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再闖西川之第一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2      字數:3863
  煥明一直在找他的哥哥煥章,希望煥章能夠幫助他,讓他能夠有機會去監獄裏探望一下吳先生。然而,煥明一連幾天都吃了閉門羹,煥章不在家。給煥章看家守門的唐老伯告訴煥明,說他哥哥煥章出門去了,沒有說要什麽時候回來。但是煥明就是不死心,隔三差五的就去煥章家碰碰運氣,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這天,煥明又去找煥章,煥章仍然沒有回來。失望之極的煥明回到學校,王海媚來找他問情況,見煥明心灰意懶的樣子就知道煥章哥哥還沒有回來。王海媚就安慰煥明說:“煥明,別這樣,你已經盡力了。不是你不努力,問題是你哥哥沒有在家,你又能怎樣?即使你哥哥在家,他也未必能夠幫得到你。你沒有聽陳新說嗎,政府說吳先生是政治犯,好像很嚴重,因此可能不會讓我們見到吳先生的。”

  煥明說:“吳先生怎麽了,不就給我們看了一些好書嗎?怎麽就成了政治犯了?”

  王海媚說:“政府說吳先生是共產黨。吳先生不是說過嗎,蔣介石在上海殺了很多的共產黨人,前些天聽說武漢那邊也亂起來了,也在殺共產黨。”王海媚說到這裏,就把頭靠在煥明的肩上,說:“煥明我很害怕,我這些天都睡不好覺。”

  煥明說:“你若害怕就不要卷到這裏邊來,就沒有你什麽事了。”

  王海媚就生氣的說:“你說什麽呢?我害怕不是怕我自己,我們擔心你,我害怕有一天你也會被抓進警察局裏去,像吳先生那樣。”

  煥明就安慰她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吧,我能有什麽事?我想像吳先生那樣有事還不行呢,我還沒有那種資格。”

  王海媚一下就用手捂住煥明的嘴,說:“煥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些話可不能亂說的,要是被人聽見搞不好是要坐牢的,說不定還要被……”王海媚說到這裏覺得不對勁兒,嚇得連忙吐著口水說:“呸呸呸,你看我這張烏鴉嘴,說些什麽呢。”

  煥明說:“你不用緊張,你沒有說錯,陳新不是說,我們現在首先是要保護好我們自己嗎?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

  這時,陳新突然跑了過來,對煥明和王海媚說:“你們倆,跟我來。”煥明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緊跟著陳新來到了他們平時見麵的僻靜角落。陳新突然捂著臉蹲下身子,就大哭起來。煥明和王海媚都嚇壞了,連忙問:“陳新,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陳新哭著把手裏的一張紙遞給煥明,煥明接過一看,還沒有看完也跟著大哭起來。

  王海媚不知就裏,從煥明手裏拿過那張紙一看,原來是一張布告,上麵清楚寫著吳先生是共產黨,已與昨日被處決。王海媚看著,想到吳先生平時和藹可親的音容笑貌,不由得也哭了起來。

  三人哭了好一陣子,煥明首先止住了哭泣。煥明說:“吳先生是我們的好老師,是我們的引路人,我們要以我們的方式懷念他。陳新,你和海媚都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煥明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新和海媚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煥明已經走了很遠了。兩人都互相望望,不知道煥明要幹啥。海媚問陳新:“陳新,這布告你是怎麽得到的?”

  陳新說:“吳先生被抓後,我的心裏一直很著急,就多方打聽怎樣才能救吳先生。但是,一直都沒有好的辦法。於是我又想,能不能去到監獄裏探監,去見上吳先生一麵。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拜托的人都去問了,說是吳先生的案子已經不光是虞城的事了,武漢方麵也有旨意,說是要嚴加看管,不得有失。因此,虞城監獄加強了看管,根本就不允許探監。”

  海媚說:“那後來呢,你是怎麽得到這張布告的?”

  陳新搖了搖頭說:“想著吳先生平時對我們的教誨,他給過我們那麽多的重要的指導,見不到吳先生我的心不甘。因此,每天下午下課以後我都會到虞城監獄附近去轉轉。我覺得即使不能見到吳先生,我能夠感覺到他就在裏邊,好像就有一種近距離的感覺。昨天下午到我再去監獄附近轉的時候,就看見小巷子裏圍著一群人在看什麽東西。我走過去一下就看到了這張布告,當時,我差點沒有暈過去。我就躲到一個沒人的的地方嚎啕大哭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你哭了多久,直到天已經大黑了。我踉踉蹌蹌地走到那張布告前,我想再仔細看看上麵的內容,我希望那隻是一個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可當我再次核實布告上的人就是吳先生時,我悲痛欲絕,見四下無人就一下子撕下了那張布告,揣進懷裏把它拿了回來。”

  聽完陳新的敘訴,海媚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說:“這還得感謝你報來的消息,不然我們還滿懷希望的蒙在鼓裏。”

  這時,煥明氣喘籲籲地跑著回來了,他手裏拿著好些白花和幾支香燭。陳新和海媚這才明白煥明離去的原因。大家就圍在一起,點燃了香燭和白花,嘴裏念叨著吳先生的名字,祈禱他一路走好。

  祭奠完吳先生後,陳新慎重的說:“吳先生離開了我們,我們一定要記住他。現在形勢很嚴峻,從今天起,我們的同學讀書會暫停活動。以後,我們之間都不要再有聯係了。知道了嗎?”煥明和王海媚也已止住了哭泣,聽了陳新的話,兩人都點了點頭。

  陳新走後,煥明腦子很亂,癱坐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過了好一陣子,煥明說:“吳先生走了,我們應該怎麽辦呀?”

  王海媚說:“煥明,別想這麽多了,像吳先生這樣的人都會被他們說抓就抓,說殺就殺,我們還能怎麽樣呢?”

  煥明說:“不對。如果吳先生說的是真的,那麽,像吳先生那樣的共產黨一定還有很多很多,他們一定會繼續進行下去的。隻是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他們一定在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像吳先生說的那樣在幹革命。”

  王海媚說:“煥明,你小聲一點,在現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要坐牢殺頭的。以後千萬可不要再說了,我求你了好嗎?”

  煥明說:“我心裏有氣,我就是對你說說。”煥明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說:“我想打聽一下吳先生埋在哪兒,”煥明說著有流下淚來,“我一定要去他的墓前祭奠他。”

  王海媚說:“好的,到時我也去。我們現在回去吧。”王海媚依偎著煥明緩步走著。

  煥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想著吳先生對自己的引導,是吳先生擦亮了他的眼睛,讓他看清了這個吃人的世界,讓他懂得了隻有革命才能徹底砸碎舊的枷鎖,才能建立起人民當家做主的新世界。可是吳先生被殺害了,但吳先生的事業應該繼續下去,吳先生的同誌們還在奮鬥嗎?他們在哪兒呢?煥明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煥明一直情緒不佳,好像是丟了魂似的,無論王海媚怎麽樣的安慰和勸道,煥明仍就萎靡不振。這天,王海媚約他去江邊碼頭上散步。江邊的風大,雖然已是早春時節,但這江風吹得人有些刺骨涼。兩人在沙灘上走著誰也沒有說話,因為誰也不知道要說什麽,該說的早已經說完了,再說也就是廢話了。遠遠地,他們看見好像是陳新和一個人也在沙灘上散步。那個和陳新一起散步的人他們不認識,看那背影身材高大,年齡大約在四十歲左右。王海媚正要張嘴叫陳新,被煥明給製止了。

  王海媚說:“你拉著我幹啥子?那個人不就是陳新嗎?我叫住他,讓他過來和我們一起散步不好嗎?”

  煥明說:“知道吳先生犧牲的那天,陳新不是說過以後我們不要聯係了嗎?再說,和他在一起的人我們又不認識,我們這樣冒冒失失突然地插進別人的談話中,總有些不妥吧?至少是不禮貌。”

  王海媚說:“你說的都對。我叫陳新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你現在這樣消沉,一天到晚的不開心,我的心裏難過,就想著讓陳新開導開導你。因為我覺得你心裏其實一直到很敬重他的。”

  煥明說:“你說的很對,在全校所有我認識的同學中,我還就隻敬重陳新一個人。因為他與吳先生的接觸比我們早,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們的多,他理解的道理比我們的深,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他。”

  王海媚說:“我覺得,他對吳先生的事好像比我們知道得多。”

  煥明說:“我早就是這樣認為的。走吧,回去吧。一會兒讓他們看見了,招呼我們不好,不招呼我們也不好,多尷尬呀。”

  王海媚說:“你這人呀,從來都是為別人考慮的。走吧,回去。”

  就在江邊散步幾天後的一個下午,煥明又到煥章家裏,想去看看哥哥回來沒有。結果又撲了空,煥章還是沒有回來。煥明想,哥哥這次是幹啥子,怎麽走了這麽久都不會來。沒見著哥哥,煥明隻能打道回府。當他往回走到一個小巷子的僻靜處,迎麵走來一個頭戴寬沿禮帽眼戴墨鏡的人,兩人剛要擦身而過時,那人突然輕聲對煥明說:“你是叫龍煥明嗎?”

  煥明吃驚地站住了,看著那人說:“對呀,我就叫龍煥明。先生我們認識嗎?”

  那人說:“不認識。是有位先生介紹我來認識你的。”那人說著,拿出一張紙條遞給煥明。煥明狐疑的接過紙條,張開一看,頓時驚呆了。他看見那張紙條上是吳先生的手跡,清楚地寫著“見字如麵”四字。看著驚呆了說不出話來的煥明,那人卻說話了。那人輕聲說:“是吳先生讓我來找你的。”

  煥明急切地問:“吳先生他……”

  那人四處望了望,對煥明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明天下午兩點鍾,到順城路‘佳茗’茶莊,我們見麵談。”

  煥明激動地說:“順城路佳茗茶莊?”

  那人說:“對。你到了茶莊後,店裏的夥計會問你‘先生,你要買茶葉嗎?’你就說‘我買一兩毛峰二兩碧螺春’。夥計就說‘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裏隻有毛峰,碧螺春暫時缺貨’。你再說‘那就給我包三兩毛峰’。記住了嗎?”

  煥明回憶了一下說:“記住了。”

  那人欲走,又轉身對煥明叮囑道:“今天的事和明天的事,都不能告訴任何讓人,知道嗎?”

  煥明說:“我知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講的。”

  那人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煥明興奮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回憶著今天發生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吳先生犧牲後煥明曾經有過沉淪、彷徨,現在他又看到了希望,好像黑暗中又看見了一盞明燈。吳先生終是沒有忘記我,他又讓人來找到我,指引我。可吳先生在哪兒呢?難道吳先生他……。煥明不敢再想下去,他渴望著明天的見麵,他希望見到自己最想要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