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硝煙熏烤的大地之第一節(二)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2      字數:1974
  一連幾天,禪直眼睛都沒有動一下,一直都處在昏迷中。柳惠每天時刻不離的守護在禪直的身邊,和他說著話。但是,從醫院對禪直檢查的情況來看,禪直的情況非常不好。

  這天晚上,連著幾個通宵的守護沒有合過眼的柳慧,伏在禪直身旁睡著了。這時,昏迷多日的禪直卻突然睜開了眼睛。聽見禪直的咳嗽聲,柳慧猛地醒了過來,趕緊檢查禪直的被子是否蓋好了。當柳慧站起身給禪直蓋被子時,竟見禪直的眼睛是睜開的。

  柳慧激動地俯身看著禪直說:“禪直,禪直,你終於醒過來了。我是柳慧,你好好看看,我是柳慧,是你的妻子。”

  禪直盯著柳慧看了一會兒,輕聲說:“柳慧,我看見你了。我這是在做夢吧?我經常都會在夢裏看見你。”

  柳慧輕輕地拿起禪直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著,說:“禪直,親愛的,你不是在做夢,我就在你的跟前,你的手能夠感覺得到的。”

  禪直說:“我感覺到了,你就是、真正的柳慧。柳慧,我終於、見到你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柳慧說:“你見到我了,隻要有我在,我會讓你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回家去。”

  禪直說:“回家?這不是在家裏嗎?盼兒,我的盼兒在哪裏,我想見他。”

  柳慧說:“禪直呀,這是在中國,你受了傷,這是在醫院裏。”

  禪直使勁兒的回想著什麽,說:“在中國?你不是、在日本和盼兒、在一起嗎?你到中國、來幹什麽?你走了、我們的盼兒、怎麽辦呢?”

  聽見丈夫提到盼兒,柳慧控製不住又流下淚來說:“我把盼兒交給我的父母了,我也被軍部的人抽到中國來了。”

  禪直聽說後就激動起來,說:“你,怎麽可以、到中國來?你是做母親的,怎麽可以、離開自己的、孩子,你怎麽可以、這樣的、不負責任。”禪直不由的大聲咳嗽起來,他的頭一陣疼痛就昏了過去。

  柳慧嚇壞了,向門外大叫著。值班的醫護人員衝了進來,又是好一陣折騰。值班醫生說:“柳慧,禪直少佐的情況越來越差,不知道他還能夠挺多久。”

  柳慧說:“這不行,他是帝國的英雄,他是功臣,咱們醫院一定要救活他呀。”

  值班醫生說:“柳慧呀,你也是醫生,禪直少佐負的傷有多重你是知道的。你應該比別的病人家屬更理智才好。”說完,人們都出去了,剩下柳慧一個人守著禪直痛哭流淚著。

  第二天早上,禪直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嘴裏輕聲說著:“柳慧,柳慧,你在哪裏?”

  禪直的呼聲驚醒了伏在他身旁的柳慧,柳慧起身看著禪直說:“禪直,我是柳慧,我在這兒,我一直都在你身旁,我不會離開你的。”

  禪直說:“昨晚上、我看見、盼兒了。”禪直說著用顫抖的手從胸前的衣兜裏,摸出一張染紅了鮮血的照片,看著它說:“這是、哥哥交給、我的,是你讓他、帶給、我的。我每天、都要看它、好多遍,我們的盼兒、長得、很英俊,很可愛。”

  柳慧說:“盼兒很懂事,他可乖了。他現在已經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了”

  禪直無力的垂下手來,說:“可惜,我隻能、在照片上、看見他,但是盼兒他,可能、見不到、我了。”禪直說著,大顆的眼淚順著眼睛滴到了枕頭上。

  柳慧給禪直抹著眼淚,安慰他說:“你說什麽呢,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們要一起回國去,我們要一起去見盼兒。”柳慧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說:“我們的兒子不能沒有爸爸。”

  禪直說:“我恐怕、回不去了。這場、該死的戰爭,讓我們、妻離子散,到頭來,我連、我兒子的麵、都見不著。我、不甘心啦!”禪直說著,大顆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柳慧也流著淚說:“禪直,別說喪氣的話,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我們要一起回家的。”

  禪直說:“恐怕我、等不及了。柳慧,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柳慧擦著眼淚說:“好的。你說,是什麽事?”

  禪直說:“我死後,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帶回、日本去,讓我的、靈魂、陪著你、一起回去。每年,你都要、帶盼兒、來看我,和我、說說話,我就會、覺得、我們一家人、永遠的、在一起。”

  柳慧說:“禪直呀,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禪直說:“是我、要你、把我、帶回去。”禪直虛弱地說:“我,要你、答應我,你,現在、就、答應我。”

  柳慧哭著說:“好,我答應你。”

  禪直很微弱的聲音說:“有你守在、我的、身邊,這是我、最好的、結局。我累了,我現在,要睡一會兒。”禪直說完,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禪直合上眼睛後,就再也沒有睜開過。傍晚時分,禪直在柳慧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落了氣。

  禪直走了,留給柳慧的是一盒骨灰。柳慧把禪直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臥室裏,每天她都要和禪直說一會兒話,把自己對丈夫的無限思念向丈夫傾吐。柳慧說,現在好了,她每天都可以見到禪直,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了。柳慧每天和禪直說完話後,都要把禪直的骨灰盒擦拭一遍。柳慧說,禪直身前最愛幹淨,她要把他幹幹淨淨的帶回家去。

  自禪直死後,醫院裏的人都說,柳慧的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她眼裏毫無光澤,嘴裏絮絮叨叨,經常忘記事情。但是,她唯一不會忘的,就是她臥室裏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