽出門啊?”

    院子門發出響聲。

    周高氏笑道:“這不回來了嗎?她這麽大一個人,你還怕她在自己村裏走丟了不成?”

    餘成的臉瞬間比灶火還紅。

    結果院子門口傳來的卻是周偉的聲音:“嬸嬸,我餘兄弟在不?聽說他褲子潑了水,天太冷,我媽讓我拿條新褲子給他換。別嫌棄啊,迪卡的褲子,不是啥好東西。”

    餘成大喜過望,趕緊起身招呼:“真是謝謝你了,多虧了你,我也沒帶衣服過來。”

    周偉拿著褲子走進廚房,笑道:“你穿穿看,你塊頭大,我也不知道褲子顯不顯短。”

    結果餘成穿上身,居然正合適。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做衣服都愛放寬放大點,這樣就算身形不合適了,也能湊合著繼續穿。

    餘成穿好褲子,又套上鞋子,打了聲招呼:“阿姨,我去大溝邊上看看吧,怎麽秋萍還沒回來?”

    周高氏不以為意:“大概是碰上人,被拉去地裏弄菜了吧?”

    這在農村太正常不過。昨天她去擔水時,就是一桶水一桶菜回來的。鄉裏鄉親的在地裏碰上了,肯定要說說話的。

    餘成卻笑了笑,拎起了菜籃:“那我帶籃子過去吧,省得還要再跑一趟挑水。”

    周偉看他的鞋子,趕緊脫自己的鞋:“行行行,你多少碼的腳?先穿我的吧,別穿濕鞋子出門,太冷了。”

    等到他人出去,周偉才大著膽子和周高氏打聽:“嬸嬸,這個小餘和秋萍?”

    周高氏卻板著臉,語氣硬邦邦的:“說啥呢?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們家秋萍不是寡婦也算是寡婦了。你要亂講話,讓我們秋萍怎麽做人啊?”

    周偉不以為意:“我又不會出門說,這不是自家人我才問一聲的嗎?秋萍就跟我自己妹妹一樣。”

    周高氏心裏卻不以為然。妹妹個屁喲,秋萍在馮家受欺負時,也沒見周偉幫忙出頭啊。都是自己親兄弟,說的再好聽都沒用。總歸不是一家人。

    她板著臉,一口咬定:“關起門來我也這麽說。”

    周偉訕訕的,不敢再接腔。

    好在鍋裏跟豬頭鹵的差不多了,香氣四溢。他從裏麵挑出了鹵好的豆腐幹,分給青青和星星吃,自己也吃了個鹵雞蛋。

    等到擦幹手,他才沒話找話:“秋萍這回菜弄的還不少啊,到現在還沒回來。在塘裏洗菜太冷了,不如拿回來打井水洗。”

    周高氏也疑惑:“是該回來了呀,挑個水挑到現在?”

    她話音剛落,院子門響了。

    青青和星星先奔出去喊:“媽媽!”

    周高氏抬頭看人,嚇了一跳:“咋,咋回事兒啊?怎麽這樣呢?怎麽好端端的還掉水裏了?”

    餘成凍得上下牙齒直打顫,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到大溝邊上沒瞧見人,隻瞧見一個翻倒的木桶,他就知道出事了。

    他沿著大溝水流的方向一路往前找,好不容易才發現飄在水上的人。

    謝天謝地,周秋萍今天穿的是紅大衣,顏色醒目,叫他一眼瞧見了。不然等到他來來回回找到時,估計她沒淹死也先凍死了。

    他脫了衣服趕緊下水把人拖上岸。這會兒差不多都到晚飯點了,路上根本沒人。餘成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跌跌撞撞將周秋萍背回家裏的。

    周高氏趕緊打熱水,灌滿家裏的浴桶,扒了女兒的衣服,把人放進去逼寒氣。

    她回過頭才想起來餘成也在冷水裏泡了這麽長時間,張羅著去找澡盆。

    周偉已經跑回來喊人:“嬸嬸,你別折騰了,趕緊去我家,我媽已經把熱水灌盆裏了。”

    男女授受不親,秋萍跟餘成還不是兩口子呢,總不能都待在廚房裏坦誠相見。

    周高氏慌裏慌張道謝:“那麻煩我大嫂了,我這邊真顧不上。”

    造的什麽孽啊?大過年的,咋就掉進個大溝裏了?

    這農村果然不能呆。要是在城裏,水龍頭一打開淌的就是嘩嘩的自來水。誰還至於挑個冷水就掉進大溝裏去了。

    “周偉,周偉,你幫嬸嬸個忙,把衣服拿回來。小餘的衣服還在溝邊呢。”

    “拿回來了。”周偉的大哥周順氣喘籲籲地上門,“我大老遠看著小餘兄弟脫了衣服下大溝,我都沒搞清楚是咋回事。回頭看他背著秋萍走,我喊他人他也沒聽到,我就把衣服拿回來了。”

    鄉下的交通就這樣,望山跑死馬。明明在對麵能瞧見人,你要走過去卻得兜個大圈子。

    正因為這樣,明明有人能幫忙,餘成卻沒發現,還是自己將周秋萍背回的家。

    周高氏這會兒也顧不上處理衣服,紙趕緊又端了盆水過來給女兒洗頭,希望她能快點熱乎起來。

    熱氣透過熱水,源源不斷的往人毛孔裏鑽。那熱量一開始隻是浮於表麵,到後麵,因為過於執著,盤旋在周秋萍身體內部的寒氣也一點點的被逼了出去。

    她狠狠打了個哆嗦,這才恍恍惚惚地清醒起來,眼裏也能看到人了。

    “青青,星星。”

    她聲音沙啞,發出的音量低不可聞。

    兩個小丫頭卻奔了過來。青青眼裏含著淚水:“媽媽,不能在外麵玩水。”

    托兒所的老師說了,在外麵玩水就會掉進水裏,會淹死的。

    周秋萍渾身沒力氣,連笑容都擠不出來,隻能含糊道:“好,以後不玩了。”

    周高氏又急又氣又後怕,恨不得狠狠給她一下子:“你多大的人了?咋還掉進河裏頭去了?”

    院子門響了,大伯娘在院子裏喊:“秋萍媽,紅糖薑水還喝了?趕緊的,我剛熬好的,給秋萍喝下去吧。”

    周高氏趕緊謝過大伯娘的好意,開了道門縫伸出手接碗。

    大伯娘看屋裏兩個丫頭都在,立刻皺眉毛:“你糊塗啊,小孩子要喘不過氣了。快點快點,跟大奶奶走,悶死人了。”

    現在的廚房比鎮上的洗澡堂子都悶,大人都吃不消,何況小孩。

    周高氏道謝:“那麻煩你幫我看著了,我真顧不上。”

    房門關上了,她給女兒喂下了一碗紅糖薑水,就琢磨著應該煮大蒜水。這個治感冒效果最好,得早早就喝下去。

    她一邊忙碌,一邊又抱怨:“你咋回事啊?還掉河裏了。”

    “有人推我的。”

    “啊?”

    周秋萍聲音低沉,說話用的幾乎是氣音,將事情經過說了個大概。

    周高氏氣得七竅生煙,嘴裏反複嘟囔:“畜生畜生,他們一家都是畜生。你阿爹就是個糊塗蟲,居然把你許給這種人家!”

    那時候她想問一句女兒的婚事,都被丈夫黑著臉罵。

    這個狗東西,活該在地下沒香火,當孤魂野鬼。

    她們母女真是命苦,就沒攤上好男人!

    周高氏在屋裏來回踱步,開口追問:“她現在人呢?”

    “不知道。”

    周秋萍聲音嘶啞。

    她是真的不知道。

    擺脫周高氏之後,她就掙紮著想要求生,根本顧不上其他。

    隻是生活常識告訴她,如果馮老太不是武俠小說的主角的話,那後者應該是死了。

    不管是淹死的凍死的,還是被自己推著後腦勺砸上了石頭,總歸是死了。

    這個老虔婆終於死了。

    她終於給自己和女兒報了仇。

    那些害了她們母女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會有好下場。

    “旁邊有人嗎?”

    “沒人。要不是餘成過來了,我可能就凍死了。”

    那個時候,她真的絕望的要瘋了。她才重生了半年時間,馮二強還沒死呢,憑什麽她就得死了?

    不是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嗎?為什麽老天爺也要幫惡人。

    幸虧餘成來了。

    周高氏當機立斷,厲聲警告女兒:“你給我記好了,你搞不清楚誰推你進水裏的,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是掉進水裏了,曉得不?”

    要是馮老太死了,那女兒就得背上殺人的罪名。殺人償命啊,憑什麽她的秋萍要給那個死老太婆償命?

    不能認,這事兒打死都不能認。

    死老太婆是自己掉進河裏淹死的,跟他們秋萍一點關係都沒有。

    死了正好,死了正幹淨。

    餘成也沒提這個老太婆,不曉得她的屍首究竟順著河水淌到哪兒去了。

    淌得越遠越好,死在外麵沒人收屍,臭了,爛了才好。

    爛心爛肺的髒東西,禍害她女兒和孫女兒,早就該死了。

    周秋萍也沒打算說這事。

    對,她的行為從法律上來講完全符合正當防衛,她不應該為此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可是,理想與現實之間隔了一條馬裏亞納海溝。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正當防衛的條件苛責到幾乎沒有人可以實現。好像在昆山龍哥反殺案之前,絕大部分奮起反抗的人都被判定是防衛過當。

    畢竟死者為大呀,無論這死者生前正在做如何窮凶極惡的事。

    周秋萍知道法治社會建設需要時間。但她沒那麽高尚,沒興趣當建設過程中的犧牲品。

    她犧牲的已經夠多了,上輩子,她兩個女兒還有她自己,三條命加在一起,難道還不夠嗎?

    況且就是法律認定了她是正當防衛。孩子奶奶要殺了孩子媽媽,結果被媽媽反殺。這個標簽貼在青青和星星頭上,是什麽好話嗎?旁人的閑言碎語就能壓死兩個小丫頭。

    周秋萍認真地點頭:“我本來就什麽都不知道,我還以為是水猴子拽著我往水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