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寶、李彝殷、趙匡胤三人跟蘇醒過來的柴榮見麵，高保寶就向柴榮問起他的真實身份和捉拿秦宗權的經過。

  柴榮點點頭，向他和盤托出，“殿下，其實我之前也沒有刻意隱藏，我確實是個販茶的商人。我家是邢州望族，家境尚好，木頭臉也並不算是我家的家奴，隻因他父親曾受我家資助到軍中做了將校，便把他留在我家做了養子，我們一起長大，相處多年，是莫逆之交，如今又一起行走江湖，他便成了我的親隨，在路上保護我。”

  高保寶疑惑道：“可是以你們的武功，為何不去軍中謀個官職呢？”

  “唉，說實話，我們何嚐不想？可如今奸佞當道，朝廷上都是些禍國殃民之徒，對內殘忍暴虐，對外卑躬屈膝，正義無處伸張，忠心為國之士大多慘遭屠戮，我即便投軍，胸中抱負恐也難以施展，故而便索性潛心經商，順便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前些日子，北地巨變，幽雲十六州被契丹吞並，我和木頭臉便暗中潛入幽州一帶，打算收集一些情報，並伺機刺殺賣國賊趙延壽。適逢湊巧，我們在路過一處村落時，遇到了一夥正在打草穀的契丹兵，便出手將他們殺退，救下了被劫的百姓，可我們正要離開的時候，卻來了一夥漢軍，突然襲擊了我們。我們死戰得脫，帶著幸存下來的百姓，逃到了深山裏。

  後來，我們從那些百姓口中得知，那支漢軍的首領正是已經投靠契丹的秦宗權，於是，我們就改變了策略，轉而將這個老魔頭作為了刺殺的目標。”

  “可那老魔頭武功極其厲害，你們是怎麽得手的？”

  柴榮神色黯然，歎了口氣，“唉，你說的不錯，老魔頭心性狡詐，武藝又高，我們當時想了很多法子，都失敗了，幾次險些喪命。就在我們一籌莫展之時，遇到了兩位義士，他們跟我說，他們有辦法助我抓捕秦宗權。

  我便向他們問計，他們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都喝下了一瓶藥水，又遞給了我一張字條，讓我在事成之後聯絡字條上的人，之後便離開了。我非常驚訝，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可是、可是……”

  說到這兒，柴榮眼圈兒一紅，聲音哽咽了，“你們也知道，秦宗權那畜生喜吃人肉，他時常帶兵到村中洗劫，抓兩腳羊，那兩位義士就借機喝下毒藥，把自己送給了他……

  唉，當晚我們在村外設伏，輕而易舉地將中毒的秦宗權抓住了，又親眼見到義士的慘狀，我們悲痛難當，隻恨不得立刻將老魔頭碎屍萬段，可又看了兩位義士的字條後，還是忍了下來。在字條上他們求我們把老魔頭押到江陵府鳴軒閣審問。

  我們便依照他們的囑托，將老魔頭鎖在一輛馬車裏，帶著那些遭難的百姓逃離了險地。其後不久，我又接到了錦娘的書信，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封。

  於是，我們一路南下，趕往江陵府，路上，我們唯恐那些跟隨我們的百姓被官兵和盜匪攔截，便置辦了一些黑鬥篷，讓百姓們穿上，以瞞天過海，迷惑敵人。這招還挺管用，我們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便有驚無險地趕到這裏，跟錦娘見麵，把秦宗權移交給了鳴軒閣。”

  高保寶聽完，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喃喃道：“真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的人，這得有多大的勇氣和決心才肯以身飼賊呀！”

  “是呀！”柴榮歎息一聲，“再混亂的世間也不會缺少勇士，他們慷慨赴死非為名利，隻不過是想還世間一個公道！你知道那位孤軍戍守雲州，與北虜鏖戰整整七個月，為國捐軀的吳巒嗎？他的那句‘我等均是禮儀之人，豈可向夷狄稱臣’何其豪邁，當此國破家亡之際，當真是振聾發聵，字字千鈞！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有朝一日我若能如此，也算是生而為人，死得其所了！”

  高保寶不禁麵露愧色，“唉，柴兄，今天我才發現，跟你們比起來，我真的隻是個一無是處的公子哥罷了。”

  “殿下千萬不要如此說，每個人的際遇不同，你是王侯子弟，身份高貴，能做這麽多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我恐怕還趕不上你呢！”

  “是嗎？”高保寶苦笑了一下，“可是現在秦宗權已經落在了我父王手裏，我竟然沒法殺他。”

  “沒關係的。”

  “可假如他日我父王真的將秦宗權送出去了，那兩位義士豈不是白死了？你們的努力不也付諸東流了嗎？”

  “確實有些可惜，可你父王做的也沒錯，殺了秦宗權，你們很有可能會遭到朝廷的責難，一旦晉軍起兵攻城，你們這彈丸之地是守不住的，到時你們的家業不保不說，這江陵府的百姓也會慘遭塗炭。若是以百姓的安危為代價，殺掉這個魔頭又有什麽意義呢？想想這些，我也就釋然了。”

  “多謝柴兄體諒，你們接下來還有什麽打算嗎？”

  “尚無計劃，待此間事一了，我們就回邢州老家去，照看下家業，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哦。”

  之後，四個人又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很久，直到夜色已深，高保寶和李彝殷起身告辭，離開了客房。

  高保寶返回自己的住處，呆坐在燈前，想起柴榮說的話，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李彝殷從外麵走了進來。

  高保寶作勢不滿道：“李兄，這大半夜的，你不回去休息，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麽？”

  李彝殷嘿嘿一笑，“賢弟，咱們是好兄弟嘛，你不會挑我的理的，對不對？看你這樣子，你一定也睡不著了，咱們再好好聊聊！”他說著，一屁股在高保寶身邊坐了下來。

  “你想聊什麽？”

  “剛才柴兄弟把事情都跟咱們說清楚了，可眼下好像還有很多疑點，我有些想不明白，你腦子好使，再幫我理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