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729
  明雍堂外發生的事情自然傳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看著徐幼珠的時候便帶了幾分不滿。

  “聽說那盞菊是你求了你母親許久才進府的, 怎麽這才幾天她又哪裏惹著你了?”

  最近府裏大大小小這麽多的事情, 老太太自然有些心煩,對於徐幼珠這個孫女兒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厭惡。

  徐幼珠不曾想這麽快消息就傳到了老太太耳中, 下意識便朝站在那裏的徐令珠看去。

  老太太見著, 惱怒道:“你盯著你四姐姐做什麽?你當我院子裏丫鬟婆子都是死的, 連你這姑娘做了什麽都不曉得?”

  老太太揉了揉太陽穴,輕歎了口氣, 對著徐幼珠道:“罷了,我也不想說你,你且回去吧。往後若是無事, 你也不必過來給我這老婆子請安了。”

  老太太這話當真有些重了, 徐幼珠聽了眼圈瞬間泛紅,不敢置信看著老太太。

  府裏孫輩們給老太太請安乃是盡孝道, 老太太免了她的請安, 不是對外頭的人說她不孝嗎?

  徐幼珠雖然驕縱任性, 卻也著實擔不起不孝的名聲來。

  “祖母?”徐幼珠眼淚簌簌落下來,哽咽道。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隻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

  一時,屋子裏的氣氛便有些尷尬。

  婁嬤嬤走上前對徐幼珠低聲道:“五姑娘還是先回去吧, 等老太太氣消了再來請安也不遲, 免得老太太更生氣了。”

  徐幼珠臉麵上如何掛的住, 一時臉頰漲得通紅, 又是羞惱又是委屈拿帕子捂著臉跑出去了。

  老太太朝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道:“你們瞧瞧她,一點兒都不穩重,哪裏像是侯府裏出來的正經姑娘。”

  徐幼珠哭著跑回瀾院時,孟氏很是驚訝,忙站起身來將她拉到自己跟前兒,問她這是怎麽了。

  徐幼珠一邊哭一邊道:“是......是四姐姐她算計我!”

  徐幼珠低著頭哭了好半天,才哽咽著將事情斷斷續續說給了孟氏聽。

  “她分明是存心的,知道我是那般性子由不得盞菊比我這當主子的還生得好,偏就在我跟前兒那麽說,要不是她,我怎麽會打了盞菊一個耳光,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去。”

  聽徐幼珠這般說,孟氏心情一時就有些複雜起來。

  她既氣徐令珠算計她的幼珠,又氣幼珠吃了多少次虧自己都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還能被人算計到。

  “你若肯將性子改一改,憑誰想要算計也無濟於事,這會兒朝我哭有什麽用?”

  許是孟氏頭一回對徐幼珠說這樣重的話,徐幼珠一時怔住,滿是委屈看著孟氏,眼淚像水珠一樣落下來。

  孟氏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有些不忍。

  “你呀,吃多少苦頭才能改了你那性子。”孟氏伸出手指戳了下徐幼珠的額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道。

  徐幼珠聞言哽咽道:“這府裏這麽多人,偏四姐姐不放過我,我出了錯處,她倒是顯出乖順懂事來。”

  “要真懂事,怎麽昨日會將外祖母氣成那樣?外祖母本就身子才好,哪裏禁得住她這麽氣。”

  孟氏聞言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哪裏不氣徐令珠這個女兒,隻是如今她算是意識到了,她怎麽生氣,徐令珠也不見得會聽得進一句話去。

  她們母女之間,倒真真像是個陌生人一般。

  孟氏心裏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便是有心幫著徐幼珠出氣也覺著心有餘而力不足。

  左右她們姐妹們的事情她這當母親的往後不插手就是了。

  免得事事都不順心,一個個像是討債的一樣。

  “母親,四姐姐這般算計我,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孟氏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不招惹她,她招惹你做什麽。你四姐姐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你往後聽話懂事些,她哪裏有那個閑情算計你。”

  “以後你們姐妹的事情,不必過來和我說。左右我說多了句句都是錯,你們一個字也不肯聽。”

  這話在孟氏心裏藏了許久,這會兒說出來顯得格外的鄭重。

  徐幼珠聽了愣了一下,連眼淚都停了下來。

  她還想說什麽,見著孟氏臉上的疲憊,一時又不敢開口,隻能將話咽了下去。

  “哭完了就回你院裏去吧。”孟氏有些無力靠在大迎枕上,見著徐幼珠愣神,眉目間帶了幾分無措的模樣,有些不忍,語氣緩和了幾分,才又道:“叫方嬤嬤給你重新梳洗一下,你想吃什麽叫小廚房做了,等會兒給你送過去。”

  徐幼珠被她這麽一問,先是一怔,隨即輕聲道:“女兒想吃如意卷。”

  孟氏點了點頭,叫丫鬟吩咐小廚房去做。

  徐幼珠站在那裏一時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猶豫了一下才福了福身子道:“女兒告退。”

  等到看著徐幼珠出了屋子,孟氏才揉了揉太陽穴,靠在大迎枕上輕輕歎了口氣。

  “是不是我這當母親的太心狠了?”孟氏不是沒有見著徐幼珠眼底的委屈和那一絲從未有過的不安,隻是,她當真有些力不從心了。

  大丫鬟秋容聽她這般說,搖了搖頭,道:“怎麽會?太太待五姑娘向來都是極好的,太太是有些累了,等歇上幾日便好了。”

  孟氏暗暗歎了口氣:“自打那簡氏有孕,我便沒了精神頭,做什麽都沒力氣,看什麽都覺著心煩。”

  “你說,我這當家太太當的有什麽意思?”

  “老爺偏寵簡氏,簡氏如今有孕了他又日日呆在雲姨娘那裏,除了每月十五到我這瀾院,老爺是一步都不肯踏進來。多年夫妻,到頭來竟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

  孟氏在府裏的處境她自己最是清楚,她心裏也慪,卻是想不出什麽法子來。

  難不成,叫她伏低做小和那簡氏和雲姨娘爭寵去?她實在是拉不下那個臉來。

  秋容聽著,亦是有幾分無奈。

  她伺候了孟氏這些年,孟氏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今日這般的處境的,她心裏頭最是清楚不過了。

  自家太太因著出身安國公府便太過心高氣傲了些。

  太太從來都不想想,這世間的女子哪怕出身再好,倘若因著這身份便覺著有底氣了,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呢?

  在這公門侯府裏,憑借的從來都不是出身,而是恩寵,是子嗣。

  前者太太從來都沒有過,後者太太瞧著是有,可認真說起來卻是不頂用。

  太太和四姑娘母女疏遠,五姑娘驕縱任性真要有什麽事情太太也指望不上。

  太太膝下又沒有個少爺。

  即便四少爺如今是記在太太名下,可這府裏誰不知道,四少爺和太太不過是麵兒上的情分,真真是一點兒母子之情都沒有。

  要她說,太太這些年白白在府裏這一場了,什麽都沒經營出來不說,還損失了個方嬤嬤。

  太太若早肯聽方嬤嬤的,哪裏會落得今日這般境地。

  若是三少爺沒出事,如今還在就好了,太太有嫡子在,便不至於這般處境。

  秋容低聲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太既知道您如今的處境,就該做些什麽才是。”

  “簡姨娘如今有著身孕,對您不是件好事,卻也並非全然不好。”

  “你是說叫我將她的孩子抱到瀾院來養?”孟氏不蠢笨,一聽秋容這話便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了。

  秋容點了點頭:“您是正經太太,將孩子抱到您這裏來是給簡姨娘體麵,她一個妾室哪怕再得老爺恩寵,這上麵也拒絕不得。”

  “再說,倘若那孩子能記在太太名下便是嫡出,這嫡庶二字天差地別,簡姨娘若不是個蠢笨的,就該替肚子裏的孩子好好考慮考慮。”

  “奴婢覺著,這事情可辦。”

  “你當我沒想過,隻是那簡氏是個有手段的,我怕那孩子即便養在我身邊,往後也和我這嫡母不親,那我不白養他一場。”

  “太太您該這樣想,那孩子既要養在您身邊,就和您肚子裏出來的沒有兩樣,日後和那簡氏是半點兒幹係都沒的。”

  “倘若你不早些做打算,那簡氏仗著子嗣,說不準便張狂了。”

  孟氏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心思,先等等看是不是個男胎吧。”

  秋容搖頭,“太太您怎麽還不明白,奴婢的意思,是不管這一胎生下來是男是女,都抱到太太跟前兒來養。”

  “總歸是簡氏親生的,您有這孩子,不就將簡氏拿捏住了嗎?”

  半晌,孟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倒是個聰慧的。”

  秋容福了福身子:“不敢擔太太這般誇讚,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孟氏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叫她下去了。

  安國公府

  昨個兒老夫人從寧壽侯府回來,臉色就很是不好看,細細打聽過後,才知道老夫人上門想要將表姑娘和大少爺的事情定下,不料卻是被表姑娘當眾拒絕了。

  老夫人的臉麵被摔到了地上,難怪老夫人氣色怎麽難看。

  屋子裏的一幹丫鬟婆子全都小心謹慎,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太太崔氏陪著坐在下頭,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難怪老夫人生氣,她這個當母親的也氣的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她的紹兒有哪裏不好,她們不嫌棄徐令珠這個害死自己兄長的人,徐令珠還嫌棄起紹兒了。

  豈有此理!

  這個時候,娉婷見著門外有幾個身影,遲疑了一下,便打起簾子走了出去,壓低了聲音道:“不知道老夫人生著氣嗎?沒什麽要緊的明個兒再來報。”

  “回姑娘的話,奴才怎麽不曉得,是,是大少爺。”

  “大少爺昨個兒喝了一夜酒,這會兒難受的厲害,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奴才瞧著有些怕,萬一出了什麽事兒,奴才一百條命都不夠賠。”

  崔氏原本在屋裏陪著程老夫人坐著,隱隱約約聽見外頭大少爺幾個字,心裏一緊,便朝門口娉婷問道:“是什麽事?可是紹兒出事了?”

  崔氏問起,誰也不敢瞞著,那奴才進來一五一十將事情給說了。

  頓時,連程老夫人都給驚著了。

  “那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請太醫進府!”

  程老夫人對著身邊大丫鬟道:“拿了我的帖子去請,務必要快些。”

  “走,咱們過去瞧瞧,可別真出什麽事!”

  “是哪個將寧壽侯府的事情說給大少爺的,合該拉出去打死!”

  眾人趕去的時候,孟紹卿才又吐完一回,隻半昏不醒坐在地上,靠著案桌,手裏還拿著一壺酒。

  “少爺,少爺,奴才給您磕頭了,您愛惜愛惜自個兒身子吧。”

  “令妹妹,令妹妹瞧不上我?她瞧不上你家少爺我!”

  “當著祖母的麵兒就拒絕了。”

  “你家少爺我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死了算了!”

  程老夫人走到門外,可巧將這些話全都聽著了,一時拿拐杖重重打開門,朝孟紹卿身上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