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秦百夜拿到那一長串的資產明細, 氣得當場被東西丟到了門上，發出啪一聲響。

  　　邱揚走過去把文件撿起來，低頭看了看, 然後才看向秦百夜，“秦哥。”

  　　“你覺得霍韞啟的目的是什麽？”秦百夜勉強收了脾氣問他。

  　　邱揚上前兩步，想了想才說：“我感覺霍總應該也沒別的意思, 畢竟秦家的東西他做主收下了。非凡現在怎麽說也是他的人，霍總不願意他有心理負擔反過來替他出也不是不能理解。”

  　　秦百夜冷哼了聲，“我跟姓霍的打交道這麽多年，真要隻是這樣就好了。”

  　　“秦哥的意思？”

  　　秦百夜把東西拿回來, 看了兩眼最後的資產總額，意有所指, “他絕對不是單單為了不讓非凡有心理負擔, 霍韞啟更不是個不計回報的人。相反的, 他走一步算計三步，有此舉動才證明是他要的東西太珍貴難得。”

  　　邱揚很快理解，“您是指非凡這個人。”

  　　霍韞啟揮了揮手上的東西，冷笑兩聲：“如此龐大的投入必然是需要同等回報的，這個回報就是要剪斷非凡後麵秦家這條後路。”

  　　秦百夜說著又啪一聲把東西丟在桌子上。

  　　邱揚見他臉色難看, 轉身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見秦百夜停頓了一下接了，邱揚才說：“前幾天咱們在瀾伊遇襲，霍二爺願意出手支援算是給了兩家一個破冰的機緣。這件事上非凡的存在是關鍵，以他當時對霍二爺的態度來看, 我覺得霍二爺完全沒必要對我們多此一舉。”

  　　秦百夜虛了虛眼睛，緩緩下了結論, 說：“霍韞啟是想讓他無所束縛, 但又被束縛。”

  　　同樣作為家族領頭人, 他們在某些事情上的思維是一樣的。

  　　秦百夜不敢說自己全然了解他，但是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霍韞啟有自我矛盾之處。

  　　秦百夜甚至通過霍韞啟此舉，看到了他身上和自己同樣的需求。

  　　讓一個人把目光轉向自己，也隻需要看向自己的需求。

  　　在非凡是秦家人這件事上，霍韞啟顯然是完全尊重對方心意的，他有強大的心理和自信。但是這樣的人往往也最不接受威脅和挑釁。

  　　所有他想要的，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方法拿到。

  　　就像在贈產這件事上，他的做法不可謂不簡單粗暴。

  　　秦百夜一想到霍韞啟這麽一來，秦家將失去在非凡的事情上的大部分話語權。

  　　他現在等同於是自己挖了個坑，拱手把人送出去了。

  　　越想是越來氣。

  　　邱揚非常理解秦百夜剛找回自己弟弟那種心情，他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的，所以更能理解他這種過分想要護犢子的敏感心態。

  　　但霍二爺這麽大手筆，現在木已成舟，他們根本沒處說理。

  　　邱揚隻好轉移他注意力。

  　　他說：“秦哥，關於杜家，我們那邊現在也查到了一點新情況。”

  　　“什麽？”秦百夜皺眉問。

  　　說到杜家他的注意力果然放到了這件事上，之前秦家在杜家手裏吃了個暗虧，如果不把場子找回來，真的是有損在盛京的顏麵。

  　　邱揚往上湊了一點，手掩在嘴邊壓低聲音說：“根據我們探聽到的消息，杜家有一批貨下周到港，這次負責的人就是杜家找回的那個私生子杜風。”

  　　“消息可靠嗎？”秦百夜問。

  　　邱揚點點頭，“消息來源屬實，杜老爺子雖然心疼這孫子，但也不可能養這麽閑人待在家裏。而且我聽說這個杜風最近很是努力。”

  　　“因為書奕輕？”秦百夜淡淡問。

  　　邱揚點頭，“說是書奕輕給杜老爺子出的建議，讓自己裝作被杜家威脅，以此來鍛煉杜風。”

  　　書奕輕現如今受杜家庇護，找了個杜風當靠山。

  　　這些消息隻要鎖定杜家都不難查證。

  　　秦百夜雙手撐在書桌桌麵上，沉吟兩秒說：“既然是給一個私生子試水，到港的肯定不是重要貨物，給足了教訓就及時收手。”

  　　“明白。”

  　　“還有。”秦百夜停頓了兩秒鍾，“找人注意著書奕輕的一舉一動，有情況及時來報。”

  　　“他應該翻不起什麽大浪，杜家畢竟也不是什麽簡單地方。”邱揚說。

  　　如今提起這個人，邱揚的語氣裏帶了些不悅和嫌棄。

  　　算計和背叛在大家族裏最不稀奇，可這個書奕輕的前後反差愣是能無端讓人生出厭惡感。邱揚到現在還記得這個人當初住在秦家的時候是怎樣一副單純天真的模樣，結果全是裝出來的。尤其是當時遼城之事暴露，他翻臉時的嘴臉，比秦宵那種家夥還讓人覺得惡心不適。

  　　秦家水深程度雖然不及杜家，這些年在秦百夜手裏也有些底下的生意。

  　　正是與之相關，所以更清楚在這樣的家族裏生存不易。

  　　書奕輕雖然翻臉後有些心機。

  　　但想要在這種家族裏混出頭，那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秦百夜顯然不這麽想，他眼神黑沉了一瞬，“就憑他能躲過我和霍韞啟兩方追查，之前又能煽動得了杜家在瀾伊出手，就不能小看今天的他。”

  　　邱揚被說得也正色起來，“我會讓人留意。”

  　　黎非凡完全不清楚秦百夜和杜家已經暗地裏對上了。

  　　說起來他在霍家所接觸的，基本都是明麵上的生意。當然也也不會真的那麽天真的以為霍家這種家族真的就那麽幹淨，但是至少他看見的都是能上台麵的東西。

  　　以至於他在和霍韞啟說他收下秦家的資產，又添加還回去的事。

  　　霍韞啟最後隻是淡淡回他：“還有錢，養得起你，放心。”

  　　“誰跟你說這個。”

  　　黎非凡給了他一個白眼，繞到桌子後麵。

  　　這是在霍韞啟的書房。

  　　大下午終於把霍七那幾個家夥送出去，黎非凡轉頭就來找他。

  　　霍韞啟居家辦公都穿得比較隨意，他的頭發也不像是出門那樣特意打理，坐在辦公桌後倒是削減了幾分他身上的銳利氣質。

  　　黎非凡繞到他那邊，坐在桌子邊沿接著剛剛的話說：“我是在說，你這麽一來我豈不是欠了你一屁股錢，別說是你給的包養費，就是我把自己現在全部身家給你我都賠不起。”

  　　“欠我的不好嗎？”霍韞啟轉動椅子麵向他，挑眉。

  　　黎非凡頓了下，“我誰的都不想欠。”

  　　霍韞啟低笑了聲，開口說：“放心，你不欠我。秦家給你的雖然會有專人替你打理，但是盈利部分會在霍家的賬麵上，所以相當於我隻給了秦百夜三成，而這三成，是為了堵他的嘴。”

  　　黎非凡有一瞬間的不理解。

  　　“你堵他嘴幹什麽？”黎非凡問：“你有把柄在他手裏啊？”

  　　霍韞啟笑笑：“是他有把柄在我這裏。”

  　　“嗯？”

  　　“你這個哥哥啊。”霍韞啟挪動椅子，重新看向辦公桌上的電腦桌麵，隨意開口說：“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讓你回秦家，我現在都開始懷疑當時幫他到底對不對。”

  　　黎非凡終於把這話聽懂了。

  　　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才覺得無語。

  　　黎非凡隨手拿著他桌上的一支筆在手裏轉，像是閑聊一樣說：“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回秦家。而且你不是說了，霍秦雖然是敵對關係但也相輔相成，就算沒有我，你該出手的時候還是會拉一把的吧。”

  　　霍韞啟手上的動作又是一頓，看向他。

  　　“但沒有你，秦百夜死了我是真的無所謂。”

  　　黎非凡看著霍韞啟的眼睛有一瞬間的震撼。

  　　然後他聳肩，“好吧。”

  　　能看得出來霍韞啟是真的忙，手邊的文件都是一摞一摞的。黎非凡倒沒有一門心思幹擾他。在秦百夜這件事上，霍韞啟的做法雖然讓他有些虧欠的感覺，畢竟那真的不是一筆小錢，但是細細想來。他其實是真的寧願欠霍韞啟的。

  　　霍韞啟自己說不欠，他不可能真的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但是他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他們相處這麽久，一回是欠兩回也是欠。

  　　錢這個東西是最好還的。

  　　畢竟他能掙。

  　　過了會兒，“我會還你的。”

  　　“還什麽？”霍韞啟問。

  　　黎非凡正兒八經，“錢啊，不過要等我掙夠了來。”

  　　霍韞啟視線還在電腦上，點點頭，“好，記得加利息。”

  　　“靠，太小氣了吧。”

  　　“我是個商人，你和我談錢？”

  　　黎非凡立馬，“不談錢也行啊，那我以身還債可以嗎？”

  　　“可以。”霍韞啟看向他，把椅子往後滑了滑，揚眉，“說說吧，你打算打包把自己賣個什麽價位？”

  　　就在這個時候，霍韞啟書房的門被人敲響。

  　　黎非凡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看見一個完全陌生的從來沒有見過麵的人。

  　　他有點疑惑，皺眉：“誰啊？”

  　　玉京園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地方，更別說這麽堂而皇之走到這裏。

  　　但是霍韞啟抬頭看了一眼門口直接說：“進來。”

  　　“二爺。”對方一身黑衣扣子扣到脖子下麵，像那種短款的中山老式衣裳。

  　　他快步走到霍韞啟桌前，視線完全沒有看向黎非凡，而是直接壓低聲音說：“您要查的事情查清楚了。白虎涉水，九月到岸。”

  　　“什麽？”黎非凡站在霍韞啟身後聽見這話條件反射問了一句。

  　　然後中年男人抬眸掃了他一眼，那個眼神看得黎非凡全身汗毛都差點豎起來。

  　　“七叔。”霍韞啟出聲，淡淡：“您嚇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