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6      字數:3804
  徐令珠剛走到門口,便見著從外頭進來的一個身著湖綠色褙子四十多歲的婦人, 頭發齊整, 麵容清瘦,周身都透著一股子利落和嚴謹。

  徐令珠便知這是寧壽宮中的康嬤嬤了。

  徐令珠笑了笑, 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康嬤嬤。”

  康嬤嬤連稱不敢, 忙將她扶了起來, 等到落座後,又鄭重其事給徐令珠請了安。

  徐令珠叫人上了茶水和點心, 又叫瓊枝帶著去看了看收拾出來的住處。

  等到下午的時候,康嬤嬤過來一番道謝後,便給徐令珠講起宮中的事情來。

  先從宗室開始講起, 講先帝當年一共幾位皇子公主, 如今除了聖上,健在的有哪些。各王府的正妃和側妃, 子嗣幾個, 與哪家結了親。

  兩個時辰聽下來, 徐令珠覺著腦袋有些木木的。因著上輩子在那定王府她對這些知道一些,卻並不十分清楚,這會兒聽下來,雖不能說吃力, 卻也是有些混亂的。

  好在她是一個好學生, 在康嬤嬤講時便在紙張上寫寫畫畫, 很是有些條理, 這會兒在看著圖過上幾遍, 心裏頭就清晰明白了。

  康嬤嬤瞧著,抿嘴一笑,“難怪太妃娘娘說姑娘聰慧,如今奴才瞧著果然如此。”

  “姑娘這般聰慧,往後才能在定王府在皇家立足。”

  徐令珠羞澀一笑,又和康嬤嬤一道吃了茶水和點心,康嬤嬤遍退下了,說是明日早飯過後再學。每日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

  送走了康嬤嬤,徐令珠一下子就靠在了身後的軟枕上,就連曲嬤嬤和瓊枝她們都不由得輕輕鬆了一口氣。

  這康嬤嬤看著慈善,骨子裏卻是個再嚴謹不過的人,有她在屋裏,從徐令珠這個主子到下頭的丫鬟婆子,沒一個人不緊繃著。

  曲嬤嬤瞧著自家姑娘這般,有些好笑道:“姑娘這才頭一日,還未真正學習規矩呢,今個兒這般,等明日還了得。”

  曲嬤嬤對著一旁的如萱道:“去給你家姑娘按按肩膀。”

  見著如萱上前,瓊枝忍不住輕笑一聲,:“這好在來的人是太妃娘娘宮裏的,若是太後宮中的,姑娘還不更要難過幾分?”

  徐令珠聽著,心裏頭便又對宮中的太妃娘娘存了幾分感激。

  她不過見過太妃娘娘幾回,娘娘就這般疼惜她,雖說這裏頭有趙景叡的緣故在,太妃娘娘是愛屋及烏,可這份慈愛之心她是實實在在感知到了。若有可能,以後定要回報回去。

  從第二天開始,徐令珠便真正學習起宮中的禮儀規矩來,一天下來,徐令珠覺著腰酸背疼,連腿都覺著快不是自己的了。

  這般苦日子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月,等到康嬤嬤說她已經將宮中禮儀全都學完時,徐令珠少不得大鬆了一口氣。

  “之後便是些瑣碎的東西,奴才一點一點講給姑娘聽。姑娘就好好挑選衣裳,吃些美容養顏的東西,那脂粉香膏也日日用上,等到成婚的那日,定能轟動這滿京城的人。”

  徐令珠聽著,臉不自覺便有些紅了。

  她看著康嬤嬤拿過來脂粉香膏,心裏即便覺著有些麻煩,卻也少不得全都應下了。

  誰不想在出嫁的那一日更漂亮些呢?

  “這是拿海棠花花瓣配上白芷黃岑等物,蒸熟後用細密的紗布擰出花汁來,在曬幹而成的。”

  “味道清甜又不刺鼻,效果也是極好的。”

  當日徐令珠沐浴之後,便將香膏塗抹在了身上,果然香噴噴的,舉止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子淡淡的花香。

  這樣抹上兩個月,她要成花精了吧?

  徐令珠心裏忍不住想著,卻沒敢將這話說給康嬤嬤聽。

  對於康嬤嬤,她到底是存著幾分懼意的,和自小看著她長大的曲嬤嬤不一樣。

  日子過的很快,四月裏四哥哥娶了綺表姐進府,因著是庶出婚事沒有很大,卻也是體體麵麵的,老太太和父親在成婚頭一日將二房的家產一多半分給了四哥哥。

  孟氏雖然心裏不平,卻也耐不住老太太說日後二房是要靠四哥哥一人的。

  便是她這個當嫡母的,往後也該對徐懷安這個庶子好上幾分。

  說是令丫頭嫁人後,娘家也要有個人護著的。

  孟氏心中不滿,事情已成定局卻也不好說什麽。

  成婚第二日吃媳婦茶的時候見著這顧綺規規矩矩恭順的很,那心裏頭的火氣便也消散了些。

  從瀾院出來,徐令珠莞爾一笑道:“嫂嫂不必怕母親,有兄長護著嫂嫂,嫂嫂在府裏便無人敢欺負了。”

  她這話惹的顧綺噗嗤一笑笑出聲來,轉頭對著徐懷安道:“四妹妹往日裏可不是這般,如今這般詳細,倒叫我覺著之前認識的是旁人。”

  徐懷安微微一笑,解釋道:“那是她病了一場轉了性子。”

  徐懷安簡單一句話便叫顧綺知道這裏頭必有緣故,不過她也沒細細追問,她知道徐懷安若是願意說,總會說給她聽的。

  雖嫁進來隻一日功夫,顧綺卻也知道自己這個夫君為人端方正直,對自己這個妻子也很是體貼。哪怕這體貼隻是因著她是他的妻子,她也心滿意足了。

  她不求舉案齊眉,若能這般相敬如賓一日日過活著,既全了對父親母親的孝順,又給了自己這一片小天地,叫自己往後不必叫人指指點點,她便再無所求了。

  從瀾院出來不多久,便遇著了大太太跟前兒的丫鬟,說是大太太一早便等著了。

  顧綺和徐懷安便去了大太太的住處請安。

  第二天徐令珠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嫂嫂顧綺也在,她穿了一身湛藍色繡牡丹花褙子,梳著流雲髻,看起來溫文爾雅,和四哥哥坐在一處,很是相配。

  徐令珠想著,少不得便將這打趣的話說了出來。

  顧綺立時臉紅起來,對著徐令珠道:“妹妹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到那時我這當嫂嫂可要好好打趣你。”

  徐令珠給她一個眼神,她才不怕。

  眾人便笑出聲來,一番鬧騰之後你,外頭有嬤嬤進來,說是禮部和欽天監派人來了,說是四姑娘和定王世子的婚事定在五月初三,宜嫁娶,最是吉利不過。

  一時間,眾人便圍繞著徐令珠嫁人的事宜說起話來。

  徐令珠被人一番打趣,少不得也有些害羞,等到回了休寧院,臉都有些紅撲撲的。

  曲嬤嬤是知道禮部和欽天監定下婚期的事情的,看了眼徐令珠,隻開口道:“這一轉眼,姑娘便要嫁人了,嫁的還是那定王世子,往後便是世子妃。即便這會兒,老奴都覺著有些恍惚。”

  不等徐令珠開口,瓊枝便笑道:“嬤嬤這是舍不得了?嬤嬤何必這般想,您左右和我們一樣是要跟著伺候姑娘一輩子的,去那定王府不過是換了個住處,依著世子對咱們姑娘的喜歡,姑娘難道還能吃了虧不成?”

  曲嬤嬤聽著這才笑出聲來,是她鑽了牛角尖了,這些日子世子雖不便過來,東西卻也一件一件往休寧院送。今個兒一支簪子,明個兒一對手鐲,或是一隻小鸚鵡,如今這休寧院東西愈發多了,加上之前定王府送來的那般多的聘禮。

  等到姑娘出嫁,還不知要如何忙活呢。

  “對,不過是換了個住處,姑娘往後有大好的日子呢,老奴一輩子都陪著姑娘。”

  一轉眼便到了五月初三這日。

  這天徐令珠早早便被叫起來梳妝打扮,其實昨晚她因著緊張很晚才入睡,這會兒起來也覺著恍恍惚惚的,隻能任由康嬤嬤和曲嬤嬤給她梳洗裝扮。

  “姑娘這般好看,等會兒世子揭下蓋頭來定要驚豔一番的。”曲嬤嬤笑著道。

  徐令珠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身著一襲紅色嫁衣的自己,薄施粉黛,頭發高高挽起,簪了一支四尾鳳簪,並幾朵鎏金海棠珠花。眉眼彎彎,眸中帶著新嫁娘的羞澀和忐忑。

  她從未見過自己穿嫁衣是什麽樣子,如今瞧著,少不得要讚上一聲好看。

  上輩子,她被姨母算計成了趙景叡的妾室,這輩子重來一次,她會風風光光嫁給她,成為他的妻子。

  一時間,徐令珠覺著自己有些恍惚,像是有過那一世,又像是沒有過一般。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微微咬了咬嘴唇,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老太太和母親孟氏過來了。

  徐令珠起身便要行禮,老太太將她按坐下來,道:“不可,不可,今日你便是世子妃了,往後再見,該是我們給你行禮了。”

  徐令珠搖了搖頭,拉著老太太坐了下來。

  老太太細細將她打量一番,又問起曲嬤嬤東西可都收拾妥當了。

  孟氏站在那裏,見著今日便要出嫁的女兒,自己卻是插不上一句話,心中不免覺著有些酸澀起來。

  若是當日她早早便知道徐幼珠不是自己的親女,她和令丫頭何至於會鬧的如此疏遠呢?

  都是老天在作弄人,她有時候真不知道是該怨怪老天還是該怨怪母親程老夫人。

  不多時賓客陸續來了,出嫁的二姑娘,三姑娘全都給徐令珠過來添妝。

  徐令珠見著三姐姐徐玉珠,她氣色極好,身材比過去還要豐腴幾分,便知道三姐姐嫁人後過的很好。

  反觀二姐姐徐嫻珠,眉間透著掩飾不住的哀怨,想來如今依舊不得孟表哥喜歡,便是表妹月容一口一個嫂嫂,這語氣中也沒顯得有多恭敬。

  一陣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傳入府中,徐令珠知道是迎親的隊伍來了。

  大廳之上,徐令珠身著一陣鮮紅的嫁衣,在瓊枝的攙扶下對著父親和母親磕頭告別。

  “往後定要孝順公婆,敬重夫君。”

  “令丫頭,往後,往後好好過。”

  孟氏一句話,倒叫徐令珠眼中酸澀起來。

  她點頭應下,站起身來由兄長徐懷安背著出了休寧院,腳落地時,便感覺身邊有個人,氣息是那般熟悉,她的心不由得撲通一聲跳的愈發厲害了。

  一隻略有些粗糙的大掌將她的手圈在掌心中,徐令珠被他扶著彎腰上了喜轎。

  殊不知一旁禮部派來的人見著世子這般親自扶著徐四姑娘上了轎子,想開口說不合規矩礙著定王世子的脾性又強忍著一句話都沒說,心中不知道有多憋屈。

  轎子抬起,徐令珠聽得外頭響起一片恭賀聲,還有鞭炮聲,她暗暗告訴自己,往後便是一片新天地了,她要好好過。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才停了下來。

  徐令珠被人扶著下了馬車,簇擁到正殿拜了天地,便被送去了新房中。

  她蓋著蓋頭眼前紅暈暈一片,隻依稀看著殿內擺著喜燭,奢華貴氣,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蘇合香的味道。

  徐令珠記著自己告訴過趙景叡她喜歡蘇合香的。

  他竟這般貼心嗎?她才剛想著,便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徐令珠下意識朝門口看去,隱隱看得一人進來。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氣息,隻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酒氣。

  不待徐令珠多想,便覺著眼前一亮,大紅的蓋頭被某人挑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