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8      字數:3398
  “這是乜嘢意思?啊!你是想大家當笑話看咩!”林鹿山當著裴雁唐的麵,臉色鐵青的抓著電話聽筒,朝對麵聽電話的厲聲質問。

  在他麵前那張辦公桌上,放著今日份的幾份報紙,上麵都按照他們本地聯盟的要求,刊登出了民安公司與水警假扮海盜打劫客輪的新聞,不過除開這一條新聞,這些報紙上還刊登著另一條消息。

  香港警隊水警總部今日宣布針對近期香港海域械劫案件頻發而特意舉行的抓捕海盜模擬演練活動落下帷幕,本次模擬抓捕行動為水警打擊香港海域殘存的海盜勢力積累豐富經驗,並感謝民安公司香港分公司的大力配合與支持,港督府與駐港司令部對此次水警模擬演練也表示關注,基於演練活動的秘密性,並未通知乘客客輪遭劫活動為假扮……

  “林老板,香港警隊總部監管處運輸科高級督察,水警太上皇車大公,灣仔分區指揮官警司衛路比,西環警署幫辦杜老誌,再加上個港督副官,這四尊大佛是我一間小報館能招惹的咩?人家昨晚連夜喊記者召開發布會,要求報館配合刊登新聞通稿,我不登就要關門。”對麵的報館總編不溫不火的說道:“就這樣,我還有稿件要審閱,改日飲茶。”

  說完,電話被那邊掛斷,林鹿山重重把電話聽筒放回遠處,陰著臉看向對麵好整以暇,正打量自己手指甲的裴雁唐:“世侄女,這件事……”

  “不關你事,林叔,消消火氣。”裴雁唐把手指收回,笑著看向林鹿山:“是吳長恩的補救手段夠快,陸中孝搞出這麽大醜聞,駱雲甫才派吳長恩來救火,如果他連這件事都做不好,怎麽被駱雲甫引為心腹,加以重用?”

  雖然裴雁唐沒有故意對自己冷嘲熱諷,但是林鹿山反而卻更覺得難堪,昨晚的誌滿意得,在今日就輕鬆被淋了一盆冷水。

  吳長恩居然迅速搞定香港警隊,讓香港警隊替他宣布,之前陸中孝自導自演的兩次劫船,隻是配合水警的模擬演練。

  而且兩條新聞同一天登在一張報紙上,就像是民安赤裸裸嘲諷他們這班人不自量力,想靠一條醜聞就掀翻民安,讓它萬劫不複?

  報紙上刊登著吳長恩與幾位鬼佬出席發布會的照片,吳長恩笑容謙遜的坐在角落,把焦點都讓給了四位警隊鬼佬,就像是他們告訴民眾與記者整件事的說辭一樣,警隊是發起者,而民安隻是配合參與,隻是吳長恩的笑容,讓林鹿山覺得充滿了譏諷。

  “那……”林鹿山幾次張嘴,卻覺得又無話可說,昨晚的銳氣在這一刻盡數化成了哽在胸膛不得宣泄的鬱氣。

  裴雁唐朝嘴裏送了一塊果脯:“是覺得醜聞無法撼動民安,搓了銳氣?”

  “是,世侄女,是我……”林鹿山低下頭歎氣:“是我……是我堅持要借醜聞動手,反而如今卻被挫傷了自家銳氣,是我欠考慮。”

  裴雁唐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幾份報紙打量著:“我都講過,這是吳長恩的補救手段,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補救,既然是補救,就是盡量彌補損失,避免擴大影響。”

  “可是民安……這件事沒有損失。”

  “怎麽會沒有損失,如果沒有損失,我們大張旗鼓搞這一場,那豈不是真的做了無用功?”裴雁唐端起辦公桌上那杯茶水遞給林鹿山,安慰道:“還是林叔覺得我偷懶,沒有做事?”

  林鹿山接過茶杯,雙眼看向裴雁唐:“雁唐你的意思是……”

  “吳長恩如果識趣,該給的補償一樣會給,調整客輪時間,讓出香港高雄的航線。”裴雁唐對林鹿山說道:“最遲我想下午或者晚上,他應該就會約我們一起吃飯,聊聊天嘍?”

  “你父親……”

  “我父親昨晚與他幾位朋友打電話敘了很久的交情。”裴雁唐點點頭,給了林鹿山一個肯定的答複:“所以我才講,吳長恩隻是補救,不可能利用這件事乘勝追擊,大家的人情都是很貴的。”

  ……

  民安香港分公司,吳長恩坐在之前駱雲甫,陸中孝辦公的那間辦公室,翻看著今日份的報紙。

  “吳總經理,外麵有位盛先生想要見您,說是您的故人。”秘書輕輕推開門,對吳長恩說道。

  吳長恩臉上露出個笑容:“沒錯,請他進來罷。”

  等秘書轉身離開,吳長恩低頭一笑:“又讓陸中孝猜到,果然上海灘打理銷金窟這段時間,讓他把貪這個字已經吃透。”

  很快,一名穿著中山裝,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中年人被秘書引了進來,吳長恩從辦公桌後起身迎上來:“盛先生。”

  “不敢,不敢。”被吳長恩稱為盛先生的中年人笑著與吳長恩客套。

  兩人等秘書離開之後,才鬆開互握的手,吳長恩親自幫中年人倒了杯茶水,臉上剛才的親熱笑容已經不見,取而代之則是禮貌的疏遠:

  “盛先生怎麽稱呼?”

  “鄙人盛錦堂,暫時在港九工團總會做個小小的理事。”盛錦堂接過吳長恩遞過的茶水,笑著自我介紹道。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是港九工團總會的身份,吳長恩歎口氣:“盛先生聽口音是廣府人?”

  港九工團總會,那是國民黨在香港下大力度扶植起來的工會組織,與英國人扶植,共產黨支持的工會組織算是三足鼎立。

  這個盛錦堂表麵職務是工會理事,私下身份也就不言自明。

  “正是,與吳先生算是半個同鄉,吳先生在廣州保安司令部任職多年,一口粵語比我講的更流利。”盛錦堂和和氣氣的說道。

  吳長恩卻故意笑容敷衍,似乎對這個盛錦堂的造訪頗為不滿,而盛錦堂卻對吳長恩的厭惡視如不見,隻是笑著和吳長恩聊了小半個小時的廣州當年風物。

  “盛先生是為了這幾份報紙來的吧?”吳長恩耐著性子聊了近半個小時之後,終於主動開口,拿起了桌上的幾份報紙。

  盛錦堂臉上笑容謙遜:“兄弟身為工會理事,也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這難辦的差事,畢竟吳先生您也該清楚,香港航業海員合並工會,是工團總會的主力,成員數千人,影響力不可忽視,而且黨國在香港的事業,這些人出力實多,總裁還曾親筆來信嘉獎過,這次聽說本地航運公司與民安有些小矛盾,我被推出來做個和事佬。”

  “盛先生的意思,是民安和我吳某人對黨國無功嘍?”吳長恩端起自己的茶水,輕輕吹了吹,冷下臉,輕描淡寫的問道。

  盛錦堂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民安對黨國的功勞,隻是宜昌大撤退一件事,就可以稱得上功在千秋,青史標名,吳先生更是人中俊傑,何況吳老先生也是黨國重臣,香港這班人,哪裏有資格與民安一起論功言過,不過……”

  盛錦堂前麵的話說的誠惶誠恐,像是被吳長恩輕描淡寫的這句反問嚇到,但是隨著不過兩字,話鋒一轉:“民安此番與水警聯合搞海盜演練,兄弟認為當然是沒問題,可是奈何本地公司的商人們眼界小,猜忌多,如今群情激奮,說是民安自導自演,工會試圖安撫一下情緒,馬上就被他們質疑,說是工會偏袒民安這種大公司,還有人正試圖聯名去信給總裁,說工會與民安勾結英國人,欺壓本地航運公司,這件事可大可小,吳先生,真要是信被遞到總裁的辦公桌上……當心有人借機發難,民安這麽大生意,盯上的人可不少,兄弟偷偷向吳先生您透露個消息,這件事,已經傳到了宋家的耳朵裏。”

  吳長恩臉色一凝,眼神淩厲的盯向盛錦堂。

  盛錦堂剛好端起茶,笑著低頭喝了口茶水,避開吳長恩的目光。

  “裴家和本地幾家航運公司,沒少幫盛先生和其他黨國官員做些公私兩便的事罷?”吳長恩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盛錦堂沒有否認:“如今世道艱難,黨國上下正一心戡亂,後方機構經費不足,隻能自籌,倚仗裴家,勉強賺些鈔票自收自支,上麵也能理解與包容的。”

  吳長恩聲音猛地一冷:“那如果上麵不理解不包容呢?”

  “如果吳院長不理解下麵的難處,那我想上麵可能也不理解駱先生和民安公司與共產黨眉來眼去,你說呢,吳先生?”盛錦堂抬起頭,平視著吳長恩:“得感謝那個陸中孝,切斷了叫徐震的共產黨與民安藕斷絲連,不然民安,今日更被動。”

  吳長恩臉上怒容一閃而過,沉聲問道:“那盛先生這個和事佬,準備怎麽做呢?”

  “我聽說吳先生之前提出,為了示好,可以更改港澳航線民安客輪的發船時間,準備讓本地航運公司的船參與到民安那條高雄航線中,這個提議很好,我想本地那些公司也會覺得民安有誠意緩和彼此之間的關係,正所謂以和為貴嘛,民安龐然大物,主動些,更顯氣度,您說呢?”盛錦堂不緊不慢的說道。

  吳長恩重重吐了口氣,沒有開口。

  盛錦堂則起身準備告辭,突然像剛想起來一樣,輕輕拍了下額頭,對吳長恩笑著說道:“差點忘了,裴家和本地幾家航運公司今晚想設宴,為吳先生接風,也是想示好於您,特意讓我代為邀請您,務必蒞臨,我看,吳先生不如就在今晚顯示些氣度出來,也給兄弟個麵子,讓我回去可以交差,免得真鬧到上麵,大家麵皮上不好看。”

  “知道了。”吳長恩臉色鐵青,生硬的說道。

  “那兄弟就告辭了。”盛錦堂笑著轉身朝外走去,吳長恩立在辦公室內沒有去送,而是冷冷開口:“果然天高皇帝遠,小鬼最難纏。”

  聽到身後的聲音,盛錦堂沒有停留,笑著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