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生死未卜之第二節(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0      字數:2792
  話說周春山見手人下已把龍秉誠拖了出去,隻待行八們將秉誠活埋後來報。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就此事向哥弟們講點啥子,突見手下一人來報稱:“稟報大哥,堂外有武聖山同心堂紅旗五哥堂外候見。”

  周春山說:“快快有請。”

  紅旗五哥與周春山互相行禮後,紅旗五哥說事情緊急,說手有武聖山同心堂大爺、魁星公學校長江秀坤信劄急候待呈,於是將江秀坤的公片、寶紮及信條就呈遞到周春山的案前。周春山看過公片、寶紮,然後,拿過信條一看,隻見條子上書寫:刀下留人!明日上午請賢弟“翠軒茶館”吃茶。萬請光臨,秀坤恭候。

  周春山看完條子心下正想此事該如何處置,突有專司采詢內外消息和偵查放哨嗨六牌的“黑旗”位藍旗管事急匆匆上殿,在周春山耳旁悄聲說道,外麵似有官兵遊動跡象。周春山聽後大驚,心想這龍秉誠有何背景,居然有江秀坤給他“紮起”,還有軍隊為其出頭。於是急忙大喊:“那龍秉誠埋了沒得?快給我弄出來!”

  底下的人急喊:“快把龍秉誠弄出來。”

  不一會兒,有行八進來稟報說:“龍秉誠已押回堂外候旨。”

  周春山說:“先行收押。”

  行八說:“遵旨。”

  紅旗五哥見事已辦妥,於是告辭而歸。留下周春山在哪裏苦思冥想,理不出個頭緒。

  在哥老會中,“吃茶”往往是說理的代名詞。袍哥堂口之間若有了分歧,就要找地方說理,通常是在茶館裏進行,叫“吃講茶”。哪個輸了理就由哪方開茶錢。如果雙方互相都沒有說服對方,就各開各的茶錢,最後請總舵把子斷道理。周春山看了江秀坤的條子,知道江秀坤約他明天下午,在集賢山同心堂的公口“翠軒茶館”為龍秉誠之事與他講道理。無論按幫會規矩還是江湖禮儀,周春山都要準時赴約的。

  這周春山押回龍秉誠後,想著自己怎樣與江秀坤交涉之事,心中陡生煩惱。想那江秀坤絕非等閑之輩,與他交涉結果難料。這件事情本來是想借機在哥弟們中立威表信,所謂問案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哪知一個山旮旯的土農民咋個有這大能量,居然有鎮上頭麵人物給他“紮起”,還有軍隊為其撐腰。這讓他覺得好沒麵子,不知哥弟們在私下會不會看我笑台。因此,在與江秀坤交涉時定要掙回麵子。

  當日下午,在武聖山同心堂公口“翠軒茶館”一雅間裏,江秀坤與周春山各自坐定。這周春山背後站著刀疤和王老二,江秀坤背後就站了紅旗五哥一人。二人禮畢,彼此寒暄幾句後進入正題。

  江秀坤說:“近聞貴碼頭在處置一個叫龍秉誠的人,不知情況如何?”

  周春山說:“江兄原來是為了龍秉誠之事與兄弟我交涉的嗩。原是那龍秉誠牯奸我拜弟劉成器之妻,此事本碼頭已調查清楚確切無誤。”

  江秀坤說:“但不知是何人舉報?”

  周春山指指背後的王老二說:“是本碼頭十排幺滿王其昌親眼所見。”

  江秀坤說:“就憑他一人之詞?不知可有物證或現場捉奸?”

  周春山說:“物證恐怕已被龍秉誠銷毀了。因當時現場隻有王拜弟一人,故而未能在現場捉得奸人。”

  江秀坤說:“那,有沒有當事人女方的舉證呢?”

  周春山說:“女方是通過其丈夫、本碼頭大老幺劉成器代為舉報。”

  江秀坤說:“如此說來,此事還有得商量之處。俗話說‘拿賊拿贓,捉奸捉雙’,周賢弟既沒有親眼所見,又無牯奸證據,更沒有現場捉奸,僅憑一人之詞就判人死罪,未免太過於輕率了些吧?”

  周春山說:“王拜弟及劉成器兩位拜弟為人老實忠厚,因此,本碼頭對他的舉證深以為然。”

  江秀坤說:“周賢弟,此事已驚動政界軍界,畢竟是人命關天呀,豈可因相信某人的為人即相信其言為實,憑此就判人斃命啦!”

  周春山說:“這個?”周春山一時答不上話來,不由得有些惱怒,就耍開了土匪之氣說:“兄弟我好生奇怪,不知江兄對這龍秉誠之事為何如此上心?”這時,王老二上前一步對周春山耳語一陣,周春山聽後嘿嘿一笑說:“怪不得,原來江兄與那龍秉誠是至親,所以要為龍秉誠出頭。”

  江秀坤說:“所謂‘大路不平旁人鏟’,秀坤以事論事,辨明道理,與沾不沾親帶不帶故無關。況秀坤深受黨國栽培,亦得各碼頭眾哥弟抬愛,更兼學界師長,對不知者不能問其由,但對已知者就必將問其果。龍秉誠一事牽扯眾多,直接影響袍界聲譽,畢竟人命關天啦。如若處置不當,勢必引起社會反感,認為我等草菅人命,則銀沙鎮各碼頭必受牽連,成為千夫所指。到那時,周賢弟以為還能在銀沙鎮立足嗎?”

  周春山說:“是否有理,算不算草菅人命,江兄說了都不算,因江兄與當事人沾親帶故,即便有理也難服眾呢。”

  江秀坤說:“既然周賢弟弄個說,那今天的茶就吃到這裏,至於周賢弟與秀坤誰個有理,那就今晚稟請總舵爺陳南山大哥裁斷。”

  周春山說:“兄弟依江兄所言就是。”然後,他付了自己的茶錢,說:“兄弟告辭。”

  江秀坤說:“不送。”

  周春山走後,江秀坤即刻趕去見武聖山同心堂總舵把子陳南山,因為江秀坤知道,是陳南山恩準周春山開山立堂自設碼頭的,故而其對周春山有恩。

  在幫會中,按《海底》規定,幫會開山立堂的實際含義是“據山落草,插旗造反”。中國的幫會組織都是鄭成功派人回大陸發展的,就是想用這種武裝鬥爭的方式達到反清複明的目的。但隨著時代的演變,袍哥、洪門雖然照搞開山立堂,但已失去武裝鬥爭的實際意義。然而,開山立堂畢竟是一個哥老會組織誕生的標誌。在清代,由於哥老會是被鎮壓的秘密組織,為保守機密,當時都用隱語,稱開山立堂為“作方首(手)”,或叫作“作閑事”,以掩人耳目,免遭官府緝查。而在同一地區,有幾個堂口就有幾個大爺同時存在,他們其中威望最高的為大爺之首,稱為“總舵把子”。各公口之間由於各自的利益,會有合有分或者時合時分,有時會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總舵把子”就負責管理全麵,排解兄弟夥中的一切糾紛,處理大爺們處理不了的問題。這陳南山與周春山就屬這種關係。這周春山本是陳南山公口嗨三排的管事三爺,因其喜好拉攏一幫地皮流氓、混混無賴,手下已聚集百十人之眾,陳南山準其開山立堂自設碼頭。因此,陳南山與周春山可謂交情不淺。

  而江秀坤在陳南山碼頭隻是個虛位大爺,與陳南山並無深交。但江秀坤是何許人物?先不說其公職,單是其深厚的政界軍界的背景,以及在銀沙鎮社會的公眾影響力,無人可與其比肩。故而,陳南山掂量再三,二人皆不想得罪,到時隻能看情形而為。

  這周春山回去後想著這事,自知理虧,如若不作準備,今晚在陳南山跟前定然不好交差,到時自己丟了臉下不來台不說,還會讓陳南山左右為難,搞不好還會傷了兄弟夥的情義。因此,今晚一戰,隻能贏不能輸。於是,他叫過劉成器,對他說自己為了替他報仇,已得罪了本鎮大人物江秀坤了。劉成器連聲稱謝。周春山說今晚輸贏全在你堂客那裏,你趕緊回去說服自己的婆娘,隻要她死口咬定龍秉誠牯奸她,又兼有王老二作證,就有七成勝算。

  劉成器此時已無退路,隻得硬著頭皮上。他回到家裏,對劉張氏講了昨天和今天的情況,向劉張氏陳述其中的利害關係。他說你隻要死咬龍秉誠牯奸你,你就會安全無事。不然,你兩個不僅會被沉塘送命,死後都要背狗男女的罵名。