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趙兄負手立於船頭，船隻隨江水而行，一襲白衣迎風而搖。”

  孫詩第目露追憶之色：“我等隻以為是河神顯化，不等我們說話的時候，趙兄就已經登台賦詩。”

  “賦詩……”趙元緊皺眉頭舒展了開來，這一艘船隻不過是非常普通的船隻而已。

  自己想要從裏邊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公不要太擔憂了。”龍小雨很體貼，當真如同妻子一般，“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弄清楚的。”

  趙元點頭，但看著滾滾東去的葦河水，卻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龍小雨忽而道：“孫兄，卻不知那日登臨亞卿樓之際，我家相公吟誦的詩詞是什麽？

  有勞孫兄說出一二，或許我家相公能回憶起來一些什麽。”

  孫詩第眼睛一亮，讚道：“嫂夫人果真聰慧，那日裏孫兄吟詠的詩作是……”

  “沒用……”趙元搖頭：“我什麽都想不起來，包括對於這一艘烏篷船，還有亞卿樓，更是沒有半點影響。

  儼然像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一樣。”

  開玩笑？

  現在的自己，哪裏懂什麽詩詞歌賦？

  “會不會……是你們那日裏飲酒太多，傷了腦子？”忠伯忽然道：

  “老奴以前聽老主人說，有人飲酒過多，會對大腦造成很嚴重的傷害，最嚴重的可能直接致死，或者直接失憶。”

  此言一出，孫詩第表情大變，他驚恐的看著趙元，目中逐漸露出無比愧疚的神色來。

  “那日裏……趙兄似乎說過自己不善於飲酒，是我等……”

  “唉！”孫詩第懊惱無比，“若趙兄當真因為我等勸酒而傷了腦子，我等萬死難贖罪！”

  趙元看著悲憤的幾乎要直接跳河的四人，急忙道：“諸位無需如此，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趙兄無需多言，我等就算是拚盡畢生之力，也要幫助趙兄恢複記憶才是！”

  “額……”

  看著無比自責的四人，趙元感覺自己這個時候，哪怕讓他們四人馬上跳到葦河中去，估計這四人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龍小雨未曾說話，在一邊上認真打量著趙元，見趙元一臉誠懇，似乎真的是不曾責怪四人。

  心下倒是有些的欽佩起來趙元的胸襟。

  “亞卿樓既然找不到什麽，那不如去擺一桌酒宴壓壓驚？我等五人上斷頭台而未死，豈非值得慶幸的事情？”

  趙元之所以要來亞卿樓這邊查看一下，隻不過是盡量的讓自己表現的像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想要迫切恢複記憶而已。

  如此，才不會有人懷疑到這副身體裏邊的靈魂，其實已經換了人。

  這個世界有沒有借屍還魂這種說法，趙元也不清楚，但保險點，總歸是不會錯的。

  龍小雨見趙元如此，心中越發欽佩，心中暗自語道：“難道……這就是古人追求的既來之則安之的超然心態嗎？

  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年紀輕輕，心態卻已經如此之好。”

  心中這般想著，龍小雨越發覺得這失憶的趙元，絕對和自己那神秘的祖父，是出來自同一個地方。

  他們應該有著同樣的師門傳統，得到過非常高質量的教育。

  這麽說來，那龍小雨反而覺得，順著為何上遊找去的八個村落，恐怕不會有任何結果。

  因為她也查過自己的祖父龍傲天，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

  他甚至都沒有家人。

  換言之，龍小雨的家譜上，第一代始祖就是龍傲天。

  “使不得！使不得！”

  一聽喝酒，孫詩第等四人頓時嚴厲製止。

  “若是在讓趙兄出什麽意外，我等萬死難贖！萬死難贖啊！”

  看著激憤無比的四人，趙元隻有悻悻的壓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念頭，略作平淡的說：

  “既然四位兄台都反對的話，那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我等各自回家安歇。

  待的府上下人們找尋有了結果以後，我定然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孫詩第道：“這樣也最好不過，此外……趙兄方才所作的悼念長平之戰的長詩，我打算將之流傳開來，希望征求趙兄的同意。”

  “小意思……”趙元笑了起來：“那孫兄、王兄、歐陽兄、蒙兄，我們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

  在四人的目光注視下，趙元登上了龍小雨的馬車。

  馬車緩緩的走了起來，趙元看了一眼麵帶微笑看著自己的龍小雨，正要張口說話的時候，龍小雨卻已經搶先問道：

  “方才聽孫先生說相公做了一首詩，妾身也頗喜歡文辭，不知相公可願與妾身分享一二？”

  趙元聽著這文縐縐的話，但不覺得是龍小雨有意做作，人家本身就出生於書香門第，這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求之不得。”趙元溫和一笑，想到無衣中蘊含的肅殺悲壯之氣，目中也下意識的露出幾分雄渾之氣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龍小雨聽得眼睛發亮，她雖然認為趙元有才華，但是這句子一出，頓時就有種驚為天人的愕然之感。

  “妾身本來還想點評一二的，可是這詩作渾然天成，倒是妾身落了下乘。”

  趙元看著龍小雨美眸中閃動的神采，微笑道：“娘子說笑了，我之所以會臨時創作出這首詩，這其中自有一番緣由。”

  龍小雨溫和一笑，看著趙元道：“洗耳恭聽。”

  趙元就說：“我聽著孫詩第把帝師府的事情說了一遍，連帶著我大秦這數十年的變化，同樣說了一遍。

  再想起現而今我失去記憶，不知來路在何方，更不知歸途改何去，故而有感坐無衣之句。

  眼下娘子已經說起來了，那我姑且一問，帝師府現在可是麵臨著莫大的危機？”

  龍小雨的唇形很好看，現在聽到趙元這樣說，不自覺的露出幾分輕蔑。

  但這種輕蔑，卻不是對著趙元露出的，而是對著那世人眼中所看到的，所謂的帝師府麵對的危機露出的。

  隻是……就在龍小雨差點脫口而出“皮屑之患”的時候，她猛然改變了主意。

  何不……試試看？

  讓趙元來，且看他會如何應對這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