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三章第二節(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3      字數:1954
  二

  就在外祖宗去日本軍部要求把靜子留下不久,靜子和她的女同學們就被集中在一起進行集訓,主要是演練簡單的戰地救護知識。大概是戰事的需要,靜子她們隻是進行了短期訓練就被分散編到各自的部隊,準備拉到中國的東北去。直到這時,靜子才意識到了將要離開自己親愛的外祖宗了,靜子感知到了親情的重要性。她突然感覺到一陣迷茫,這個十六年裏從來沒有離開過外祖宗一天的女孩兒,靜子對外祖宗的不舍,有種揪心的疼。臨走前,靜子還是抽時間回去向外祖宗告別,她也不知道今後她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位慈祥的老人了。

  自從上次為了當兵去中國的事情與靜子發生爭執後,外祖宗就病倒了,倒不是他還在生靜子的氣,而是,即便靜子從軍成了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外祖宗最不放心靜子就這麽糊裏糊塗的去了中國,他絕對不能容忍靜子像那些日本軍人一樣,向自己的同胞射出罪惡的子彈。外祖宗的病根兒在心裏。

  靜子回到家來到外祖宗的病床前,看到病臥中的老人,靜子伏在外祖宗的身邊默默地流淚。她輕輕的呼喊著:“外祖宗,靜子回來看您了。您是不是還在生靜子的氣呀?靜子知道錯了。”

  外祖宗睜開眼睛間是靜子,伸手顫巍巍地撫著靜子的頭說:“傻孩子,外祖宗怎麽會生你的氣呢?上次外祖宗說的那些話以前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裝不住事兒在學校被別人看不起,管你叫支那人,以你的脾氣又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事來。”

  看著外祖宗生病的樣子,靜子又忍不住流淚說:“外祖宗,您病成這樣,讓靜子怎麽安心的離開喲。”

  外祖宗說:“孩子不哭,外祖宗沒事,家裏不還有你陳奶奶嗎?沒事的,啊?”

  陳姨蹲在靜子身旁說:“靜子,你外祖宗硬朗著呢,他就是太想你才落下了心病。家裏有我陪著,他會好起來的,放心哈。”

  外祖宗問:“你們什麽時候走?”

  靜子說:“明天。”

  外祖宗說:“哦,放心去吧。外祖宗不在身邊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你要向外祖宗保證,自己好好的去,也必須要好好的回。”

  靜子抽泣著說:“我會的。”隔了會兒,靜子問:“外祖宗有什麽要交代的嗎?靜子會好好的聽著,把您的話都記在心裏。”

  外祖宗想了想說:“有幾件事你要記著:第一,無論如何你都不準向中國人開槍!因為,他們是你的同胞,向他們開槍就是向外祖宗我開槍你明白嗎?”

  靜子說:“我明白了,靜子記下了。”

  外祖宗又說:“第二,到了中國後,你要想辦法找到你媽媽,就說外祖宗想她回家。”外祖宗說到這裏,不由得老淚縱橫。

  見外祖宗哭了,靜子也陪著流淚說:“我會的,靜子也想媽媽了。隻是,中國那麽大,我要是沒有機會碰見媽媽,將來我到那裏才能找到媽媽呢?”

  外祖宗說:“如果沒有碰見你的媽媽,你就去你媽媽的家鄉四川銀沙鎮找你的外公外婆,即使你在那裏沒有見到你的媽媽,你的外公外婆也一定知道你媽媽在哪裏,去什麽地方能夠找到她。”

  靜子問:“我的外公外婆叫什麽名字呀?”

  外祖宗說:“你外公叫江秀坤,是那裏很有名的中學校長。你外婆叫蕭葒依,在那裏開了一家醫院。你外公外婆在你媽媽的家鄉可是名人,你要是去了一問都知道。”

  靜子說:“外祖宗,您說的話靜子全都記下了。”靜子說完後,就靜靜的伏在外祖宗身邊,享受這離開前最後的溫情。

  第二天,靜子懷著既不忍又有些興奮的心情,和她的同學們乘一艘輪船離開了東京碼頭駛向滿洲。想到很不明朗的前景,靜子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到了滿洲裏,靜子被分在了一個戰地醫院做戰地救護工作。來滿洲前,一心想看看那些被稱作暴民的抗日分子究竟有多殘暴,但是,來滿洲後靜子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到處都是被燒焦的殘垣被炸毀的斷壁,到處都是中國人的死屍,有大人的,有小孩的,甚至還有吃奶的嬰兒,他們都是手無寸鐵,這些就是軍部說的暴民?靜子在自己的心裏打了很多的問號。

  一次,醫院在轉移途中,靜子正好看到了日軍屠殺中國百姓的場麵。日軍把老百姓趕到一個開闊地裏,然後用機槍向著人群不停的掃射,人群中有大人孩子,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三百多人啊,被機槍打得血肉模糊。機槍掃射後,日本兵還一個個的翻看檢查,看到還有氣著的就直接用刺刀捅死,那場麵真的是慘不忍睹。

  靜子哪裏見過這個,當時就嚇得全身顫抖,蹲在地上大哭起來。結果,靜子被院長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說不就殺幾個支那人嗎,支那人還算是人嗎?他們就是一群豬,難道殺豬都沒有見過?有什麽好怕的?這是戰爭,這裏是戰場,不是殺別人,就是被別人殺,這就是戰爭法則。以後要是再像這樣有辱大日本帝國形象的發生決不輕饒。

  連著那幾天靜子晚上老做惡夢,夢裏都是婦女、兒童和老人血淋淋的慘狀。好幾次靜子從夢中驚醒了,她就不停地問自己,難道這就是聖戰?槍殺那麽多手無寸鐵的中國百姓就是為天皇盡忠?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否正確。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徹底改變了靜子對這場戰爭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