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告白(2)
作者:Tyra      更新:2022-06-10 23:22      字數:3237
  李雲岫不禁苦笑道:“都是小錦你帶壞我,現在我也學得都會躲在暗處偷摸著觀察了。”

  須錦看著李雲岫一副輕鬆的樣子,戳著她的腦門懟道:“你還笑得出來!我在健療院住了這麽幾天,你都在外麵幹什麽了呀?懷箋摔下樓那事,我倒是聽說了,可我怎麽知道你還跟符檸那個討厭鬼扯上關係了。所以,那鐵麵教官是真沒說錯,你是真知道她在哪?根本沒必要幫她兜著啊,想想她平時對你什麽態度,你難道就不想反擊嗎?”

  “這是兩回事。我也想反擊,但我希望的是能在靈術上堂堂正正地勝過她,讓她心甘情願地認輸。。。而不是通過這種方法。”

  須錦歎了口氣:“有那麽大差別嗎?嗚。。。算了,反正你以後還是小心點吧,那鐵麵教官那麽凶,別因為這種事記恨上你就好了。”

  正當李雲岫準備回應時,她停下下來,因為她看到符檸從大樓走了出來,臉上依然是一副高傲的表情。但當她看到芮嘉惠的那一刻,她的瞳孔劇烈地顫動,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芮嘉惠在遊寅地攙扶下,趕忙走上前去,打量著符檸的上上下下,似乎是在確認她失蹤的這些天是否無礙。

  第一次,符檸沒有擺脫芮嘉惠的碰觸,任由這個暌別已久的母親撫摸著她的臉、她的雙手、她的肩膀。。。

  符檸的鼻頭一酸,但最後還是抑製住了想哭的衝動,眼神悲傷而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無力的女人:“你放棄作為母親的義務,頭也不回地跑來神武州,就是為了落得這個下場嗎?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樣,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的聲音充滿無處宣泄的恨意與埋怨,但又交雜著令人不易察覺地心疼和無奈。她們之間,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兩人卻都不約而同地一言不發,對視了好久。

  最後,李雲岫兩人隻見到芮嘉惠在符檸和遊寅的攙扶下離去的背影。

  須錦似乎也看出來那兩人關係的複雜,因而也沒有再過多深問。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回宿舍,頓覺心裏一陣疲累,都大喇喇地癱在了床上。

  下午,她們從其他同學那裏打聽到,對於墜樓,言懷箋隻說是由於自己不小心,因此學院方麵便沒過多追究符檸的責任,隻讓她道歉了事。

  冬季拉練的問題,考慮到兩人都有過錯,因此判定她們組此次成績不及格,並處罰一周的義務勞動。

  芮嘉惠的離職自然也是不作數了,不過看她的身體情況,應該也是需要休養,短時間內沒法恢複正常工作,木係6班估計又要麵臨遊寅的親自教學了。

  晚上,元希辰親自來找李雲岫,說是芮嘉惠有事找她。

  聽說了昨晚遊寅和她的衝突,元希辰也是心疼不已,而且也擔心她的身體情況。但李雲岫倒是沒怎麽表現出心情不佳的樣子,身體感覺也還好,這才讓元希辰稍微放心了下來。

  李雲岫來到治療室,芮嘉惠這會坐在了床上,她的身體極其虛弱,因而沒有開窗,便隻是透著窗看著外麵的夜景。

  招呼李雲岫坐下後,她低下頭,露出了這幾天以來首次真心的微笑:“檸檸她,今天第一次沒有甩開我,雖然。。。她還是不肯叫我媽媽就是了。”

  李雲岫不知如何回應。芮嘉惠笑了笑,繼續說道:“是你跟檸檸說了我的身體狀況吧?我本來還以為她已經恨我恨到骨子裏了,但知道她還會擔心我的健身體康,我。。。是由衷地感到高興。謝謝你了。”

  “我還以為教官你會怪我呢,”李雲岫低下頭去,眼神有點閃爍,“因為你好像不希望這事被太多人知道。”

  芮嘉惠微微點頭,似是沒有否定她的猜測:“一個女人孤身在外,無依無靠,又攤上這麽個身體狀況的話,任誰似乎都會投來同情可憐的目光吧?然後勸說她放棄職業,勸她好好回去相夫教子,但是我不希望被這樣對待。”

  “教官你。。。就那麽不想回楊禾州嗎?”

  聽到這話,芮嘉惠的雙手稍稍抽動了一下,眼神有點飄忽,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過去。

  半晌,她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窗外,說道:“我給你講講我。。。不,自己的事,說起來還是有點羞恥呢,我給你講我一個朋友的故事吧。”

  李雲岫不解地看著她,但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隨後,芮嘉惠便跟李雲岫講述了“她朋友”的故事。

  一個非常、非常悲傷的故事。

  少女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木係術師,後天靈根,資質平庸。如果能就這麽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倒也足夠了。

  但是,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在最好的年華裏,她遇到了一生的摯愛,但卻也是令她難以高攀的少年----風係名門的繼承人。

  他愛她,她愛他。他們度過了最幸福的五年時光,幸福得讓他們一度覺得仿若置身夢境。

  兩情相悅本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但彼時的靈術界,對於純靈根術師的婚姻結合和後代傳承比現在可偏執多了,更別說是各係的名門。

  待到適婚年齡時,少年的家族堅決反對兩人的婚事,並強行給他介紹了另一名家世相當、實力匹配的風係女術師。

  他們並沒有屈服,也堅信隻要堅持下去,一定能勝過世俗的偏見。

  但他們小看了靈術界這種傳統觀念的根深蒂固,更小看了少年家族對於純靈根繼承的偏執瘋狂。

  見兩人不願分離,族中的長老竟設計構陷少女的父母,致使他們含冤入獄,最後被迫害致死。而少年也被生身父母以死相逼。

  最後,她崩潰了,他也放手了。

  他如家族所願娶了那名風係術師為妻,而她也為了獲取經濟支持拯救凋零的家族,遠嫁他鄉的富紳。

  嫁給他人後,她本打算徹底放下心中摯愛,安守本分,相夫教子。很快的,她便生下了雙胞胎。

  但奈何所托非人,身為一方之霸的丈夫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無一不精,不僅品性惡劣,在外興風作浪。對感情也不會從一而終,不過是婚前還是婚後,他身邊的女人也從來沒少過,時不時就帶著不同的女人回家過夜。

  她心死了,把對方當個透明人,就想這麽渾渾噩噩度過一生。

  但就是這樣,她丈夫也沒有放過她。某天夜晚,醉酒的丈夫強行與她發生關係,痛苦和崩潰中,她得知令人更震驚的事實。她丈夫在意識迷離之際,竟自己坦白,當初構陷她父母的事情,是自己與那少年的家族合作完成的。

  她徹底絕望了,崩潰得大哭。

  她也想做個好母親,可她做不到。每次看到兒女那兩張酷似她丈夫的臉,她隻能油然而生深深的恨意,那張令人惡心的臉總浮現在她腦海裏,讓她反胃、甚至難以呼吸。

  她感覺自己已經離死不遠了。她病倒在床上,丈夫則已經好久沒回來過了。

  在她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舊時的好友來看望她。此時好友已成為靈學院的一名教官,前程似錦。

  好友的到來給她帶來了最後的希望。

  她振作起來,重新拾起在婚後荒廢的靈術訓練。

  她的資質普通,領悟力也一般,訓練起來尤為困難,但身體的疼痛並沒有把她打倒。在無盡的恨意和痛苦驅動下,她突破了限製,以身體健康的受損換來了靈術的增進,並通過了靈學院的教官考試。

  拿到資格書的那一天,她像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令她崩潰的家,來到了神武州。

  “真是諷刺啊!我當時以為,隻要逃得夠遠,那些令你痛苦、令你絕望的事便不會存在。可這是多麽幼稚的想法啊,不過是懦弱的人逃避麵對的借口,”芮嘉惠擦拭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雲岫,你知道嗎?當教官以後,帶過了那麽多的孩子,我才切身地體會到了身為母親的感覺。我後悔了,我想補償那兩個被我落在楊禾州的孩子。很可笑吧?落荒而逃,反而成全了那個混賬享受更加自由放縱的日子,自己卻落得這麽個身殘體弱、連兒女也不願叫自己‘媽媽’的慘烈狀況。”

  李雲岫搖著頭:“不是,教官,這不應該怪你。。。不應該隻怪你。。。”

  她想安慰麵前的人,但卻發現,語言在此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她又想起了司若妍和遊寅說的。是啊,對她們兩個的事情,自己可不就是什麽都不懂麽。

  芮嘉惠深呼吸一口氣,拉起了李雲岫的手,溫柔地看著她:“所以,我才想謝謝你,雲岫。大家似乎都隻看到了符檸平時的任性,就連現在也隻把這次的事怪罪她,可我卻又無法把過去種種都說出來,否則隻能帶給更多人痛苦。謝謝你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依然願意給檸檸支持,沒有告發她。昨晚很抱歉了,遊寅。。。總教官他確實太過了,我剛才也好好說過他了。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怪他,一切都是我的問題。”

  聽完故事的李雲岫也反應過來了,那個給芮嘉惠帶去希望的朋友,應該就是遊寅吧。

  她搭上芮嘉惠的手,笑道:“沒關係,我能理解,我也不會怪教官你的。”

  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的理解與情意都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