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487
  等到回了屋裏後,徐令珠依舊覺著太陽穴一緊一緊的,心也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姑娘喝杯茶壓壓驚。”瓊枝倒了盞茶遞到自家姑娘手中,小聲道:“這事情可要告訴曲嬤嬤?”

  徐令珠抬了抬眼,搖頭道:“不必聲張,免得嬤嬤掛心,左右咱們無事,往後小心便是了。”

  徐令珠自然沒辦法告訴瓊枝趙景叡的身份,又怕她將此事聲張開來,隻說道。

  瓊枝點了點頭,見著自家姑娘喝了幾口茶才又奇怪道:“奴婢著實不知,五姑娘好端端的怎麽會私下裏見一個婆子,瞧她身上的衣裳雖然幹淨,卻也是舊的款式了,布料也不講究,想來家境並不寬裕。”

  五姑娘自小養在寧壽侯府,怎麽會認識那婆子,而且瞧著兩人拉扯的樣子,竟像是五姑娘處於下風,被那婆子拿捏住了什麽似的。

  聽著瓊枝的話,徐令珠抿了抿唇:“她向來做事由著自己的性子,咱們又怎麽知道,左右若真有什麽事情,也瞞不住,咱們看著就好了。”

  瓊枝點了點頭,還想著是不是問問姑娘是否要將此事回稟了老太太,可轉念一想,若是要回稟,又如何解釋姑娘偷偷跟在五姑娘身後,才瞧見了五姑娘私下裏見那婆子。再者,五姑娘和自家姑娘到底是同母所出,五姑娘又是那樣一個不饒人的性子,倘若因著此事徹底傷了姐妹情分,不僅太太那裏要怪罪姑娘,便是府裏的下人,也少不得說姑娘不顧著姐妹情分了。

  為今之計,隻能依著姑娘的意思,看看五姑娘那裏有什麽動作吧。

  等喝了茶後,瓊枝又伺候著徐令珠淨了麵,坐在鏡子前重新梳了妝。

  “姑娘受了驚嚇,還是躺下來歇息一會兒。”

  見著徐令珠點頭,瓊枝便扶著自家姑娘走到軟塌前躺了下來。

  徐令珠側身躺著,卻是毫無睡意,腦海中不自覺想起那人的樣子來。

  如今的他還是定王世子,並不知他是皇帝親子,而且還是先皇後所出。

  他這樣的身份,她慌亂之下跑掉了,不知有沒有得罪他?

  徐令珠心裏不踏實,細想之下卻又覺著趙景叡那樣的人怎麽會和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計較。而且兩個人身份不同,她生在寧壽侯府,寧壽侯府是不可能和定王府這般皇室宗親有交集的,那就是說,兩個人遇到的機會少之又少。

  想著這些,徐令珠安下心來,一陣倦意襲來,她便不知不覺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頭突然響起一陣急衝衝的腳步聲,還摻雜著丫鬟們的說話聲。

  徐令珠被那聲音吵醒,睜開眼睛才坐起身來,就見著丫鬟如宣慌慌張張從門外進來。

  “姑娘不好了,五姑娘失足落水了。”

  她的話音剛落,徐令珠便麵色一緊,不等她開口,如宣又道:“幸好有個路過的婆子會水,下去將五姑娘救了起來,五姑娘瞧著隻是受了些驚嚇暈過去了,並無大礙。”

  徐令珠挑了挑眉,視線下意識朝一旁的瓊枝看去,隻見瓊枝眼中也露出幾分深意來。

  二人對視一眼,瓊枝想要說什麽,話到嘴邊又礙著如宣在,到底沒有開口。

  “老太太可知道了?”徐令珠問道。

  “回姑娘的話,已經回稟過老太太了,姑娘也過去看看吧。”

  徐令珠點了點頭,從軟塌上站起身來,帶著瓊枝和如宣一並去了徐幼珠的住處。

  她去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趕過去了。

  老太太臉色鐵青,平日裏伺候徐幼珠的丫鬟婆子全都跪在地上。

  “你們怎麽伺候姑娘的,叫她一個人出去玩,身邊也不跟個人,她不懂事你們也不知輕重嗎?”

  丫鬟碧嬈臉色蒼白,重重磕了個頭,才低聲道:“老太太教訓的對,隻求老太太聽奴婢一言,今個兒用過午飯不知怎麽我們姑娘非要出去逛逛,還不叫人跟著,奴婢多嘴一句,就挨了我們姑娘一個嘴巴,奴婢實在不敢......”

  老太太聽了,並未消氣:“你們都是死的,也不過來告訴我一聲,往後是不好勞動你伺候姑娘們了。等回了府裏叫了人牙子來,你就出去吧。”

  碧嬈臉色一白,身子微微晃動:“求老太太給奴婢一個機會,老太太開恩,莫要將奴婢領了出去。”

  碧嬈哭得厲害,老太太素日裏又是吃齋念佛,又深知伺候徐幼珠的丫鬟們輕易不敢忤逆徐幼珠的話,原也不是真心要將她賣了出去,見她哭得這般厲害,臉色不由得緩和了幾分:“罷了,好好服侍你們姑娘吧,再有下回,我可饒不過。”

  碧嬈重重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立在一邊。

  這時隨行的醫婆替徐幼珠診完脈,回道:“老太太放心,五姑娘無大礙,隻是嗆了幾口水,人受了些驚嚇,喝上幾副安神驅寒的藥便可痊愈。”

  聽著醫婆的話,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對著站在一旁的徐令珠和徐玉珠道:“虧得沒出什麽事,你們往後也小心些,小姑娘家家的莫不可貪玩一個人出去走動。”

  徐令珠和徐玉珠福了福身子,齊聲應是。

  老太太頷首,這會兒才得出空來問身邊的婁嬤嬤道:“說是有個婆子救了五丫頭?”

  婁嬤嬤回道:“老奴怕衝撞了老太太,叫人領到耳房清洗換了身衣裳,這會兒正在外頭候著呢。”

  老太太微微搖了搖頭:“既是救了五丫頭,何苦叫人幹等在外頭,倒是你的不是了。”

  老太太嘴上這般說,言語間卻也無怪罪之意,婁嬤嬤告了聲罪,忙親自出去,隻一會兒工夫就將人領了進來。

  見著那婆子進來,瓊枝頭一個愣在了那裏,下意識朝自家姑娘看去。

  她和姑娘方才才見著這婆子和五姑娘拉拉扯扯,這會兒五姑娘落水,偏叫她給救了回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徐令珠豈能猜不出這不過是一出戲,徐幼珠陪著那曹氏演這一出戲,不過是為了滿足了曹氏的要求,將她這個舅母調到自己身邊。

  救命之恩,可不是天大的恩情。

  徐令珠眼底露出幾分嘲諷來,一閃而過,視線落在了跪在那裏的曹氏身上。

  “奴家見過老夫人,給老夫人磕頭了。”曹氏說著,便磕了一個頭。

  “快攔著,你救了五丫頭,我要謝你才是,怎麽能反過來你給我磕頭。”老太太使了個眼神,便有大丫鬟上前將曹氏拉著站起身來,又有丫鬟給她搬了個繡墩。

  曹氏謝過,卻隻坐了半個身子,臉上並無挾恩圖報之意。

  老太太瞧著,微微點了點頭,問起了曹氏的來曆來。

  原來,曹氏是個生意人,和夫婿在街上賣糯米團子,閑時做幾幅繡活拿去賣,家裏有兩個女兒,一個十歲,一個十六歲,還有一個才剛五歲的兒子,上頭又有瞎眼的婆婆在,家中並不富裕。

  今個兒來寺廟乃是為了病中的婆母祈福,可巧撞見了徐幼珠不慎落水,才將人救了起來。

  徐令珠站在那裏看著曹氏將自己的辛苦說的清清楚楚,連老太太都動容了,心裏頭不禁生出幾分佩服來。

  這曹氏雖出身市井,倒也是頗有心計之人。

  果然,老太太聽了,臉上便露出幾分同情來:“小本營生,要養活一大家子的人,你婆母又病著,是格外艱難些。”

  “你既救了五丫頭,我們府中自然是要謝你的。”老太太說著,示意了身旁的嬤嬤一眼,那嬤嬤便將早就準備好了兩百兩銀子遞上前去。

  曹氏卻是猶豫了一下,從繡墩上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夫人心善,奴家原不該推辭,隻我家中實在一大家子,不好靠老夫人救濟,如今婆母病著,日日都要用藥養著,倘若老夫人不嫌奴家粗鄙,奴家願意賣身入府,以自己賺的銀錢贍養婆母,替婆母治病。”

  老夫人上了年紀,最是聽不得這些,如今見著曹氏為了給婆母治病,竟然甘願賣身為奴,一時竟生出幾分憐惜之意來。

  想了想,最終還是應下了,叫人領著曹氏簽了賣身的文書,說是回去叫人去官府備了案。

  “你既救了五丫頭,你們便是有緣,往後就留在五丫頭身邊伺候吧。”

  “是,老奴替婆母謝老夫人恩典,往後定盡心伺候五姑娘。”

  忙了這一場,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囑咐了碧嬈幾句,便回了自己屋子。

  徐令珠看著老夫人離開,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曹氏,不由得眼中露出幾分深意來。

  “妹妹。”徐玉珠拉了拉徐令珠的手:“屋子裏悶得很,咱們到你屋裏坐坐?等五妹妹醒了再過來看她。”

  徐令珠笑了笑,朝徐玉珠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屋子。

  等到走出屋子,徐玉珠便忍不住道:“虧得五妹妹跟著桂嬤嬤學了一個多月的規矩,如今不過出來一趟,就惹出這些個事來。”

  “我真不知她是怎麽鬼迷心竅了,自己貪玩不說,還不叫丫鬟們跟著。”

  “幸好是被那曹氏救了起來,倘若換成個男子,不說五妹妹沒了名聲,連咱們寧壽侯府都要叫人在背後編排了。”

  “她又不是任性一兩天了,如今沒事便是最好不過。等她醒過來,祖母自會責罰她的。”徐令珠淡淡道。

  “那道也是,我今個兒瞧著老太太是真生了氣了。”徐玉珠說著就說到了曹氏身上:“那曹氏也是個孝順的,為了給婆母治病,竟然賣身入府,怪不得連老太太也高看她一分,說是往後她的月例銀子和府裏的老嬤嬤一樣,都是一月四兩,倒也是個有造化的。”

  徐令珠目光微轉,心想曹氏乃是徐幼珠的舅母,又有那般的心計,她的好造化還在後頭呢。

  她沒有想著這會兒便揭開曹氏的身份,是因為知道說了老太太她們都不會信的,隻會當她不喜徐幼珠這個妹妹才胡言亂語,扯這樣大的慌出來。

  事情還是徐徐圖之才是,她隻當是閑來無事看戲了。左右如今徐幼珠心裏頭怕也怕的厲害,這般擔驚受怕的日子,往後會日日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