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勸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176
  定王妃被她問得一愣,此時見著她眼底泛著水光, 頗有幾分委屈的模樣, 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出聲安慰道:“怎麽會?定是皇上尋他有事, 你表哥才進了宮裏。”

  “他都沒到正院來, 怎麽會知道你來了?”

  裴如沁也知道自己一番小女兒的作態好生不妥, 此時聽定王妃這麽說麵上也有幾分難為情。

  於是又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定王妃叫大丫鬟吟香將她送出去,才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一旁的檀木雕花方桌上。

  “王妃可是累了?”安嬤嬤走到她身後, 幫她捏起肩膀來。

  定王妃想了想,問道:“你覺著這嘉明郡主如何?”

  安嬤嬤笑了笑:“都是主子們的事情,我這老婆子哪裏敢覺著如何?”

  定王妃轉頭看了她一眼, “你呀, 這麽些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謹慎了。”

  沒等她說話,定王妃又道:“我知道嘉明郡主的心思, 可她到底是裴家的人。”

  裴家, 當今太後便是出自裴家, 當年若不是太後,姐姐也不會......

  想起往事,定王妃麵色變了變,對著安嬤嬤吩咐道:“你記著, 往後嘉明郡主若是登門, 你叫人給叡兒遞個話去, 這少女懷情, 若是求而不得指不定會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來。”

  安嬤嬤手下的動作停住了:“不至於吧?她到底貴為郡主, 又是太後的侄孫女兒。”

  定王妃眉目間露出幾分嘲諷來:“怎麽不會,當年那裴貴妃不就是使手段才進了後宮的嗎?要不是她和裴太後,姐姐也不至於大著肚子出宮,叡兒也不會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安嬤嬤打斷了:“王妃慎言!此事若不到萬不得已,一個字都不能說的。”

  定王妃也知自己一時情急,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好在王爺待叡兒如己出,這些年因著這秘密,王爺和我日日都提著心。”

  正說著,外頭有丫鬟進來回稟道:“王妃,鄭側妃來給您請安了。”

  定王妃聽了,將臉上的神色壓了下去,和安嬤嬤對視一眼,才對著那丫鬟吩咐道:“叫她進來吧。”

  “是。”那丫鬟應了一聲,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很快便領著一個身著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的少婦走了進來。

  這少婦便是定王側妃鄭氏,閨名一個儀字。

  這鄭儀十三歲時候進了定王府,先後為定王誕下一子一女,長女嫁給鎮國公府的次子,幼子今年剛剛十二歲。

  因著這個,鄭氏在定王府很是風光。倘若不是定王對定王妃這個發妻頗為敬重,世子又是定王妃所出,十分得皇上看重,鄭氏少不得要更尊貴幾分。

  “妾身給姐姐請安。”鄭儀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起來吧。”

  “今個兒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鄭儀朝屋子裏環視一下,才笑著答道:“妾身聽說嘉明郡主來了府上,想著過來一塊兒陪著說說話,不想看這情形郡主是已告辭了。”

  定王妃知道鄭氏的心思,不過是想通過嘉明郡主巴上裴太後。

  景池如今也一天天大了,她總是替自己的兒子尋思前程的 。

  定王妃深知她的心思,心裏卻也覺著可笑得很,這鄭氏伺候了王爺這麽些年,竟然連王爺的心思都不知道。

  王爺心裏頭,是不喜裴太後這個嫡母的。

  這些年寧太妃養在宮中,王爺年年上折子請求皇上準許將太妃接出宮奉養,可每每都被皇上駁了回來。這其中說沒有裴太後的手筆,她是萬萬不肯信的。

  定王妃這般想著,看著下頭的鄭氏便覺著她有幾分可憐了。

  明明,她才是唯一真正給王爺生兒育女的人,可在王爺眼中,她又有幾分分量呢?

  王爺能將叡兒立為世子,這些年又視為己出,王爺心中獨獨隻有姐姐一個。

  哪怕姐姐人已經去了,都改變不了。

  她呢,她喜歡的那個人早就不在了,她在這王府中,不過是幫著姐姐將叡兒養大,看他平安順遂便也知足了。

  從這一點來說,她和王爺這對夫妻真正是有幾分同命相憐。

  “你既過來了,就坐下陪著我說說話吧。”

  鄭儀謝過,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了下來,心裏十分的不自在。

  她十分琢磨不明白王妃的心思,若說對她有忌憚,她卻從來都沒有害過她,更不會耍手段害她的孩子。這些年她這個側妃榮華富貴、體麵尊榮都有了,她甚至覺著倘若不是因著這個“側”字,王妃甚至不介意將她的規製提上一等。

  按理說,有這樣的主母她該心滿意足了。

  可偏偏,她總覺著有哪裏不踏實。

  鄭儀接過丫鬟手中遞過來的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有些詫異道:“這是今年新進的明前龍井?”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知道你愛喝這個,一會兒給你帶幾包回去。”

  鄭儀點頭謝過,心裏又湧起一種無力感來。

  就是這樣,定王妃對她越好,越大度,她心裏頭就越不踏實。

  她知道旁的側妃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尊榮體麵都要自己去爭,可偏偏這定王府,自己上頭這個主母好似分外大度似的,對她說不上是遷就,卻也十二分的好了。

  她有時候甚至在想,王妃心裏頭是不是一點兒都沒有王爺,要不然,怎麽能容下她這個側妃,怎麽能容得下她那兩個孩子。

  ......

  寧壽侯府

  瀾院

  孟氏看著坐在下頭神色鎮定,還有心思喝茶的徐令珠,太陽穴不由得抽了一抽,眼中露出幾分無奈來:“你還有心思喝茶,你也不聽聽外頭的人是怎麽說你的?”

  “說是寧壽侯府二房的四姑娘,小小年紀就手段狠辣,算計的自己長房的堂姐一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你讀了這麽多書,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行事穩妥嗎?”

  孟氏一想著方嬤嬤在外頭打聽到的那些話,心裏頭是又氣又急,她再不喜歡這個女兒,她到底也是從她肚子裏鑽出來的,外人說她不好,她又怎麽會高興。

  徐令珠喝完手裏的茶,才淡淡道:“我讀了這些年的書,不僅知道行事穩妥,還知道水滴石穿,隻要花了心思,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隻是後來母親您自個兒教會我,那些個委屈求全都不如順意而為來的痛快。我如今隻知道一報還一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徐令珠說完這話,視線直直朝坐在軟榻上的孟氏看去,目光坦蕩,分外真心。

  孟氏被她的話一噎,當下臉上就不好看了,指著她道:“你這是怪我,你覺著這都是我這當母親的錯?”

  徐令珠不耐煩聽孟氏這些話,隻淡淡道:“女兒不敢,這事情從始至終都是如了女兒自己的心思,和您一點兒都不相幹。”

  方嬤嬤站在孟氏身旁,聽著徐令珠神色平靜說出這番話來,少不得多看她幾眼。

  她知道四姑娘和以往不同了,可卻是頭一回知道竟是這般不同。

  往日裏四姑娘最是小心謹慎,怕人說嘴。如今外頭都說成那樣了,四姑娘還是一點兒都不著急生氣的樣子。

  好像那些人說的不是她,而是什麽不相幹的人一樣。

  “姑娘也體諒太太些,太太也全都是為著姑娘好。這女兒家被人說是手段狠辣,哪裏是一個什麽好名聲。姑娘如今也大了,到了議親的時候了,太太還不是怕姑娘壞了名聲,對姑娘不好嗎?”

  見徐令珠沒有說話,方嬤嬤以為她是聽了進去,笑了笑又說道:“老奴叫人打聽過了,那些閑話都是從永平侯府傳出來的,想來是大長公主惱了姑娘。”

  “姑娘為著自個兒往後的名聲,不妨登門給大長公主道個歉,說自己年紀小行事不夠穩妥,才累得自己姐夫叫外頭的人說嘴。”

  “姑娘若是不服個軟,難保大長公主有什麽後招呢。人家到底是皇親國戚,難為您一個小姑娘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最要緊的是如今人人都知道您得罪了大長公主,有了這樣的名聲,便是舅太太心裏頭疼您,也不好應了您和表少爺的這門親事。”

  徐令珠笑容淺淺,道:“難為嬤嬤這般替我想著了,隻我也是要臉麵的人,既然做了這事兒,就絕不和人服軟。”

  她看了坐在軟塌上的孟氏一眼,道:“母親若是為著這個叫我過來,我也隻能叫母親失望了。”

  “我倒想問一句,若是那日大姐姐和那郭琰想要算計的是五妹妹,母親還會不會叫五妹妹上門去道歉?”

  “母親有沒有想過,若不是我手段狠辣,沒叫他二人算計成,如今的我哪裏隻是壞了名聲、叫人說嘴這麽簡單。”

  “我心裏坦坦蕩蕩並不後悔,哪怕因著這一輩子嫁不出去,我也甘之如飴。”

  徐令珠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道:“母親若沒什麽別的事情吩咐,女兒便先告退了。”

  看著徐令珠離開的背影,孟氏氣的重重拍了拍桌子:“這,我是教不好她了,她身為女子,怎麽就這麽倔,那可是大長公主,叫她低一低頭又不是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