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學不壓身
作者:金麵佛      更新:2022-06-18 20:28      字數:3997
  第19章 、多學不壓身

    周高氏可不敢相信這種話,錢要真的這麽好掙,那遍地都該是有錢人。

    周秋萍趁機洗腦母親:“這就是一個觀念問題。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看現在做生意的還是少,所以每個攤子前麵的人都不少。”

    周高氏不讚同這個觀點,別人她不清楚,可她過繼來的兒子的情況她知道啊。這幾年他一直折騰做生意,一年起碼有半年不著家,上蹦下跳的,也沒見他發大財。

    周秋萍驚訝:“周良彬做生意?”

    她隻知道這位過繼來的哥哥成天東奔西跑不願意在家待著,她還以為他跟人出去打零工了呢。農村沒啥進項,種田隻能哄肚子飽掙不到錢,像出門修河堤上山采石頭幫人家蓋房子打小工是最常見的掙錢方法。

    她上輩子嫁人之後忙著生孩子帶孩子地裏家裏一把抓,沒精力多管娘家的事情,真不知道周良彬居然跑在了八十年代大部分人前麵,先下海經商了。

    “也沒聽人講啊。”

    “瞞著人呢。”周高氏撇撇嘴巴。雖然她自己也有數,嗣子不可能真跟她一條心,但想到自己跟丈夫花大代價過繼來的兒子連個普通子侄輩都不如,她照樣心裏膈應。

    周良彬做買賣的事當然不會跟她說。但她成天地裏家裏地給他家忙,掃院子喂雞,多多少少也能從那兩口子的話風裏聽到點消息。

    “早兩年人家說從南邊進衣服過來賣,做著數錢。他也進了一大批,結果拿過來一看是壞的,別說掙錢了,光本錢就賠進去千把塊。這得種多少年田還能掙回頭啊。做買賣的,拐的很呢,一堆騙子。”

    周秋萍追著問了幾句,瞬間無語:“嗐,人家拿出來賣的本來就是次品,不然怎麽會三文不值兩文。做這種生意哪有他這樣的,當然得把衣服再加工之後才能掛出去賣了。我以前在服裝廠上班時,老板就拿過這種衣服來處理。一轉手出去,掙了三倍不止。”

    周高氏咋舌:“這麽多啊。”

    周秋萍點頭:“那當然,不然人家怎麽才搞幾年家裏小洋樓就蓋的跟別墅一樣了。”

    可惜政策一天一個樣,她也說不清楚這幾年是怎麽回事,社隊企業說不行就不行了。原先連外貿單都能接到工廠突然間工都開不了了。

    周高氏歎氣:“你哥哥就是缺少點運道。”

    她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幾件周良彬的生意往事,聽在周秋萍耳中就是這人眼光應該有,但執行力不行。自己似乎不懂行,人家一坑一個準。

    她對周良彬零好感,說話自然也不客氣:“他就是眼高手低,指望嘴巴一張人家都跟你一樣給他做牛做馬。真當他□□裏的玩意兒是黃金鑲鑽呢。”

    周高氏氣得懷裏抱著小外孫女兒都要空出隻手來打周秋萍:“瞎講什麽呢,爛了你的嘴。”

    周秋萍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存在歧義,她一年輕媳婦的確不當開這個口,便識相地閉上嘴巴,隻將大女兒放在自行車的籮筐上,省得路人碰到了她。

    周高氏卻歎起氣來:“說來你哥哥真是少了點運道。上學上學是這樣,做生意又少了口氣。他一個文曲星就不該折騰,早應該再考一年去上大學。”

    周秋萍感覺阿媽越說越沒邊了,過繼兒子就這麽香?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還要繼續無腦吹。嗬,張口就是上大學。

    “你當我張嘴就來?”周高氏瞪眼睛,“良彬當初考上大學了,全公社獨一份,整個縣裏都沒幾個。”

    “啊?”周秋萍大吃一驚,“真的啊?我怎麽沒聽說過。他考上了怎麽不去上?沒錢交學費?不可能,現在上大學不要錢,國家還發補貼呢。人家都能把補貼寄回家。”

    “嗐,倒黴催的。他那會兒談了個知青朋友,兩人一道考上的大學。你說良彬就算是一家泥腿子,他上了大學不也是國家幹部,將來吃的是皇糧嚒。女的家裏憑什麽嫌棄?好家夥,這家人霸道呢,看不上女婿一拍兩散也就算了,還動手腳非讓他政審不過,連大學都沒上成。真是缺德冒煙的。我倒奇怪他們家女兒是什麽金枝玉葉,嫁了主席當皇後了?”

    周秋萍聽得目瞪口袋,她從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哥哥居然還要這段前程往事。

    七十年代末的大學生啊,那當真是鯉魚躍龍門般的存在了。過激點兒講,那女知青家裏不是毀了他的大學夢,而是毀了他們一家的未來。

    難怪周良彬後來肯從老家過來記在阿爹阿媽名下。

    “不對啊。”周秋萍猛然回過神來,“他家不是窮得叮當響,祖祖輩輩的貧民嚒,政審怎麽會不過?”

    “嗐。”周高氏今天的歎氣聲是沒停下來的時候了,“就是因為他家窮,一家人等飯吃,他被逼得沒辦法偷偷跟下放到他們村的知青合夥倒騰小生意,賣紅糖和掛麵。結果割資本主義尾巴,那些知青都是城裏來的,家裏有門道,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什麽罪過全推到他身上。他就叫他們公社農場抓去勞改了兩年。”

    周秋萍皺眉毛:“那也不對,這種公社農場勞改不上檔案的。你忘了,我們中學教數學的陶老師就是從農場直接轉到學校,後來考大學走了,也沒政審不過啊。”

    周高氏歎氣聲更大了:“所以說女方家裏玩鬼。人家是大幹部,嘴巴一張就能斷人一生的活路。”

    周秋萍倒沒話回阿媽了。她活了一輩子,荒唐事看多了。有的時候,賤民如螻蟻,當真不是說說而已。

    周高氏覷她的神色,趁機夾帶私貨:“你哥哥也不容易,你以後放軟和點。兄妹齊心,你在婆家才能站直腰杆子。沒娘家兄弟撐腰,女的上哪兒都要被欺負。”

    周秋萍瞬間沒好氣,直接翻了個白眼往前走,廢話都懶得再搭理一聲。

    當媽的人在後麵唉聲歎氣,女兒現在年輕,天不怕地不怕的。等再過幾年她就曉得厲害了,離婚帶著兩個孩子的女人,會有好日子過?做夢吧!

    她追著女兒問:“還抓不抓知了猴?”

    眼下這時間點要在農村,家家戶戶沒事的早睡覺了。可縣城不同,街上還熱鬧的跟趕集似的。

    巷子口路燈亮著,照得樹幹上的知了猴都泛著幽光。剛抓幹淨的知了猴,居然又從土裏鑽出來了。

    周秋萍咬牙:“抓,三斤十塊錢呢。”

    小女兒星星白天睡的時間長,這會兒倒精神,躺在籮筐裏,頭上蓋著紗布都攔不住她咿咿呀呀。

    大女兒青青卻到了睡覺的點,一邊看著妹妹一邊打嗬欠。

    周秋萍又抓了一個小時的知了猴,看大女兒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不由得心疼:“阿媽,你帶她們回去睡覺吧。”

    “那你呢?”

    “不抓了,學生下晚自習了。”

    周高氏趕緊將剩下的塑料袋都解開。這回不用女兒講,她也知道得藏好了她們的掙錢密碼。衛校的學生多聰明啊,叫這幫娃娃學去了,哪有她們的事。

    周高氏慶幸:“得虧他們不抓知了猴。這些娃娃真不差錢,就在手邊的錢也不掙。要放在我們村,隨便哪個都要抓了賣個三五毛也好啊。也是,人家一畢業就是國家幹部,大幾十塊錢拿著,旱澇保收,多暢快。”

    話說出口,她又有些糊塗。要說幾十塊,她跟女兒今晚抓的知了猴都要賣到九十塊錢了,比人家一個月的工資都多。

    周秋萍笑道:“人家是該什麽時候幹什麽事,刻苦學習知識,多好啊。”

    她說的真情實感,聽的周高氏都驚訝:“人家學不學關你什麽事?”

    周秋萍振振有詞:“他們學的好,將來進醫院水平就高。我要是生病了,碰上水平高的醫生護士,我當然高興。”

    周高氏被氣樂了:“不相幹的人你倒是上心的很。真正要上心的,你卻頭都不肯低一下。你眼睛好會長哦。”

    周秋萍拎起放上自行車,推著往外走:“我當然會長,我會發現這世界的美好。”

    上輩子她被馮二強那個流氓無賴纏著,死活離不了婚,生活事業都一團糟。假如她不學會苦中作樂,自己尋找生活的樂趣,那都不用等馮二強打死她,她自己先崩潰自殺了。

    現在,人生沒糟到那一步,生活還有希望,她當然要笑眯眯地看著這群爭分奪秒好好學習的學生了。

    周秋萍被這事一激,賣完知了猴回來還跑了趟宿管辦公室。

    她記得上次買涼席和床單被套時,看到桌上堆了不少舊書,都是畢業的學生自覺用不上丟下的。

    周秋萍從小就愛看書,不然也不會一個鄉下姑娘也堅持上完高中。現在也沒手機閱讀,連電視機都不好買,漫漫長夜,閑下來時拿書打發時間最合適不過。

    宿管正跟對夫妻模樣的男女說話。

    女的小腹隆起,看上去懷孕六七個月了,男的穿著襯衫,衣服料子不錯,可惜皺巴巴的。這對夫妻也來衛校租房,說新分的房子要好好粉刷裝修散味道,怕孕婦待著不方便。

    宿管雖然覺得他們矯情,但當然不會往外推送上門的生意,趕緊叮囑了幾句租房的注意事項,又要求周秋萍跟他們好好相處。

    周秋萍趕緊朝他們點頭打招呼,跟宿管說了自己的來意。

    宿管隨手一指:“囔,都在那邊堆著呢。都是好好的書,打對折賣給你。”

    她收了本來也打算等開學賣給新生。

    一旦涉及到錢,周秋萍絕對要斤斤計較。對折不可能,書被看重才是書,否則也隻能賣出廢紙價。

    “三折,再高就算了。”

    宿管急著帶新房客去安置,隻好揮揮手:“三折就三折,真是蚊子腿上都刮肉。”

    被畢業生們丟下來的書有小說有雜誌有詩集,還有幾本英語書。前者多半破破爛爛,被翻的卷起了毛邊,後者倒還有七八成新。

    周秋萍心念微動,抓起英語書從頭翻到尾。

    其實她看不懂。她上學的年代雖然已經開始學英語了,但沒人重視,水平也局限於二十六個字母。畢竟不懂ABC,照樣幹革命。重生一回,她也沒想過要當什麽學霸。女人有了孩子,凡事不由自主都會以孩子優先。她跑去上學了,小孩誰照應?

    隻是今晚也許是被阿媽提起周良彬曾經考上大學這事刺激的,也許是害怕重生一回未來也迷茫,她迫切地感覺自己應該學點什麽東西。失敗的人就是這樣,即便重頭再來一切順利,也依然恐懼失敗再一次降臨。

    周秋萍翻了兩本英語書,又拿了幾本舊雜誌,剛好碰上宿管回來。宿管伸頭看了眼,“哎喲”叫出聲:“你還是個做學問的啊。”

    瞧瞧這洋文,再看看這計算機雜誌,她懂啥是計算機不。好大一台,放在房裏。就為了這幾台笨疙瘩,學校還特地裝了空調。

    空調懂不?知道啥是空調嗎?

    周秋萍嗬嗬:“我隨便看看。”

    嗬,別說她用過電腦和空調,就是她見都沒見過,那也能從頭開始學。誰還天生什麽都會不成。

    作者有話說:

    那個,強調一件事,八.九十年代的社會治安的確非常亂。看看總共嚴打了幾次,應該就能了解。畢竟國家不會平白無故就啟動嚴打。

    提這個是為了說明後麵如果涉及到某地治安差之類的描述,絕對不是地域黑,而是當時就那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