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我這種狗不會叫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8      字數:4129
  “這個羅靜思的身份有沒有可能是假的?”河秀盛在魏善光的書房裏,端著一杯清茶,朝閉目養神的魏善光開口問道。“他雖然看起來怨氣衝天,但是卻剛好把盛嘉樹的身份洗的一幹二淨。”

  魏善光睜開眼,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向書架,在書架間翻找了幾下,隨後丟給河秀盛一本相冊:“第七頁。”

  河秀盛接過相冊翻看著,這本相冊明顯不是魏善光的,而是屬於日本商人長穀川正男,收藏了長穀川正男與很多人的合影,河秀盛翻到第七頁,是一張群像合影,照片頂部一行白字,香島櫻丸會社與長穀川正男閣下與廣東財政部長汪宗準先生會晤留念。

  照片內,長穀川正男與汪宗準坐在正中位置,而今晚出現的羅靜思,則立在汪宗準身後,麵帶微笑的望向鏡頭。

  “這麽說,他居然是真的?”河秀盛望著照片上的羅靜思:“那有沒有可能……”

  “既然他是真的,又與盛嘉樹確實相識,那盛嘉樹的身份自然也不會假,我現在想的是,葛長根死在澳門這件事,雖然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也沒必要活著回來,可是……算了,這件事換個角度再查罷,馮南霄的家人不是警署報案了嘛,又有太平紳士撐腰,剛好讓莫納理也去繼續催促那些警察,讓警察去慢慢查這些事罷。”魏善光看向門口的阿基:“莫納理聯係倫敦了嗎?”

  阿基點點頭,沉聲開口:“向倫敦發了電報。”

  “這麽久總算有件順心的事。”魏善光聽到阿基的答複,有些開心:“那明日記得陪莫納理再去給倫敦發一封電報,就說香港正籌備建設新機場,我以快打慢,前段時間任由那些同行搶肉吃,把礦啊,廠啊之類的分的七七八八,我連口湯水都沒得喝,但是現在,報應來了,新機場籌建,我剛好又成了華民政務司華民事務谘詢委員會的委員,新機場的基建生意,能獨吞六成,不求父親大人誇讚,隻是告知父親大人一聲,我魏善光沒有敗落香港魏家。”

  “知道了,魏先生。”阿基答應了一聲,隨後語氣不確定的問道:“澳門那邊……”

  “讓高一飛拿錢道歉,去澳門把屁股擦幹淨,做得好,葛長根的位置交給他,做不好就讓上次那個叫什麽,就是從憲兵隊幫忙救英國佬,之前說是在上海灘做殺手的那個山東佬來做。”魏善光抖著手指,回憶著某個名字,卻最終沒有回憶起來。

  “荊士懸。”阿基還沒有開口,旁邊河秀盛已經說出了名字:“被我稱為一生懸命的那個人。

  魏善光連連點頭:“就是那家夥,身手也還過得去,辦事也穩妥,看看那家夥在哪?”

  “關在赤柱監獄。”阿基想了一會,給出了答案。

  魏善光愣住:“關在監獄?誰做的?”

  “魏先生上次用他做完事,覺得他吃相太難看,所以吩咐給他個教訓,被葛長根設計,以殺人的罪名送進了監獄,等英國那邊的法官都回來,就該送上絞架了。”阿基如實的說道。

  魏善光撓撓頭:“我……我好像的確說過,那家夥死要錢,救個人開口一萬港幣,什麽鬼佬值一萬港幣,港督呀?算了,人才最重要,把事情都推到葛長根頭上,讓人去監獄見見他,看看有沒有想要一份安穩茶飯的念頭,有的話就救出來罷,這種人也有好處,給足錢,說不定親爹也肯殺。”

  “好的,魏先生。”阿基永遠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說完了這些瑣事之後,魏善光看向河秀盛:“新機場的通告今天正式公布,鬼佬已經下定決心,勢在必得,這麽大的工程,有多少油水不需要我講,你也該清楚,所以接下來我可能很多天都要應酬,你呢,兩件事,做好,想去見世麵隨你,第一件,把家給我照顧好,一些不值得我費心的瑣事,你替我做主料理,第二件事,盛嘉樹是個抓到機會就想爬的人,雖然隻是一步閑棋,但沒準哪一日就成了翻盤的勝負手,你要留心,看他是幫我,還是準備反我,幫我就給他多套幾套車套,榨幹榨淨,反我就斬草除根,趕盡殺絕。”

  “明白。”河秀盛喝了口茶水,淡淡的答應道。

  魏善光坐回書桌後,喃喃的說道:“那些石礦的開采權比起這單工程,嘿……我幾十年都與洋人打交道,洋人再看起來紳士風度,暗地裏胃口卻比小人還貪婪,看到油水就急匆匆衝上去,等死罷。”

  ……

  賀躍夫的府邸並沒有與其他知名華商那樣建在港島,而是位於九龍的加多利山道,戰前這一帶多是英國在港僑民富商的首選之地,畢竟環境清幽,又能像港島太平山那樣坐覽山景,隻是戰後很多英國富商還未返回香港,或者已經返回的,擔心最近駐紮九龍的國民黨軍隊滋事,所以暫時住在港島。

  歡姐拎著威士文的糕點返回賀府,她不是賀府直聘的住家女傭,而是十三歲時隨著賀躍夫的夫人嫁過來,被送來照顧夫人起居的女傭。

  賀家本來是西式生活方式,更喜歡按照西方國家的有錢人那樣分門別類的聘請園丁,廚師,司機,女傭等等,對所謂住家女傭不屑一顧,剛隨著賀夫人進門時,歡姐還被賀躍夫取笑過是封建傳統的流毒,與過去的婢女一樣,可是幾十年過去,賀家的那些園丁,廚師不知道換過多少,唯獨歡姐,矗立不倒,與賀府真正的大管家上海佬可以一較高下,甚至賀家已經默認,賀躍夫的生活由上海佬照顧,而賀家其他人的生活乃至家務,都交給了歡姐。

  “歡姐回來了?”一名服侍賀家小姐的女傭看到歡姐,主動賠笑臉打招呼。

  歡姐和氣的笑笑:“得了些好處,去夫人麵前獻寶。”

  “歡姐,你可真是懂夫人心思,夫人正和老爺在內廳說話呢,說是晚上老爺要帶夫人去酒會,夫人抱怨去了又要餓肚子,你這就準備了糕點,你一出現,老爺和夫人都滿意。”女傭很有眼力的告訴了歡姐,賀夫人如今的位置。

  “就你嘴巴甜,說起來,小姐都訂婚了,回頭我跟夫人提一提,看安排你去照顧哪位少爺,小姐自然也該由夫家那邊安排人照顧,先適應適應。”歡姐笑眯眯的說了一句,隨後就朝著內廳走去。

  女傭等歡姐走遠,才雀躍的拍拍胸口,照顧小姐,和照顧少爺哪一個更有前途,自然是照顧少爺,少爺們可是未來有機會接掌賀家的。

  歡姐走進內廳時,賀躍夫正笑嗬嗬的寬慰自己的發妻,雖然兩人都已經年過五旬,但感情極好,賀夫人坐在沙發上正推脫:“不去,去了就要表演筷子夾空氣,一杯香檳飲到散場,讓那兩個妹妹陪你去罷。”

  “哎呀,這可是華民政務司的晚宴,哪有帶妾室出席的。”賀躍夫坐在妻子旁邊,端起茶幾上的參茶,遞到妻子嘴邊:“喝口茶,而且唐炳源爵士,我和其他幾個人,都在推動一件事,那就是女太平紳士,香港還未有過女人做太平紳士,我當然希望我太太能成為第一個,你不多出去見見那些人,他們怎麽知道你溫柔賢惠,持家有道,又熱心民生公益。”

  “本來肚子就餓,再飲茶不是更餓?”夫人白了他一眼,雖然已經過了天命之年,可是看向自己丈夫的目光,仍然眼波流轉,風情宛然。

  “老爺,夫人。”歡姐拎著威士文的糕點走了進來,連身都不欠,嘴裏招呼一聲,就走到夫人的麵前,把糕點打開,擺在茶幾上:“又要去吃冷餐宴?掂些點心充饑,免得胃痛。”

  看到歡姐帶來的糕點,夫人眼前一亮,坐直身體,等著歡姐幫她把糕點裝盤遞過來:“我還在想赴宴前吃點什麽,你就先幫我備下了?”

  “對對對,多吃些,免得赴宴時腹中饑餓。”賀躍夫看到夫人臉上有了笑意,馬上也開口表態。

  把一份櫻桃慕斯裝入托盤,用擺了銀質器具,歡姐這才遞給賀夫人,賀夫人嚐了一口,疑惑的看向歡姐:“不是西宴館的糕點。”

  “上海佬又沒有告訴我,老爺和夫人要去赴宴,我每月工錢就那麽一點點,哪買得起西宴館的糕點,這是我一個姐妹請我去威士文飲西洋下午茶,送我的手信。”歡姐動作不停,幫賀躍夫也盛了一份糕點,嘴裏冷冰冰的說道。

  賀躍夫也不惱火,接過糕點笑嗬嗬的開口:“漲工錢,這個月就漲,我扣光上海佬的工錢,都加給歡姐你。”

  “你的姐妹?在唐家做事的阿春?她舍得請你威士文?”夫人比較好奇,聽著歡姐說糕點的來曆,狐疑的問道。

  歡姐已經又動作麻利的幫兩人各自衝了一杯美羅奶精粉,端回來才說道:“不是,是一個半路嫁人的小姐妹,嫁了個南洋來的闊少爺,所以和姐妹們炫耀而已。”

  “那就是你說過的穿底妹咯?真是不知羞,還跑來同你炫耀。”賀夫人聽到歡姐的話,微微搖頭,感慨道:“不懂做人。”

  “也不是,她說準備送我們姑婆屋,做善事,我想著有好處占才肯去,不然怎麽會跑去聽她吹牛。”歡姐忙完之後,又蹲下身,幫賀夫人整理著腳上的鞋子:“飛鴻鞋店還沒來人,再拖延,就不用他家來定製鞋子,我說過好幾次要換人,都被上海佬給駁掉,一定是他收了飛鴻鞋店的好處。”

  她那裏語氣憤憤的抱怨著,賀躍夫和賀夫人卻相視一笑,歡姐同上海佬已經互相鬥嘴設袢幾十年,倒不是真的彼此有仇,隻不過是故意挖苦對方,哄自己兩夫妻開心而已。

  “建姑婆屋的確是善事,那也是好事。”賀躍夫接口說道:“你們這班自梳女,真是搞不懂,如果和主家相處關係不睦,老了搬出去住姑婆屋倒也無所謂,像歡姐你完全不需要考慮姑婆屋這種事,我如果要趕你出賀家,夫人就能先把我趕出去,家裏幾個子女也都是你帶大,對你比對我都親,怎麽可能讓你老無所依。”

  歡姐收拾整理好賀夫人的鞋子,又從沙發下拖出鞋油與鹿皮,幫賀躍夫擦拭腳上的皮鞋,這種活其實賀家有其他下人去做,隻不過歡姐堅持她要親自來做,說過她幾次,都無濟於事。

  “話是那樣說,但總歸外麵有套姑婆屋,心裏踏實些。”歡姐說道:“再說,一把年紀真的走不動,在賀家還要受上海佬奚落,我才不要。”

  “那姑婆屋建在哪裏,地段好不好?”賀夫人笑了起來,用調羹挑著奶油送進嘴裏。

  歡姐悶聲說道:“本來說是在灣仔,結果她男人去了就變卦,說是錢都投進了生意裏,等過段時間再建,如果急著要,那就隻能選元朗鄉下,因為他正忙著做元朗鄉下的生意,說是什麽新機場的工程,我在城裏住了幾十年,到老居然要睡元朗那種荒山野嶺?癡線,所以最後隻占了這些糕點的好處回來。”

  “沒關係,你若是攢了工錢,願意和你姐妹湊錢買一棟姑婆屋也無所謂,就算沒錢買,回頭看看我名下哪些租出去的產業期限臨近,就不再續租,回頭選一套地段好的,轉到你名下。”賀夫人對歡姐說道:“雖然自梳女有姑婆屋的規矩,可是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早就是一家人,怎麽可能真的讓你老了一個人搬去外麵住。”

  賀夫人還在邊吃糕點邊說著話,旁邊賀躍夫已經聽完歡姐的話愣住,此時看向歡姐:“新機場的工程?元朗鄉下的生意?和誰做元朗鄉下的生意?那個富家少爺叫什麽名字?”

  “她男人姓盛,忘了本名叫什麽,一直被稱作阿蟹,至於元朗的生意……姓朱,就是賀先生你之前有次氣惱,詛咒他不得好死的那個朱恩良。”歡姐猛地一拍腦門,對賀躍夫說出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