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近渴也要喝遠水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6      字數:2633
  當天晚上,花四寶和頂替葉兆山的新任香主大哥沈達中一起來莫家灣見老頭子。

  吃過了夜宵,大家陪老頭子打麻將。

  莫金生一邊打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向沈達中問了幾句裕昌隆賭場生意上的事情,總算他對答如流,沒出什麽紕漏。

  他於是盯著沈達中說道:“達中,我跟你講,葉兆山這檔子事,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與你們底下的兄弟無關。你師娘和我都相信你,所以提拔你做了香主大哥。原來那塊金牌找不到了,我明日讓他們打麵的新的金牌給你。你踏踏實實做你的事情好了,不要有什麽顧慮和擔心。”

  沈達中聞言,牌也不打了,站起身來,向老頭子拱手行禮,恭敬地答道:“謝謝師父和師娘栽培。”

  卻被莫桂蓉拉了一把,說道:“快坐下吧!知道的是你在謝我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站起來好看大夥的牌呢!”

  眾人哄堂大笑。

  沈達中紅了臉,扭頭對花四寶道:“四姐,要不然你替我打吧?”

  花四寶正坐在水生身後,假裝給他支招趁機動手動腳,拿眼睛瞟一眼沈達中,答道:

  “達中兄弟,你即便看了牌又有什麽呢?知道師娘聽什麽牌,打一張出去點炮不就得了?好啦好啦,快坐下接著打你的吧。”

  沈達中隻得坐下接著打牌。

  大家直打到半夜才散。

  沈達中巴不得一溜煙去了。

  花四寶左顧右盼磨蹭著,一個勁地向水生丟眼色。水生今天哪敢招惹她,把頭低下了裝作沒看見。花四寶鬧個沒趣,狠狠地瞪了水生一眼,氣哼哼地走了。

  水生當晚就留在莫家灣,去自己房裏睡了一宿。

  第二天上午,莫金生和阮文魁在米歇爾的辦公室開會。

  大家先討論案情。

  由阮文魁介紹,從天虹舞台刺殺案開始說起,一直說到乞丐大鬧霞飛路和公館大馬路,莫裏哀路飛賊案,客運碼頭拎包盜竊案……一件接一件的案子,全是沒頭蒼蠅,嗡嗡嗡地在辦公室上空亂轉。

  莫金生在一旁裝作聽得一頭霧水,隻將眉頭緊鎖,大光頭上沁出了黃豆大的汗水,嘬著牙花子歎道:

  “老天爺!這麽多案子,時間又這麽緊,難辦!實在難辦。”

  米歇爾看他這個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心裏發慌,說道:

  “莫探長,這麽多案子不是要你一天都辦完!實話實說,我現在壓力最大的是莫裏哀路飛賊案,這個務必要盡快偵破!你如果需要什麽樣的支持和幫助,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莫金生嘬著牙花子,想了想說道:

  “達托先生,以前我手下有一支包打聽的隊伍,編製是三十人,經費每人每月四十塊大洋。後來羅阿先生做了臨時代辦,借口我雇傭罪犯做包打聽,取消了我的預算。要想盡快破案,我看隻能把包打聽的隊伍恢複起來。隻要有了包打聽,我就等於有了千裏眼和順風耳。別說莫裏哀路飛賊案了,包括其他的所有案子,我想,達托先生,我一個禮拜之內都可以搞定。”

  “既然如此,我看我沒有理由不批準你這個計劃。”米歇爾聳聳肩膀,“隻要對破案有實質性的幫助,我看沒有任何理由反對。我是個實用主義者,不是道德家。莫探長,包打聽的計劃你回去做個書麵報告給我,我馬上批準。”

  會議結束。

  莫金生趕回巡捕房辦公室,伏案疾書,旋風般地擬了一份三十人的包打聽花名冊。名單上的人全是他徒弟。找來一個文案巡捕,把花名冊交給他,讓他謄抄一份,立即送交達托先生。

  這件大事做完,莫金生感到肚子有些餓了。他下樓叫上許柄木,二人一起去巡捕房外麵的小姑蘇飯店吃飯。

  老季聽說老板來了,仿佛一隻百靈鳥飛到門前,拱手作揖道:

  “莫老板,好久不見。可把我想壞了。這下好了,你老人家終於回來啦!快請進。我這就去安排一桌酒席給你老人家接風洗塵。”

  莫金生擺擺手,答道:“老季,你別忙乎了。我今日的事情多得很,沒功夫。改日吧。你叫廚房給我們炒一個筍絲青豆,再炒一個油爆小河蝦,做個湯,兩碗米飯,蠻好。”

  “是。莫老板。”

  老季答應一聲,把莫金生和許柄木請到裏麵雅間坐下,飛也似地跑去安排了。

  不一會兒,菜炒好了。

  老季親自端了來,放在桌上,請二人用餐,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一旁伺候。

  莫金生真是餓了,這裏的飯菜又可口,低著頭風卷殘雲地吃了個一幹二淨。

  老季問道:“莫老板,還要添點什麽?”

  莫金生抹抹嘴:“不要了。蠻好。”

  季老板探身湊上前去,說道:“莫老板,還有件事,董標和孫鐵嘴聽說你老人家回來了,昨日晚上就來找我,央求我給你遞個話,求你老人家賞臉喝杯酒。”

  莫金生臉上登時變色,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沒有功夫。那兩個龜孫子,你理他們做啥?!老季,下回他們兩個再找你,你連問都甭問,直接替我給回絕了。明白麽?”

  老季見莫金生惱了,一下子慌了神,臉變得蠟黃,一個勁兒地點頭道:

  “我明白了。莫老板。”

  莫金生對徐炳木說一聲:“走。”理也不理老季,拂袖而去。

  二人回到巡捕房大院子裏。莫金生並不上樓,而是拉開車門上了汽車。

  許柄木也上車坐在駕駛座位上,回頭問道:“師父,去哪裏?”

  莫金生答道:“去禮查飯店,找露蘭春。”

  “師父?你剛才不是說不去麽?”許柄木納悶地問道。

  “我跟老季說不去,啥時候跟你說過不去?”莫金生氣哼哼地答道。

  徐炳木隻得發動汽車,駛出巡捕房院子,開往禮查飯店。

  不多時到了,他將車停下來。沒想到後排坐著的莫金生一動不動。

  徐炳木扭回頭提醒他:“師父,到了。”

  莫金生依舊坐著不動,歎口氣道:“算了。我不進去了。你拉我去花煙巷抽口煙吧。”

  許柄木隻好又開車把他拉到花煙巷。

  二人下了車。

  莫金生拉下禮帽遮住臉,低著頭走進花煙巷。許柄木緊隨其後。片刻,來到巷子盡頭的金鴿子窩。

  徐正奎昨日就聽說老頭子回上海了,沒有得到水生的命令,不曉得何時去覲見。萬萬沒有想到老頭子竟然跑到自己這裏來了,不曉得出了什麽事情,頓時慌了手腳。

  莫金生拍拍他,神態輕鬆地說道:“沒啥事。我那烤煙泡的丫頭不在,到你這裏來抽一口。沒啥事。”

  徐正奎忍住撲騰亂跳的心,恭敬地請老頭子上樓,找個最好的房間進去,請他坐在煙榻上,然後叫個姿色上等的女堂倌過來伺候。

  那女堂倌穿個紅兜肚,一雙繡花鞋,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肉,娉娉婷婷地走進來。

  見煙榻上盤腿坐著個光頭男,慈眉善目,就像廟裏供奉的笑麵佛似的,做夢也想不出他就是上海灘青幫老頭子。

  當下遞個媚笑過去,上了煙榻,跪在煙燈前,不多時點好了煙泡,裝在煙鬥裏,轉身將煙槍遞給他。然後伸出玉臂,扶他臥在煙榻上,抽起煙來。她轉過去跪在莫金生腳下,輕輕幫他捶腿,拿眼角的餘光瞟著他。

  一等他抽完煙,忙不迭地將身子湊過去,八爪章魚似地纏住他。

  莫金生頓時覺得俗不可耐,一把推開女堂倌,說道:“今日還有事。明日再來找你。”

  說罷站起身來,兀自下了煙榻,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