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入夥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7      字數:2721
  當西商會與華民政務司署的幾名鬼佬趕到時,今晚的接風酒宴自然也就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畢竟鬼佬不可能坐下來學中國人一樣舉杯痛飲,而朱恩良也不可能隨便寒暄幾句,像調教馬延濤三人那樣隨意敷衍就打發掉鬼佬,所以幹脆直接散了酒宴,朱恩良在兩名西商會鬼佬理事邀請,唐炳源的陪同下,坐車離開了酒樓,轉而去了中環某處西式酒吧。

  剩下的賓客此時分成了兩班人馬,一班是從頭到尾都坐在廣州酒家飲酒的,諸如廖殷如,蔡元柏等人,這些人呼朋喚友準備去旁邊的石塘咀風月場所,繼續聽曲飲酒作樂,開始第二場酒局,另一班則是馬延濤,馬培德,楊震峰等人,匆匆忙忙從杜理士酒店宴會廳趕來,卻沒等開口講幾句,酒宴已經散去,而且又不能怪朱恩良冷待他們,因為是鬼佬邀請朱恩良,把朱恩良接走,此時留在廣州酒家,一個個雖然強撐笑臉,但是眼神或懊惱,或冰冷,或無奈。

  朱恩良不在,這些人隻能勉強去套其他當時在場賓客的關係,硬插一腳去開始第二場酒局,想要從在場賓客口中了解朱恩良是不是真的要同寧波佬在香港聯手做生意。

  盛嘉樹以初來乍到,尚需安置為由,婉拒了廖殷如,蔡元柏等人約自己去繼續飲酒的邀請,又同已經無暇分身,被好幾個酒客纏住的黃慶庵,賀躍夫等人打過招呼,這才朝著廣州酒家外走去。

  “盛阿蟹~”謝青鷺仿佛憑空出現一般,從酒樓正門一側閃出來,笑語盈盈的開口:“咁快就閃人?”

  盛嘉樹看著謝青鷺那張笑臉,麵無表情的從口袋裏取出煙盒,抖出一支輕輕遞到謝青鷺的唇邊,謝青鷺猶豫一下,啟齒咬住煙嘴,盛嘉樹劃著火柴,小心的用手攏著火,幫謝青鷺把香煙點燃,再把火柴晃滅丟掉,這才開口說道:

  “等救命,給條生路得不得?”

  謝青鷺朝酒樓內望了一眼:“賣棺材的棺材仔,招搖撞騙一晚接下那麽大單生意,尤其運作的好,以後長生行很可能改朝換代,所以楊震峰一定會揭穿你,如果揭不開,就像你說的,準備追斬你?”

  “喂,這位阿姐,你都清楚,那就麻煩讓路啦?我不需要布置咩,難道站在這裏等人斬呀?”盛嘉樹對謝青鷺說道。

  謝青鷺把香煙從唇邊取下來,夾在指尖:“你點會知道朱先生與周平汝,陸定宗談過合作的消息?”

  盛嘉樹當然不能對謝青鷺講,我上一世看過朱恩良自傳,這家夥任工商部顧問時,曾經想要與寧波商會,龍遊商會跑來香港開發,但是周平汝,陸定宗忙著做國內的大生意,最終沒有理會朱恩良的建議。

  “我話是猜得,你信不信?朱先生,周平汝,陸定宗都是工商部顧問,大家平時不會閑聊咩?”盛嘉樹被晚風一吹,酒氣略微上湧,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就當三人閑聊吹水時提出的假設,看那些人表現,應該是相信這番鬼話,我都算幫朱先生出口氣。”

  謝青鷺後撤一步讓出去路,盛嘉樹邁步朝外走去:“多謝。”

  “記得明日把我的錢還回來。”謝青鷺在盛嘉樹背後,悠然的吐了口煙霧說道。

  走出兩步,盛嘉樹又退回到謝青鷺麵前:“謝小姐,肯半夜開工又為雇主著想的律師,有沒有好介紹,如果有,他又想賺錢,麻煩讓他打半島酒店的電話聯係我。”

  “好啊,不過我介紹的律師,收費很高的。”謝青鷺瞟了盛嘉樹一眼,開口說道。

  盛嘉樹朝謝青鷺笑笑:“所以還要多謝謝小姐,晚宴上介紹了一份兩萬港幣的工作給我,讓我不至於付不出請律師的錢,等搞定整件事,我請謝小姐吃飯答謝。”

  沒等謝青鷺再說話,盛嘉樹看到楊震峰的身影要從廣州酒家內走出來,連忙轉身,毫無氣勢的衝到街邊,拉開一輛待客的紅色的士:“快,中環碼頭!”

  望著盛嘉樹狼狽而逃的模樣,謝青鷺笑了起來:“這個棺材仔有些意思。”

  ……

  楊震峰等盛嘉樹離開之後,才坐到賀躍夫的旁邊,賀躍夫應該是已經被唐炳源提點過,所以此時臉色沒有剛剛得知消息時那般難看,看到楊震峰坐過來,賀躍夫拿起溫酒器幫楊震峰倒了杯酒:

  “震峰啊,真是不巧,東華三院的殮葬生意,唐爵士剛剛交給了其他人,幾位總理也都在場點頭,所以……下次啦?”

  “賀生,是不是剛才那位後生仔?不知他是乜鬼身份?連唐爵士都關照他?”楊震峰麵色如常,微笑著開口問道。

  賀躍夫把酒杯遞給楊震峰,另一隻手拍拍楊震峰肩膀:“朱恩良的人,據說之前在國民政府工商部掛著閑職,父親在軍中為官,從軍之前,家中在香港做長生行生意,此番回港,準備重振家業,大家看在朱恩良的麵上,把華人墳場那單生意關照給他,我都不好開口拒絕,就算是鬼佬,這種事恐怕也不會特意再去幫你爭取,等有合適的生意,我會記得關照你。”

  “喔……”楊震峰恍然的點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我之前見過這個後生仔,話是東莞人,前幾日就已經來港,出手就搶走了七叔那單生意,怎麽眨眼間,又變成了隨朱先生回港。”

  賀躍夫楞了一下,看向楊震峰:“你是說,這個後生仔的身份是假的?”

  楊震峰點點頭,取出香煙遞給賀躍夫一支:“一個通州街的棺材仔,兩天前誤打誤撞搶了我一單生意,怎麽可能今日才同朱先生一起返港的隨從?”

  “那就有些意思了。”賀躍夫就著楊震峰點燃的打火機吸了一口香煙:“跑來廣州酒家招搖撞騙,朱恩良又肯幫他遮掩?如果是朱恩良的私生子,他不可能隻讓他做不起眼的長生行生意,可如果非親非故……算啦,你若是查清楚這個棺材仔的底細,告知我一聲便是,若是真的隻是招搖撞騙,那東華三院的殮葬生意,自然仍是你的。”

  賀躍夫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交給楊震峰去調查便是,查不出來倒也沒什麽,如果查出來盛嘉樹身份是假,爆出來剛好用來落朱恩良的臉麵,做個笑談,殺一殺他今晚的氣勢。

  “你慢慢飲,我走先。”賀躍夫起身離席,留下楊震峰一個人位置上,楊震峰隻能歎口氣:“賀生慢走。”

  等賀躍夫走遠,楊震峰捏著酒杯,眼神逐漸轉為陰狠,低低開口:“第一次見,就截了我一單生意,第二次見,就已經同東華三大佬把酒言歡,又明目張膽劫走我的生意,咁威猛的後生仔,那就不要再見第三次了。”

  他仰頭把杯中酒喝幹,站起身朝外走去,角落等候的杜潤棠頓時邁步跟上來,把手中挽著的毛呢大衣幫楊震峰披在肩上。

  走出廣州酒家,杜潤棠走到路邊幫楊震峰打開車門,楊震峰坐上汽車後座之後,沒有急著讓司機發動汽車,而是閉目思索了片刻,這才對立在車外的杜潤棠說道:“我做生意喜歡先發製人,找幾名相熟的差佬,讓他們把人帶去晴風樓慢慢審,請幾名報紙主筆去編新聞,再請幾名律師當場作證,今晚,我要一份盛嘉樹承認招搖撞騙,欺詐錢財的口供,明日,我要見到報紙上講他如何騙人,差人如何抓他,他低頭認罪的消息。”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杜潤棠立在車外稍稍欠身說道。

  楊震峰閉上雙眼,靠坐在車位上:“開車罷。”

  車窗被慢慢搖上,司機發動汽車慢慢駛離。

  被汽車甩在身後的廣州酒家,仍然是紙醉金迷,燭影搖紅的景象,隻是配上 路邊杜潤棠慢慢挺直的身體,和那張冷硬桀驁的臉,仿佛多了幾分殺機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